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玉佩緊貼著掌心,那幅由光線勾勒出的、繁復精密的機關圖如同烙印般刻在陳瑤的腦海,尤其是那個被火焰標記圈出的、位于宮殿模型深處的角落——暖香閣秘道出口!恐懼、后怕,都被一股巨大的使命感死死壓住。她猛地抬頭看向梟影,聲音因急切而發顫:“梟影大哥!快!記住那個位置!暖香閣!景王的人會從那里出來!女帝姐姐有危險!冬至宮宴……”
“屬下明白!”梟影的臉色在火折子微光下慘白如紙,毒傷和方才的激斗讓他氣息紊亂,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如同燃燒的炭火。他強撐著站直,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將光影地圖的每一處細節瘋狂烙印在意識深處!這份情報,是撕破景王陰謀的關鍵!是拯救陛下的唯一希望!
“走!立刻離開!”梟影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他一把抓住陳瑤的手臂,力道之大讓陳瑤吃痛。他必須把她安全送出去!必須把情報送出去!
兩人踉蹌著沖出彌漫血腥味的橋洞,冰冷的夜風撲面而來,卻吹不散心頭的沉重。陳瑤緊緊攥著日月佩,那溫熱的搏動是她唯一的支撐。
然而,死神的鐮刀并未收起。
就在他們沖出橋洞,踏上通往樹林的小徑時——
“嗖!嗖!嗖!”
比毒蛇吐信更密集、更凄厲的破空聲,如同死亡的號角,瞬間撕裂了夜的寧靜!這一次,不是袖箭,而是至少五六支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勁弩弩矢!從前方和側翼的樹林陰影中激射而出!覆蓋了他們所有閃避的空間!
景王的后手!真正的殺招!他們根本沒打算讓任何人活著離開!
“趴下!”梟影目眥欲裂!他爆發出最后的潛能,猛地將陳瑤狠狠撲倒在地,用自己的身體將她完全覆蓋!同時,手中那柄薄如蟬翼的短匕被他反手擲出,化作一道凄厲的寒光,直射弩箭射來的一個方向!
“噗嗤!”“呃啊!”
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短促的慘叫!一個藏身樹后的黑影被匕首精準地貫穿咽喉,栽倒下來!
但更多的弩矢,如同死神的獠牙,已然降臨!
“噗!噗噗噗!”
沉悶的利器入肉聲接連響起!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陳瑤的心上!
她只感覺身上壓著的梟影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幾下!溫熱的、帶著濃重鐵銹味的液體,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衣衫!
“梟影大哥!”陳瑤撕心裂肺地尖叫,巨大的恐懼和悲痛瞬間將她吞噬!
梟影的身體沉重地壓著她,他的頭無力地垂在陳瑤頸側,滾燙的鮮血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在陳瑤冰冷的皮膚上。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沾滿鮮血的手,顫抖著、艱難地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塞進陳瑤死死攥著日月佩的手里。
那是一塊觸手冰涼、刻著復雜云紋的玄鐵令牌!令牌背面,是一個凌厲的“影”字!
“走……”梟影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令牌……給……陛下……圖……暖香閣……快……走!”他拼盡最后的氣力,猛地將陳瑤從自己身下推開!
“不——!”陳瑤被巨大的力量推開,翻滾在地,眼睜睜看著至少三支弩矢的尾羽,猙獰地釘在梟影的后心和肩頭!他如同斷了線的木偶,重重地撲倒在地,再無聲息!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睛,至死都圓睜著,望向京都皇宮的方向,里面凝固著未盡的責任和刻骨的擔憂。
“梟影大哥——!”陳瑤的哭喊撕心裂肺,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如同巖漿般在她胸中炸開!淚水混合著梟影濺在她臉上的鮮血,模糊了視線。
“目標沒死!殺了她!奪回東西!”樹林中傳來冷酷的呼喝!至少還有三個黑影如同鬼魅般撲出,手中的利刃在月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光!
逃!
必須逃!
梟影用命換來的情報!必須送出去!女帝姐姐還在等著!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陳瑤的悲痛和絕望!求生的本能和守護的執念在這一刻壓倒了一切!她甚至來不及擦去臉上的血淚,猛地攥緊手中那枚染血的玄鐵令牌和溫熱的日月佩,用盡全身力氣,如同受驚的野兔,朝著與殺手相反的方向——那片更茂密、更黑暗的樹林深處,亡命狂奔!
“追!別讓她跑了!”身后的呼喝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如同跗骨之蛆!
樹枝抽打在臉上,荊棘劃破了衣裙和皮膚,冰冷的空氣如同刀子般割著喉嚨。陳瑤不知道方向,只知道向前!向前!肺部火辣辣地疼,雙腿如同灌了鉛,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劇痛和恐懼。身后的追兵越來越近,死亡的陰影緊緊纏繞!
