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車碾著那件云紋中山裝，布料被壓出一道深痕，像是給夜市的熱鬧氣氛劃了一道裂口。人群圍了上來，有人指指點點，有人竊竊私語。
“這可是我剛掛上去的衣服！”云知意眉頭一皺，語氣不善，“您倒車前也不看看？”
車主一臉橫肉，嗓門大得嚇人：“我看你攤子擺得太靠邊了！賠三百，少一分都不行！”
圍觀群眾中有幾個大媽已經開始點頭附和：“對啊對啊，攤位是該規整點。”
云知意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她低頭看了看車輪上的痕跡，果然，那塊豬油印和剛才碰瓷大媽鞋底的一模一樣。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沉穩有力的喝止：“住手。”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蕭景然穿著一身干凈利落的便裝走了進來，肩章已經卸下，但軍人的氣場依舊凌厲。他掃了一眼現場，目光落在那輛三輪車上，又看向云知意。
“怎么回事？”他問得簡潔。
“這輛車倒車時壓了我的衣服。”云知意指了指地上那件衣裳，“他說要我賠三百。”
蕭景然沒說話，只是走到車后，蹲下身仔細查看輪胎上的油漬。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后站起身，徑直走到車主面前。
“你車上的油漬是從哪兒來的？”他問。
“什么油漬？”車主愣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關你屁事！”
蕭景然冷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軍官證，啪地一聲展開在眾人眼前。
“我是軍區營長，職責范圍包括治安巡查。”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現在我要查一起蓄意破壞公私財物案件，你們誰愿意配合調查？”
圍觀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有幾個識趣的大媽悄悄往后退了幾步。
車主臉色變了變，但仍嘴硬：“你別想唬我，我又沒犯法！”
“是嗎？”蕭景然瞇起眼睛，抬手指了指車輪，“你車上的豬油，和半小時前那位摔倒小孩鞋底的油漬來源一致。剛才有人故意碰瓷，現在又是你的車撞上攤位。你說，這是不是太巧了？”
車主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額頭開始冒汗。
“你……你怎么知道那個小孩的事？”他結巴了一下。
“因為我剛剛處理完。”蕭景然冷冷一笑，“那位大媽已經被我送去派出所了。她說，是有人雇她來鬧事的。”
人群嘩然。
“哎喲喂，這年頭還有團伙作案的？”有大爺咋舌。
“現在的社會風氣真是越來越差了。”穿碎花裙的大媽搖頭嘆息。
車主咬牙切齒，還想狡辯：“你有證據嗎？就憑這點油漬就想誣陷我？”
蕭景然沒理他，轉頭看向云知意：“你的衣服還能補救嗎？”
云知意蹲下來看了看，袖口的云紋繡雖然有些變形，但線頭沒斷，只要重新熨燙、局部修補就能恢復如初。
“可以修。”她點點頭，“不過他要是真跟剛才那群人是一伙的，那就不能就這么算了。”
蕭景然聽完，回頭看了眼車主，眼神冷得像刀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說！”車主梗著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不說也行。”蕭景然轉身面向圍觀人群，“各位，這位先生涉嫌與今日多起街頭糾紛有關，現由我暫扣其車輛，并通知派出所前來協助調查。”
“你要扣我車？！”車主急了，“你有什么權力？”
“我有。”蕭景然淡淡地說，“作為現役軍人，我在執行緊急任務時有權采取臨時措施。更何況——”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加重，“你妨礙執法，還威脅商戶，已經觸犯了治安管理條例。”
圍觀群眾中有人鼓掌，有人低聲議論，還有幾個賣小吃的小販趁機喊話：“警察同志，我們這兒最近老有人搗亂，能不能徹底查一查？”
車主一看形勢不對，連忙改口：“哎哎哎，我說我說！我也是被人雇來的，他們說只要把這女人的攤子搞砸，就給我五百塊錢！”
“誰雇的？”蕭景然問得干脆。
“一個姓錢的老板……”車主吞吞吐吐，“具體叫啥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在服裝廠那邊挺有勢力。”
云知意一聽，立刻明白了：錢三。
這個人的名字她之前就聽說過，是國營服裝廠的采購主任，據說手段陰狠，專門打壓新興個體戶。沒想到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
“他還說了什么？”蕭景然追問。
“就說讓我今晚來這邊找機會制造混亂，最好能讓她賠錢或者被抓。”車主低下頭，“我沒想那么多，就想著賺點外快……”
“你現在也別想著外快了。”蕭景然冷冷道，“等著進局子吧。”
車主癱坐在地上，臉都綠了。
蕭景然轉過身，走到云知意身邊，輕聲問：“你還好吧？”
“沒事。”她笑了笑，“就是覺得，這生意才剛開始，麻煩就追著來了。”
“你做得不錯。”他點點頭，“剛才那招應對得很冷靜。”
“那當然。”她揚眉，“金牌設計師可不是白叫的。”
蕭景然嘴角微揚，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下次再遇到這種事，第一時間聯系我。”
“嗯。”她應了一聲，抬頭看著他，“不過你今天怎么這么準時？”
“剛好路過。”他語氣平靜，但耳尖微微泛紅。
兩人對視一眼，空氣里似乎多了點什么。
這時，遠處傳來警笛聲，一輛警車緩緩駛入夜市。
蕭景然朝警車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轉向圍觀群眾：“大家都散了吧，事情已經解決了。”
人群慢慢散開，幾位熱心市民還特意過來安慰云知意幾句，順便買了兩件衣服表示支持。
“小姑娘不容易，加油！”一位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
“謝謝您。”云知意笑盈盈地遞上包裝袋，“這件給您包起來啦。”
等人群完全散去，蕭景然才低聲對她說：“錢三既然已經出手，接下來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她點點頭，眼神堅定，“但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我會盯緊這件事。”他說，“有任何風吹草動，隨時找我。”
“好。”她應下，忽然想到什么，“對了，你剛才用的是擒拿手吧？動作好帥。”
“嗯。”他輕輕轉動手腕，“練了十年。”
“教我一點唄？”她眨眨眼，“以防萬一嘛。”
“你想學？”他挑眉。
“對啊。”她一本正經，“畢竟以后做生意，防身技能還是必備的。”
“那我現在教你一個基礎動作。”他伸出手，“先站穩。”
“好嘞！”她立刻擺出認真姿態。
他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放在她肘關節下方，動作緩慢而清晰：“當你被人抓住手臂時，可以這樣——”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哎喲！那邊怎么了？”
“好像是倉庫那邊冒煙了！”
云知意猛地抬頭，只見不遠處的天際隱隱泛著橙紅色的光。
“那是……趙老板的紡織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