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夾子夾了灌漿饅頭,拿油紙墊著,趙溪月將灌漿饅頭送了上去,“請客官品嘗。”
言語溫柔,卻也并無過多討好之意,不過尋常待客之道。
錢永良伸手接了過來,并未直接開吃,而是先端詳了一番。
狀如燈籠,褶子均勻,形如花朵,飽滿好看。
賣相還算不錯。
灌漿饅頭顯然剛剛出鍋,又覆以厚厚的籠布,此時仍舊十分燙手,這樣的灌漿饅頭,是滋味最佳之時。
而吃灌漿饅頭,要講究先輕咬一口,使其破了皮,略散一散熱氣后,慢慢地吸吮上一口濃濃的湯汁……
灌漿饅頭的滋味好壞,就在這一口湯汁上。
若是湯汁滋味不佳,那便可以判定這灌漿饅頭不過是浪得虛名,那馬銀寶不過就是夸大其詞。
那他一定得找馬銀寶討個說法,也跟這位賣灌漿饅頭的趙娘子好好掰扯掰扯。
但就在湯汁入口之時,錢永良頓時怔了一怔。
湯汁濃郁,滋味豐富,鮮美無比……僅僅是這一口湯汁,已是將那王樓正店售賣的灌漿饅頭給比了下去。
且是他吃過最為好吃的灌漿饅頭……
沒有其一!
什么質問、掰扯的念頭都在這么一瞬間消散了個干凈,余下的只有一個想法。
吃掉它。
而且還要再來一個!
不,是要再來數量多多的灌漿饅頭,吃到飽腹,吃到撐,吃到根本吃不下去才算能夠完全滿足!
錢永良被自己腦中騰起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舔了舔嘴唇,錢永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灌漿饅頭,再看看眼前模樣雖然端正清秀,但整體平平無奇的趙溪月。
這位看起來不過尋常百姓的趙娘子,所做的灌漿饅頭竟是如此好吃?
錢永良茫然不解,將手中的灌漿饅頭又塞入了口中。
皮薄且松軟,餡兒多且美味,這一口下去,肉餡兒中的肉汁在齒頰之間似迸了出來,濺在舌頭上,刺激著每一處味蕾……
當真美味。
錢永良眼睛微瞇,連咀嚼的動作都慢了下來,完全沉浸其中。
“怎樣,吃著滋味如何?”一旁的張玉昌見錢永良只慢悠悠地吃灌漿饅頭,始終也沒有發表任何評價,忍不住追問。
郭峰淮卻是輕笑,“你也是個憨的,若是不好吃,怕是錢大哥早已皺眉將饅頭吐了出來,還要理直氣壯地掀了人家的攤子,此時不言語,必定是滋味美妙,顧不上說話了呢。”
張玉昌嘿嘿一笑,“是吧,我覺得也是,那馬二郎如此篤定,想來是不會差的。”
而后,解下了錢袋子,看向趙溪月,“趙娘子,我要五個灌漿饅頭。”
“那我要上六個吧。”郭峰淮也拿錢出來買。
錢永良此時回過神來,眼見兩個人已是迫不及待地買這灌漿饅頭,輕咳一聲,“滋味尚可,算是能吃……”
“我少來一些,要上八個灌漿饅頭吧!”
八個?
張玉昌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記得錢大哥你素日飯量也不算大,這一頓飯竟是要吃八個灌漿饅頭,不怕撐壞了肚皮?”
“這你便不懂了吧。”郭峰淮道,“錢大哥這是要跟馬二郎一般,買上一些灌漿饅頭,拿到公廚里面,配著公廚里面的飯一起吃呢。”
“原來如此!”張玉昌恍然大悟,繼而喜出望外,“這也是個極好的法子,那我也如此來!”
“趙娘子,那我要七個灌漿饅頭吧。”
晨起兩個,晌午三個,晚上兩個,十分合適。
郭峰淮沒變,還是六個。
錢永良眉頭微蹙,“當真是什么話都讓你們兩個說完了。”
那他怎么辦?
只能繼續吃這滋味美妙的灌漿饅頭?
似乎……也不錯?
錢永良垂了垂眼眸,只低頭去咬手中的饅頭。
三人付了銀錢,拿了饅頭,一并離去。
“客官慢走,好吃再來。”趙溪月松了口氣,保持微笑,熱絡招呼。
“一定。”三人不約而同地回話,且皆因口中有著灌漿饅頭,有些含糊不清。
趙溪月忍不住笑了一笑。
賣炸糕的老漢卻是因為傻了眼。
就這?
不是說那三個人是開封府的,看起來氣勢洶洶,十有八九是來找尋那趙娘子的麻煩的?
怎么對那趙娘子和聲和氣不說,且灌漿饅頭買得一個比一個多,臨走時還說好了再來?
合著他眼巴巴期盼著的一場有關開封府整治商販的好戲,不過只是三個吃貨大老遠來滿足口腹之欲,給仇敵給生意上門的場景?
這也忒氣人了!
尤其想到剛才他還幸災樂禍地喊了那趙娘子趕緊過來……
越想越氣!
老漢氣得渾身打哆嗦,謾罵的話也是脫口而出,“賤蹄子……”
當真是運氣好!
“你罵誰呢?”一個中年婦人,頓時柳眉倒豎,指著老漢怒喝起來。
老漢這才想起來自己攤位前好不容易來的客人,慌忙解釋,“誤會誤會,我是說那個年輕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老?”中年婦人更加惱怒。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中年婦人不依不饒,“我是來買東西的,不是來受氣的,這花了錢還要挨罵,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當真不是在罵你……”老漢急得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那你是在罵誰?”
“我……”
老漢頓時語塞。
他也不敢說是要罵趙溪月啊。
否則她瘋起來誰頂得住?
“說不出來,那就是罵我的。”中年婦人篤定老漢就是在罵她,氣得夠嗆,掐腰便開始發揮,“為老不尊的東西,張口閉口就罵客人,嘴巴不干不凈……”
“我,我真不是……”
老漢慌忙解釋,慌亂之間,手碰到了油鍋上頭控油的架子,原本剛撈出來的炸糕連帶著架子“嘩啦啦”掉進了油鍋里面,鍋中的油也頓時濺得到處都是。
幾滴油濺到了那婦人的手背和衣裳上,驚得婦人尖叫連連,越發惱怒。
“好啊,你竟是想拿油來燙我,看老娘我不掀了你的攤子……”
街邊,立刻亂成了一團。
許多人駐足路邊,伸著頭去瞧熱鬧。
趙溪月冷眼瞧著,并不多言,也不去湊熱鬧,只張口叫賣,招呼潛在的客戶。
錢永良三個人一路往開封府而去。
一路上,三人的嘴都沒有停。

茶暖
下雨啦,下雨啦,久旱逢甘霖~ 但希望不要下到澇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