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妍像沒聽見，重新調整站姿。等場記板再落下時，她眼底的輕蔑更濃了些，連遞托盤的動作都帶著幾分施舍般的傲慢。

　　林薇薇深吸一口氣，強撐著接戲：“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領了。只是這幾日胃口不佳，怕是辜負了妹妹的心意?！?p>　　“姐姐這是說的哪里話？”蘇沐妍輕笑一聲，指尖突然在碗沿用力一磕。只聽“?！钡囊宦曒p響，她像是沒站穩，手腕一斜，整碗燕窩“嘩啦”一聲潑在林薇薇的月白色宮裝上。

　　“哎呀！”蘇沐妍捂著嘴，眼里卻毫無歉意，反而飛快地瞟了眼門口——那里，顧子軒飾演的皇帝正帶著太監走進來。

　　“你！”林薇薇又驚又怒，剛要發作，就被蘇沐妍搶了先。

　　“姐姐恕罪！”蘇沐妍“慌忙”跪下，聲音陡然拔高，確保能讓皇帝聽得一清二楚，“是妹妹笨手笨腳，竟弄臟了姐姐的衣裳！可這燕窩里……怎么會有這個？”

　　她指尖挑起一根銀簪，簪頭還掛著半片撕碎的符咒——那是她早就藏在指甲縫里的“證據”。

　　全場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看傻了。這段戲的劇本里，原本是麗嬪假意道歉，暗中讓太監“搜出”符咒，可蘇沐妍竟然臨場改了動作，用一個更自然的“失手”，把證據呈在了最關鍵的時刻！

　　顧子軒剛要邁步的腳頓住了，他看著場中那個跪在地上、脊背卻挺得筆直的身影，突然覺得喉嚨發緊。他準備好的臺詞，竟卡在了舌尖。

　　“皇上！”蘇沐妍猛地轉向門口，眼眶瞬間泛紅，豆大的淚珠毫無預兆地滾落，砸在金磚地上，“臣妾只是想給姐姐送碗燕窩，怎會想到……怎會想到姐姐竟在燕窩里藏了厭勝之術的符咒！這是要咒殺皇上啊！”

　　她聲音哽咽，帶著哭腔，可眼神卻死死盯著林薇薇，像淬了毒的針。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憤怒、委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的眼神，層次豐富得讓人頭皮發麻。

　　林薇薇徹底懵了，她完全被蘇沐妍帶偏了節奏，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連辯解都忘了。

　　“卡！”張導猛地一拍桌子，卻不是發怒，而是激動地站起來，“好！太好了！蘇沐妍這個臨場發揮絕了！情緒、細節、節奏，全在點上！”

　　他快步走到場中，指著蘇沐妍剛才摔倒的角度：“你們看這里！她摔倒時特意避開了燕窩的主要潑濺范圍，既讓符咒‘恰好’露出來，又沒真讓林薇薇太難堪，這分寸感，十年老演員都未必能拿捏！”

　　劇組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看向蘇沐妍的眼神里滿是敬畏。這哪是新人？這分明是把演技刻進骨子里的老戲骨！

　　林薇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眶也紅了，卻不是演的——是羞的。

　　顧子軒的臉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他剛才居然被一個新人的氣場壓得忘詞，這要是傳出去，他的臉往哪擱？

　　“蘇沐妍，你什么意思？”顧子軒忍不住沖過去，“誰讓你亂改劇本的？你眼里還有沒有導演？”

　　蘇沐妍剛站起來，宮裝的裙擺還沾著燕窩的污漬，她卻渾不在意，只淡淡地瞥了顧子軒一眼：“顧老師，劇本是死的，人是活的。張導要的是‘真實’，不是照本宣科?！?p>　　“你！”顧子軒氣得發抖，“你不就是想搶戲嗎？耍這種小聰明，算什么本事！”

　　“本事？”蘇沐妍輕笑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兩人距離瞬間拉近。她比顧子軒矮了半個頭，卻硬生生透出一股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顧老師覺得，靠助理在片場耀武揚威，靠資本改劇本加戲，算本事嗎？”

　　這話像一巴掌，狠狠扇在顧子軒臉上。

　　他最近確實讓經紀人逼著編劇給加了不少戲，這事在小范圍內不是秘密，可被蘇沐妍當眾戳穿，他頓時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說，顧老師心里清楚。”蘇沐妍語氣平淡，“與其糾結誰搶了戲，不如想想怎么接住對手的戲。畢竟，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p>　　說完，她轉身就走，留下顧子軒僵在原地，接受著周圍若有似無的目光，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蘇沐妍走到休息區，剛拿起水杯，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是陸景琰發來的消息：“盛華傳媒的副總剛才給張導打電話，想讓他刪減你的戲份?！?p>　　后面還附了一張截圖，是星曜傳媒的人截到的通話記錄。

