“25年前,我作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就是讓丈夫留下,我去服役,希望能早二十年一家團聚。那時,兒子剛出生,他才喝不足兩個月的母乳。而我就這樣離開了……”
何飛翔每年都來一次太空紀念博物館。
如冰雕般的愛妻陳列在博物館的正中央,一身橘色的囚服,一頭在風中飄逸的長發,她在冷靜地接受突然而來的冰封。
何飛翔回想往事,幾乎哽咽,他在仰望了很久,才默默離開。
一路的櫻花樹種植在博物館旁的街道上,正值盛開著,即使沒有風,花片兒也會一點一點地飄落下來。
李斯文。
他腦海中的畫面,她,如此地冰冷,如此地陌生,又如此地美麗。
冰好像會慢慢地融化掉,她睜開眼,對這個世界微笑著。
戰爭前夕
時間:公元2825年至2840年
“組長,你的電話。”機械師雅蘭在李斯文的身后提醒道。
“好,知道。”
李斯文于是從工作艙回房間接聽。
任務空間飛行器還有3小時就著陸月球。
“媽媽!”兒子(李默)開心地叫起來,他出現在房間里面。
李斯文馬上背過去,抹掉眼淚,再回過頭來。
“媽媽,你看看我這套舞會禮服怎么樣?”李默十歲,他使勁地挺拔著身體,他要讓媽媽注意到他帥氣的樣子。
“很好,默,那條領帶…”李斯文,微微地指著。“我猜如果能換成紅色,那就更亮眼。”
“這是爸爸挑的!”李默跺腳,向左側看。
何飛翔從主臥匆忙走出來,一身睡衣。
“在跟媽媽通電話?”他看向一身白色太空制服的李斯文。“你現在位置離地球很近呀,通訊上沒有任何卡頓。”
“我在月球執行任務,三小時后就著陸。”
“還有假期嗎?”
“你說呢?上次參加你的就職典禮就把我的假期額度用光了。”
“爸,我就換紅色的。”李默插話。
“斯文,半年后小默還有一個舞會,那個更重要,會影響他的升學的。哪怕你的假期是一天也好,也過來一下吧。”
突然,房間外有人敲門。估計是要對墜落的凱特琳號進行短距離巡航檢測。
“好,我看情況。”
“我聽到敲門聲,估計你有事情要忙了,來跟媽媽說拜拜吧。”
李斯文微微地揮了揮手,全息電話結束。
李斯文剛出房間,數據分析師波麗就報告重要發現。
“組長,凱特琳號的金屬外殼發生群閃現象。”她脫下透力模擬器頭盔,疑惑地說道。
李斯文驚了一下。為什么以往的報告里面,沒有提過這種現象。
“我參與凱特琳號的交底會議,前回探人員完全沒有提及過這事。”波麗說道。
“也許以往的報告里就出現過吧,只是我們還沒來得及閱讀完。”肖美靜說道。她是回探任務的向導,對艦體迷宮般的通道了如指掌。
“報告里面也沒有,這可以相信我。”朱莉小酌了一口,微甜微辛的酒體立即蔓延整個口腔。她特喜歡雞尾酒,很多時候一人吧臺上為自己調制幾杯。
李斯文看著提著酒杯依然清醒、灑脫的朱莉,在心里難以置信。七十年來積累了30萬頁的回探報告,她怎么可能一一瀏覽過。這一組人在四個星期前才聚頭從火星出發,在途中也沒見過她看過一頁的報告記錄。
“波麗,在回探報告里搜索下關鍵詞,或類似的關鍵詞,驗證下朱莉的說法。”
“好的,老板。”
李斯文在工作艙的冰箱上取出一瓶可樂,若有所思地往房間走。
“群閃,這就像傳說中太空幽靈艦體的標配。老板,你怎么看?”肖美靜尋思著R級成員的高見。她有點不服氣李斯文,積分高,活還少。
李斯文停住,回過頭來。
“事情不簡單,無論大家的想法如何,建議要多考慮下是否有人在給我們布置陷阱。”
肖美靜聽后,翹起嘴角。呵,話說得那么玄乎。她打開手掌的小鏡子,補一下妝。
“陷阱?我執行任務十幾年了。還從未遇過呢。是不是我太單純了。”雅蘭說道。
“你設想一下,如果一個艦體連一人都沒有,會是誰在布置陷阱?”肖美靜說。
“那誰呀?”雅蘭問。
“智體,即使艦體里面所有人都死掉,還有一個靈魂存在,他控制著內部的一切。”肖美靜要把雅蘭變成自己的粉絲。
“那控制就控制唄,反正沒人去。”
“你得想想我們這次任務是去干什么的?”