她不能死!她絕對不能死在這里!
**皇宮·昭陽殿(黎明前)**
燭火通明,驅不散殿內沉凝如鐵的壓抑。武明昭端坐于御案之后,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紫檀木桌面上敲擊著,發出單調而令人心焦的篤篤聲。梟影……陳瑤……通濟橋方向……那股莫名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越纏越緊,幾乎讓她窒息。
殿門無聲開啟,影衛副統領“夜梟”如同融入陰影般滑入,單膝跪地,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沉痛和顫抖:“陛下……‘梟影’……殉主了。”
“什么?!”武明昭猛地抬頭,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瞬間凝固!敲擊桌面的手指驟然停在半空!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梟影……那個如同影子般跟隨她多年,沉默寡言卻忠誠可靠,無數次為她擋下暗箭的影衛……死了?!
“怎么回事?!”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可怕平靜,卻讓殿內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通濟橋……遭遇景王麾下‘蝰蛇’所率精銳死士伏擊……梟影為護住目標女子……身中劇毒與弩矢……力戰而亡。”夜梟的聲音艱澀,每一個字都像含著沙礫,“目標女子……陳瑤……趁亂遁入密林……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這八個字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了武明昭那層名為“帝王冷靜”的冰殼!
轟——!
一股壓抑了太久、混雜著痛失肱骨的暴怒、對景王刻骨殺意的恨火、以及對那個弱小身影生死未卜的劇烈焦灼,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她胸腔里轟然爆發!
“廢物!!”
一聲裹挾著雷霆之怒的厲喝,如同九天驚雷,猛然在死寂的昭陽殿中炸響!震得燭火瘋狂搖曳!
武明昭霍然起身!玄色龍袍袖袍帶起的勁風瞬間掃落了御案上堆積的奏章!她幾步跨到夜梟面前,居高臨下,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燒著駭人的火焰,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帝王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岳,狠狠壓在夜梟身上!
“朕讓你們暗中保護!你們就是這樣保護的?!眼睜睜看著梟影殉主?!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你們眼皮底下下落不明?!你們的眼睛是擺設嗎?!你們的刀是木頭做的嗎?!”她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凌厲,帶著一種幾乎要撕裂聲帶的憤怒和失望!
夜梟深深埋著頭,額頭重重磕在金磚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屬下……萬死!未能護住梟影大人,未能尋回陳姑娘!請陛下責罰!”
“責罰?!”武明昭怒極反笑,那笑聲冰冷刺骨,帶著無盡的寒意,“責罰能讓梟影活過來嗎?!責罰能立刻把陳瑤毫發無損地帶到朕面前嗎?!”她猛地一指殿外沉沉的夜色,聲音如同淬了劇毒的冰凌,帶著不容置疑的毀滅性力量:
“滾出去!給朕去找!動用你所有能調動的力量!影衛、禁軍暗樁、京都府衙的狗鼻子!就算把京郊翻過來!掘地三尺!也要給朕把陳瑤找出來!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到尸首!找不到人……”她深吸一口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森然的殺意,“你,還有你手下那群廢物,就都不用回來了!提頭來見!”
“遵旨!屬下萬死,定尋回陳姑娘!”夜梟渾身一顫,感受到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不敢有絲毫遲疑,重重叩首,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出大殿,身影瞬間融入黑暗。
“高德忠!”武明昭猛地轉身,目光如同燃燒的利刃,死死釘在侍立一旁、臉色同樣蒼白凝重的老太監身上。
“老奴在!”高德忠立刻躬身,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陛下如此震怒,前所未見!
“你也去!”武明昭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帶上朕的令牌!調動玄甲衛‘破軍’小隊!封鎖京郊所有路口!給朕一寸一寸地搜!悅來客棧及周邊十里范圍,重點排查!有任何可疑之人,格殺勿論!務必……務必給朕找到她!”最后幾個字,她的聲音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高德忠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陛下竟讓他這位大內總管親自出宮尋人?還動用了玄甲衛最精銳的破軍?!這……這簡直是將那女子的安危擺在了與宮變同等的高度!他不敢多想,立刻躬身:“老奴遵旨!即刻去辦!”他接過女帝拋來的沉甸甸的玄鐵令牌,轉身快步離去,腳步竟帶著一絲倉促。
大殿內,瞬間只剩下武明昭一人。
剛才那雷霆震怒仿佛耗盡了她的力氣。她緩緩坐回冰冷的龍椅,背脊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殿內死寂無聲,只有燭火燃燒發出的輕微噼啪聲,如同在祭奠逝去的亡魂。
梟影……那個沉默寡言,卻總能在最危急時刻擋在她身前的影子……死了。為了保護一個與他毫無瓜葛、甚至身份不明的女子……死了。
一股深沉的、冰冷的痛楚,如同冰冷的潮水,緩緩漫過心口,壓過了方才的暴怒。那是失去左膀右臂的痛,是看著追隨自己多年的忠魂隕落的痛。
而陳瑤……那個喊著要救她的傻丫頭……她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是否也像梟影一樣,倒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武明昭緩緩閉上眼,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她想起街市上那雙清澈坦蕩的眼睛,想起她穿著嫁衣亡命奔逃的狼狽,想起她塞給自己銀票時冰涼顫抖的指尖……還有那句“女帝姐姐”、“她是我們的光”……
一個萍水相逢、素不相識的女子,只因她曾試圖撕開一絲天光,便愿意為她闖入這吃人的漩渦,甚至可能……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而她,身為帝王,卻連保護這樣一個微弱的光點都做不到!
