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有沒有一點點愛過我?
“姑娘,要不要跟我們念一句?”兩個嬤嬤笑意盈盈地來到她身邊,顯然也沒有注意到那個不速之客。
“不念了,他喜歡別人了。”沈語凝忽然回了一句。
站在不遠處的裴硯舟,身體猛地一僵,難得有一種自己是負心漢的覺悟。
但是很快,他想起妹妹的死,想起沈語凝的殘忍,他又迅速調整心態:
沈語凝品行不端,我此舉只是為了幫裴顏報仇,并無任何不妥!
兩位嬤嬤微愣片刻,又輕輕笑起來:“姑娘花容月貌,將軍怎么舍得喜歡別人?”
“定是姑娘桂花酒吃醉了,在這邊說胡話呢。”
方嬤嬤和桂嬤嬤只以為沈語凝在躲懶,才會故意這么說。
她們假意嗔怒道:“來,姑娘伸手,不肯念就要打板子了。”
沈語凝并沒有解釋,果真伸出那只白皙的素手,生生挨了一戒尺。
“啪。”
“姑娘,還念不?”
“不念。”她搖頭。
“那就再來一下?”嬤子們依舊在笑,拿著戒尺在沈語凝面前比劃。
“好。”她照樣不反抗。
“啪。”
“還念嗎?”
“不念!”
“啪、啪、啪——”
長長的戒尺,雖每次高高舉起,但都輕輕放下。
不過,那一聲聲的脆響,在暗夜里卻格外清晰。
裴硯舟立在暗處,心情不悅。
白日在營帳里,她還說著肯為自己去學閨中禮儀,沒想到到了家里卻又開始躲懶了。
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她哪有她說的那么喜歡本將?
呵,果然是虛偽的女人,一點不像如煙,說話做事都擺在明面上。
裴硯舟剛剛早就在旁邊悄悄觀察了很久,起初看見喜嬤嬤教沈語凝閨中之儀……他是別扭中帶著期待的。
特別是在月色下,望著沈語凝那曼妙的身姿、絕美的容顏,他是浮想聯翩中帶著旖旎的。
他早已經跟著嬤嬤們的唱詞,想象出了很多天馬行空的事情——差點連婚后生幾個孩子,分別取什么名字,孕期幾個月后能同房他都一一想好了。
不過,他又想起了楚如煙。
想起了那年在虎嘯山,她救了自己,對他那么好……裴硯舟的內心又開始自責,覺得他愧對如煙。
再后來,他看著沈語凝挨板子,裴硯舟又升起了報復的快感——
他知道以她現在的處境,肯定還沒和家里透露退親的事。
她必定傷心難過,所以才要喝酒來麻痹自己。
“你平時在家里就是用這種態度學習規矩?”
低沉的嗓音響起,幾個人齊齊回頭,紛紛吃了一驚。
看清來人后,沈語凝臉上并無半分欣喜,相反眼睛里還多了些許詫異。
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又來找事情?
她并未起身,拿起桂花酒壺,小口小口地飲了起來。
然而,兩位喜嬤嬤卻心里歡喜極了。只覺得裴硯舟是想念沈語凝,才會晚上到府中尋人呢。
她們笑意盈盈地對著他行禮,“將軍萬安!快請坐!快請喝茶!”
方嬤嬤和桂嬤嬤故意站得離裴硯舟近了些。
二人對視一眼,便瞬間有了主意。
豐神俊朗的姑爺,畫中人似的,終于有機會近距離觀察他了,可不得仔細瞧瞧?
于是乎,兩位嬤嬤用那兩雙老辣的眼睛,狠狠將裴硯舟的前后后打量了個遍——
身高、體格、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厚度、甚至連手指的長度,勁腰的弧度……她們都細細瞧了,并將一切記在心里。
好生英武的郎君,寬肩窄腰的,我家小姐往后有福了呢!
她們給裴硯舟倒了一杯茶,笑得合不攏嘴:
“姑娘還有一個月就要過門了,將軍以后日日便能見到我家姑娘了,不用來回跑啦。”
裴硯舟神色微變,面露難堪。
本將要娶的人是煙兒,不是你家小姐。
沈語凝將一切盡收眼底,她手上的桂花酒壺并未放下,只道:“不知將軍今晚到訪,有何貴干?”
“難道裴將軍,裴大世子,是過來監督我學規矩的?”
她揮手讓嬤嬤和丫鬟們退下,干脆直接開門見山:“將軍不與我退親了?連我在府上做什么事都要管?”
裴硯舟一噎,一張俊臉瞬間憋得通紅。
半晌他才道:“我是過來和你商量進宮面圣的事情!我們早日將親事退了,對誰都好!”
沈語凝將手中桂花酒一飲而盡,面露諷刺:“你確定要退親嗎?”
“確定!”裴硯舟斬釘截鐵。
“那我能和陛下提——我們只退親,不退聘禮嗎?”
她表情微妙,神色卻依然鎮定。
“什么?”裴硯舟劍眉微挑。
沈語凝用探究的眼神望向他,一字一句道:“聘金不退,以此作為對沈家的補償,將軍可還愿意?”
裴硯舟冷笑一聲,嘴角已經勾起譏誚:“那是自然,我們裴家也不缺那點銀子!”
他回復得極快,卻在心里生出了鄙夷。
本來就沒準備將聘禮要回來,但是對方主動提,他就覺得沈家低俗了。
煙兒和明昭說得果然沒錯,沈語凝對我也許并沒有多少感情,對我死纏爛打只是貪圖裴家地位而已。
如是想著,裴硯舟本來對退親之事還有一絲愧疚,現在則是半點負擔都沒有了。
他長舒一口氣,更加理直氣壯起來:
“除了聘金,我們裴家之前送過來的頭面、首飾、綢緞和布匹都不會收回,你盡管放心!”
“只要你愿意同我一起面圣,我還會另外送些細軟補償你。”
“呵!”
沈語凝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裴硯舟,如果我不退聘禮,你又如何迎娶相府千金?”
“楚如煙愿意委屈自己嗎?”
最近戰事吃緊,南邊又鬧洪災,朝廷各項撥銀均有遲緩。裴硯舟已經在動用家銀補貼玄甲營……按理說,他家里的現銀應該不多了。
等到朝廷發款,估計還有些時日呢。
“煙兒和你不是同一類人,我迎娶她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
裴硯舟臉上露出不屑,他本來想說,裴家家底豐厚,迎娶個正妻還不至于捉襟見襯。
但是話到嘴邊,他又想故意借著楚如煙來諷刺沈語凝:
“楚相光風霽月,煙兒也心思單純,她是真心愛我,定不會在聘禮這些膚淺東西上為難我。”
“當然,如此心善的姑娘,本將也定不會辜負了她!”
沈語凝沉默了半晌才開口:“看來,你是真的下決心了。”
“即便如此艱難的時刻,都要與我劃清界限……”
她站起身,帶著桂花酒的香氣,慢慢走到裴硯舟面前,“裴硯舟,你有沒有,哪怕一點點愛過我?”
眼神太過炙熱,裴硯舟連忙將臉扭到一旁。
“本將…愛的人從來都是煙兒!”
“我問的是:‘你有沒有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