“佐證什么猜想……在火星組長說的那些話,都四個星期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哦,我們要進去凱特琳號收集數據。天呀,那我們真的要進去嗎?”雅蘭突然害怕起來。
“你現在才知道我們要來干什么了。”波麗說。
“幽靈艦體三要素,大家還記得嗎?”朱莉正處在微醺狀態。
“什么三要素的?別考我的記性,好不好?”雅蘭說。
“設備、能量、動機。”波麗作答。
“答對了。”朱莉與波麗擊掌。
雅蘭一臉疑惑。
“只要艦體里面的主機設備沒有實質性地損害,智體就會存在……”朱莉解釋道。
“但是還不夠,如果沒有能量,無法支持智體的運作,這個靈魂也無法行動起來。”肖美靜插話道。
“那動機呢?”雅蘭追問。
“動機好壞的關鍵在于智體本身有沒有被賦予某些使命,例如復仇啰。”肖美靜說。
朱莉攤開雙手,提起嘴角。意思是話都讓你肖美靜給說完了。
“那他會不會復仇?七十多年前,在艦體里面就死了八千多人了呀。”雅蘭情緒開始不穩定。”
“這個嘛,誰知道?”肖美靜說。
“他要找的對象也不會是我們呀!”雅蘭自我安慰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我的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一直都生活在火星,或者有的在火星離世,他們一輩子都沒到過月球。”
“我的情況也一樣。”波麗有點不安起來。
朱莉一口干完半杯雞尾酒,不聲不響地回房間去了。
“我們接下來怎么安排?我可不想進入凱特琳號。”雅蘭說。
“有沒有一種辦法,我們不用進去凱特琳號,都能收集數據。”波麗說。
“那我來這趟的意義是什么?”肖美靜說。“我是你們的向導,所以你們得聽我的指揮。”
“能不能你去就可以了,你對艦體的通道那么熟悉。”雅蘭說。
“對呀。”波麗說。
“你們開玩笑吧。”肖美靜說。“組長在出發前會議上不是早有安排?”
“可以改呀?”雅蘭說。
“沒錯。”波麗說。
“那你們不是啥都沒干?”肖美靜有點生氣。“你們還想不想晉級,還想不想提前定居地球?”
雅蘭,波麗頓時啞口無言。
朱莉在房間里,漆黑一片,除了窗外漏進來的一絲星光。
她淚水朦朧。
圣母教堂,朱莉從小生活的地方,直到23歲才離開。那里是一艘長年航行在各大行星間的圓盤太空艦,它接收著來自外域太空遺落的孩子們。
那時她的手里總揣著父母親合影的照片。他們的樣子,有時清晰,有時又模糊。
***
“恭喜你,朱莉,你已經畢業了。這是22年前你父母給你的留言。”
教父把聲音給朱莉播放出來。
她聽到很長的一陣哭泣聲。一個男人終于說話了。
“朱莉,我們知道你已經長大成人了。我和婉儀由衷感謝教父。我和你母親都想念你。可是,我們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四處躲藏,實在不想連累你。李承剛走得太遠了。而我和你的母親會永遠留在地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