“梟影……陳瑤……”武明昭無聲地念著這兩個名字,冰冷的指尖無意識地撫上心口那枚溫熱的龍紋玉佩。玉佩依舊散發著穩定的溫熱,卻無法驅散她心頭的沉重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不安。沒有預想中的意念傳遞,沒有求救的信息,只有一片死寂的擔憂和那揮之不去的血腥畫面。
她猛地睜開眼!眼底最后一絲屬于人性的柔軟痛楚瞬間被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殺意所取代!那殺意如此純粹,如此濃烈,如同萬載不化的玄冰!
“來人!”她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卻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令人心悸。
一名值守殿外的影衛無聲出現。
“傳旨。”武明昭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足以碾碎一切的威壓,“秘查暖香閣!掘地三尺!給朕找出那條耗子洞!朕要它……在冬至之前,變成景王爪牙的埋骨場!還有……”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盯死景王府!朕要他一舉一動,盡在掌握!若有異動……即刻來報!”
“遵旨!”影衛領命,無聲退下。
武明昭再次看向窗外。東方天際,已隱隱透出一線慘淡的灰白。黎明將至,但籠罩京都的殺機,卻比夜色更濃。她撫摸著龍紋玉佩,感受著那溫熱的搏動,仿佛能觸摸到遠方那個生死未卜的女子微弱的心跳。
陳瑤……無論你在哪里,是生是死……
景王欠下的血債……朕定要他……百倍償還!
**京郊·悅來客棧·天字號房(黎明)**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喊殺聲似乎被茂密的樹林甩開了一些,但并未消失。陳瑤不敢停,肺葉像破風箱一樣嘶鳴,眼前陣陣發黑。她憑著最后一絲模糊的方向感,跌跌撞撞地沖出樹林,眼前赫然是熟悉的、籠罩在黎明前最深沉黑暗中的京郊街道輪廓!
客棧!悅來客棧就在前方不遠!
生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間點燃了她最后的力氣!她不顧一切地沖向客棧后門,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拍打著門板!
“開門!開門啊!是我!”她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哭腔和極度的驚恐。
門內傳來小蝶帶著哭腔的回應:“姐姐?!是姐姐嗎?!”緊接著是門栓被慌亂拉開的聲響。
門剛開了一條縫,陳瑤就如同虛脫般一頭栽了進去!
“姐姐!”小蝶驚恐地尖叫,連忙扶住渾身是血、狼狽不堪、幾乎不成人形的陳瑤。
“關門!快……關門!”陳瑤癱軟在地,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劇痛。她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梟影慘死的一幕、冰冷的弩矢、濃重的血腥味……如同最恐怖的夢魘,不斷在她眼前閃回。巨大的恐懼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徹底淹沒。
“姐姐!你怎么了?好多血!你受傷了?!”小蝶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想檢查陳瑤的傷勢,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不……不是我的……是……是梟影大哥……”陳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悲痛讓她幾乎窒息。她猛地抓住小蝶的手,指甲深深陷入對方的皮肉,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混合著極致的恐懼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聽我說!小蝶!聽我說!沒時間了!”
她顫抖著手,將那塊沾滿梟影鮮血、冰冷刺骨的玄鐵令牌塞到小蝶手里,聲音因為急切和恐懼而扭曲:“拿著!藏好!這是……這是給女帝陛下的!很重要!比命還重要!”她語無倫次,巨大的精神沖擊讓她幾乎無法組織清晰的語言。
“女帝……陛下?”小蝶捧著那枚染血的沉重令牌,如同捧著燒紅的烙鐵,完全懵了。
“暖香閣!”陳瑤死死抓住小蝶的肩膀,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聲音如同泣血,“記住!暖香閣!有秘道!景王的人……冬至宮宴……會從那里出來殺女帝姐姐!必須……必須告訴她!立刻!馬上!否則……否則所有人都要死!”