　　蘇沐妍挑了挑眉。動作真快。

　　她回復：“知道了。”

　　放下手機，就看到王姐踩著高跟鞋扭過來，臉上堆著假笑：“沐妍啊，剛才真是太厲害了！王姐就知道你行！”她搓著手，“那個……顧老師那邊你別往心里去，他就是脾氣急了點。你看，晚上有個制片人的飯局，顧老師也去，正好緩和緩和關系？”

　　蘇沐妍看著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王姐，你忘了我已經把你拉黑了？”

　　王姐臉上的笑僵住了：“你……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可是你的經紀人！”

　　“從你逼我去參加顧子軒的局開始，就不是了?！碧K沐妍站起身，“解約合同我會讓律師寄給你，違約金我出?！?p>　　“你瘋了？”王姐尖叫起來，“你知道違約金多少嗎？五萬！你一個新人拿得出嗎？”

　　蘇沐妍沒理她，徑直走向化妝間。

　　五萬？當年她拍一部戲的片酬，夠買這家小公司十個來回。

　　剛走進化妝間，就看到林薇薇坐在鏡子前掉眼淚，助理在一旁安慰：“薇薇姐，你別難過，那個蘇沐妍就是運氣好，耍了點小手段……”

　　“不是的。”林薇薇哽咽著搖頭，“是我自己沒用。剛才在鏡頭前，我完全接不住她的戲。她的眼神太嚇人了，好像真的要吃了我一樣?！?p>　　蘇沐妍腳步頓了頓，走到她身邊，遞過一張紙巾：“對不起，剛才改戲沒提前跟你說?！?p>　　林薇薇驚訝地抬頭：“你……”

　　“但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蘇沐妍看著鏡子里的她，“你的問題不在臨場反應，在信念感。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是那個被陷害的貴妃，就不會慌?！?p>　　林薇薇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她。

　　“好好琢磨劇本吧。”蘇沐妍收回目光，開始卸妝，“下次別再被我比下去了。”

　　她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力量。林薇薇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擦掉眼淚，拿起桌上的劇本，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傍晚收工時，蘇沐妍剛走出片場，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邁巴赫。

　　陸景琰倚在車邊，指尖夾著煙，沒點燃，夕陽的金輝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竟少了幾分商場上的銳利，多了些柔和。

　　“陸總倒是很閑?！碧K沐妍走過去。

　　“再忙，也得來看望未來的影后。”陸景琰輕笑，打開車門，“上車，我請你吃飯?！?p>　　這次，蘇沐妍沒有拒絕。

　　車內，陸景琰遞給她一份文件：“這是盛華傳媒最近的幾個黑料，你或許用得上?！?p>　　蘇沐妍翻開，里面詳細記錄著盛華偷稅漏稅、買水軍抹黑對手的證據，甚至還有顧子軒耍大牌欺壓工作人員的視頻鏈接。

　　“你倒是大方?！彼裘迹熬筒慌挛肄D頭把這些給別人？”

　　“如果你想，那就給?！标懢扮粗?，眼神坦誠，“但我更希望，你能用這些保護自己?！?p>　　蘇沐妍指尖頓了頓，抬眼看向他。這個男人，總是能精準地踩在她的底線邊緣，既不過分干涉，又給足了支持。

　　“為什么幫我？”她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

　　陸景琰沉默片刻，從西裝內袋里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多年前的戛納紅毯，一個穿著銀色禮服的女人站在聚光燈下，笑容璀璨，正是巔峰時期的“魅影”。

　　“因為她?！标懢扮曇舻统?，“當年她隱退，我沒能幫上忙?，F在看到你，總覺得該做點什么?！?p>　　蘇沐妍看著照片，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原來他真的是“魅影”的粉絲。

　　“我不是她?！彼崎_目光。

　　“我知道。”陸景琰收回照片，語氣認真，“你是蘇沐妍，是獨一無二的。”

　　車緩緩駛入車流，蘇沐妍看著窗外，沒再說話。

　　陸景琰也沒有追問，只是安靜地陪著。

　　晚餐是在一家私房菜館，包廂安靜雅致。

　　吃到一半，蘇沐妍的手機響了，是律師打來的，說解約合同已經擬好，王姐那邊看到違約金轉賬記錄后，不敢再有異議。

　　“解決了？”陸景琰問。

　　“嗯。”

　　“那接下來，有沒有興趣換個經紀人？”陸景琰放下筷子，“星曜有業內最好的團隊，不會干涉你的任何決定，只會為你保駕護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