她急促地喘息著,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發冷,牙齒打顫:“景王的人……就在外面……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客棧……也不安全了……”她猛地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些索命的惡鬼,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那……那怎么辦?姐姐,我們怎么辦?”小蝶被陳瑤的恐懼感染,也嚇得瑟瑟發抖。
怎么辦?
陳瑤的腦子一片混亂。巨大的悲痛、劫后余生的恐懼、以及那刻不容緩的使命,如同三股狂暴的颶風在她腦海中撕扯。她死死攥著胸口的日月佩,那玉佩依舊滾燙,像是在回應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送信?她和小蝶根本不可能靠近皇宮!連城門都進不去!
找人送?找誰?客棧里的人?誰敢接?誰敢信?
闖宮?那是送死!
絕望如同冰冷的鐵鏈,再次纏繞上來。梟影大哥用命換來的情報……難道就要斷送在她手里?
不!絕不!
一股混雜著悲憤和不甘的火焰猛地從心底竄起!她猛地抬起頭,眼中是駭人的血絲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小蝶!”陳瑤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幫我!幫我找紙筆!快!”
小蝶被她的眼神嚇住,但不敢怠慢,慌忙從陳瑤的包袱里翻出逃婚時帶著的、幾乎沒用過的簡陋紙筆(原主識字不多,帶著只是裝樣子)。
陳瑤顫抖著手接過筆,蘸了墨(墨條是路上買的劣質品)。她的手抖得太厲害,根本寫不出完整的字!巨大的恐懼和緊迫感讓她幾乎崩潰!
“啊——!”她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猛地用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用盡全身力氣壓制住那無法控制的顫抖!牙齒深深咬進下唇,鮮血順著嘴角流下,帶來一絲刺痛,卻讓她混亂的大腦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明!
她閉上眼,梟影最后塞給她令牌時那凝固著擔憂的眼神、石壁上那清晰的火焰標記、女帝姐姐在街市上那清冷的身影……瞬間在腦海中定格!
筆尖落下!
她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用生命刻印!
歪歪扭扭,卻力透紙背,每一個字都如同泣血:
**“暖香閣!秘道!毒箭!冬至!景王殺!”**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只有這七個字!凝聚著梟影的血、她的恐懼和那足以顛覆乾坤的秘密!
她扔下筆,將這張帶著血漬、墨跡淋漓、如同血書般的紙條,連同那枚染血的玄鐵令牌,用一塊干凈的布迅速包好。
“小蝶!”陳瑤將布包塞進小蝶懷里,眼神如同燃燒的火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和一絲訣別,“拿著!藏好!聽著!天一亮,立刻離開客棧!去……去城西!找最大的車馬行!租一輛最快的馬車,出城!往南走!走得越遠越好!包袱里的東西,足夠你安穩一生!如果……如果你能遇到可靠的人,或者……或者有機會靠近皇宮附近……想辦法,把這東西,交給任何你能見到的、看起來像宮里的大人物!或者……直接扔進皇宮的護城河里!一定要讓它……到女帝姐姐手里!明白嗎?!”
“姐姐!那你呢?!”小蝶抱著那沉甸甸、仿佛帶著死亡氣息的布包,哭喊道。
“我……”陳瑤看向緊閉的門窗,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決絕和深沉的疲憊,“我留在這里。景王的人……是沖我來的。我跑了,他們就會像瘋狗一樣追著你……你帶著它,目標小,更容易脫身。記住我的話!走!一定要走!把這消息……送出去!”她用力推了小蝶一把。
小蝶看著陳瑤沾滿血污、蒼白如紙卻異常堅定的臉,看著那雙燃燒著守護火焰的眼睛,巨大的悲痛和恐懼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知道,姐姐是在用自己當誘餌,為她爭取一線生機!
“姐姐……我……我記住了!”小蝶死死咬著嘴唇,將布包緊緊抱在懷里,如同抱著最后的希望,眼淚洶涌而出,最終用力地點了點頭,轉身沖向內室,將布包深深藏進最隱秘的角落,然后蜷縮在床榻最深處,用被子死死蒙住頭,身體因恐懼和悲傷而劇烈顫抖。
房間里只剩下陳瑤粗重的喘息聲。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梟影大哥慘死的畫面、冰冷的弩矢、濃重的血腥味……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來,讓她渾身發冷,劇烈地顫抖。她緊緊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無聲的淚水混合著血污,浸濕了衣袖。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籠罩著大地。追兵的腳步聲,似乎已經停在了客棧周圍,如同潛伏的毒蛇,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時刻。
陳瑤蜷縮在冰冷的黑暗中,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悲傷而無法控制地顫抖,如同寒風中的落葉。梟影大哥倒下的身影、那溫熱血滴落在臉上的觸感、還有黑暗中隨時可能破門而入的利刃……這一切都化作了最恐怖的夢魘,啃噬著她脆弱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