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卓琪華的角度,她覺得自己年紀還小,直接與吳媽媽一家見面并沒什么大不了的。
吳媽媽的想法則不一樣,她自小接受的都是傳統思想教育,本性保守又固執,秉持著男女有別的原則,仍然一絲不茍地在正廳中央擺放了一塊布屏風,隔成里外間,再到院門外喊王大柱和王康平進來,要他們隔著屏風拜見她。
對于卓琪華那過分跳脫,時不時打她個措手不及的性格,吳媽媽實在是怕了,當卓琪華坐下后,她還把紅蘿和紅纓喊來,讓她們一左一右各站一邊,堅決要把卓琪華給看住咯。
吳媽媽的擔心不是多余,她前腳剛走出去,卓琪華后腳跟著抽風了——原因是看清了那塊屏風上所繡著的圖案。
這座布制屏風的屏面出自吳媽媽之手,上面繡著竹報平安的圖案,一眼看去,似乎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細看之后,會發現上頭的竹子都繡得栩栩如生,繡功細膩精湛,每一片竹葉脈絡清晰,舒展鮮活,甚至是每一節竹節體內似乎蘊含了無限的生機,仿佛下一刻就要突破屏面,向外頭生長開來。
卓琪華激動了,當場雙眼赤紅地撲到屏風上,抱著屏風嗷嗷直叫,打死不肯放手。
她能不激動嗎?這種水平的繡技若是放在現代社會,那絕壁可以賣到天價的啊啊啊啊,那代表著無數的小錢錢啊啊啊啊……最后還是紅蘿和紅纓實在看不過眼她那副死財迷樣,死拉硬拽,把她拖回了原位坐下。
吳媽媽在前頭引領著丈夫和兒子踏進正廳,正好瞧見卓琪華被兩個丫鬟拖著坐回原位的狼狽樣,眉頭不由得突突直跳,暗暗咬了咬牙。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小姐這人的性子就是坐不住,不過幾天時間,已經往外偷溜好幾回了,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因為擔心小姐的閨譽而早生華發的。
別看卓琪華在自己人面前本性流露,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她還是能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當王大柱和王康平跨過門檻時,不過是剎那間,她便恢復成高嶺之花的高冷模樣,端坐在上方,氣質高雅,仿如真正的大家閨秀。
紅蘿和紅纓在邊上看得汗顏不止,她家小姐真的只有七歲么?這變臉速度也太快了吧?(卓琪華嗤笑:再怎么差,姐前世可是當演員的人呢,雖然只是個背影殺手!)
“小的王大柱(王康平)見過五小姐。”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頭也不敢抬,一進來就直接跪在地上向卓琪華問安。
“起來吧。”卓琪華的聲音清脆而稚嫩,語氣平和,倒是沒有他們記憶中的刁蠻味道了。
“謝五小姐。”他們恭順地站了起來,一直低著頭目不斜視,內心卻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平靜。
王大柱一家是卓琪華出生后才進的卓府,由于卓琪華母女倆不受卓府的人待見,他們也跟著受到府里人的排擠,一直被安排在府外做些粗活,并沒有見過她。直到卓母去世,她被送出府之后,才有幸與她見上一面,可當時的她只顧著在那自怨自艾,甚至把過錯都推到他們身上,說是他們連累了她,根本不給他們好臉色看。
不成想過了兩個月,五小姐的脾氣倒是改好了,并且愿意見他們了,他們不知道該是激動才好,還是感慨才好。
隔著屏風,卓琪華靜靜地觀察著站在下首的兩個人。由于屋內光線的作用,她能看清另一邊跪拜著的人,外面的人卻看不清她的樣子。
王大柱人如其名,一看就是一個特別憨厚老實的男人,長得壯壯實實,常年凄苦的生活使得他的外貌看起來更像是三十歲左右的人,穿著一身洗得泛白,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衣服,那雙粗糙干裂的雙手看得卓琪華一陣心酸,這哪兒是在大戶人家干活的手啊,說是種田的手還差不多。
至于吳媽媽的兒子王康平,由于缺少營養,個頭長得和紅纓相差無幾,雖說他比紅纓還大了三個月,但兩個人站一塊兒,看起來就像是一對雙胞胎,同樣的干瘦,同樣的面黃肌瘦,引得卓琪華又是一陣唏噓。
吳媽媽一家子賣身進卓府,實在是太慘了,真不知道他們三個這些年來到底吃了多少苦,還不如脫籍出來種田,面朝黃土背朝天,靠天吃飯呢。
不過這樣也好,卓琪華剛好有事想找人去辦,正發愁沒有人手呢,他們兩個就送上門來了,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頭,不要太巧了喲。
卓琪華首先看向王康平:“平哥兒是嗎?”
“小的在。”
“從明日開始,你去附近莊子收一些剛出生的小狗回來養著,要看著機靈討喜的,并負責把它們都訓練好,可能做到?”
王康平雖納悶卓琪華此舉的用意,但有問題也必須說沒問題啊,趕緊低頭應道:“小的能做到。”
在場眾人不要說王康平被卓琪華的話弄糊涂了,就連吳媽媽等人也被她的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她們知道以她們的身份,無權過問主子任何事,只需要照做就是,便默默站在一旁,等著卓琪華繼續說下去。
“嗯,錢不是問題,那些狗找好之后,我自會告訴你該如何訓練它們。”卓琪華想找幾條狗回來養著,可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她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慮。
幾個女人住在這間莊子里,沒有男人在身邊,自然得養兩條狗來保護她們了,就算平時無事,也權當看家護院了。況且狗的鼻子素來以靈敏出名,敏感度會因味道的種類而有所差別,約為人類嗅覺的1200倍,大約能辨別200萬種不同的氣味,而且它還具有高度分析的能力,能夠從許多混雜在一起的氣味中,嗅出它所尋找的那種氣味。
上次卓琪華被呂計下瀉藥暗算到了,心里一直忿忿,總想著找機會扳回一城。她就不信了,每天帶著一條經過專門訓練的狗在身邊,那個卑鄙的家伙還能再次對她下藥?
就算不防那個陰險的家伙,也得防著可怕的女人們啊。
她可記得自己曾經在網上看過無數的宅斗宮斗小說,那些女人們害人最常用的伎倆不就是下藥下毒嗎?什么避子湯,什么絕子藥,什么紅花麝香,什么迷之藥,什么蒙汗藥……艾瑪,種類繁多,名目眾多,防不勝防啊,還是帶著條狗在身邊安心些。
雖說她暫時沒有回卓府的打算,也不打算回到那個可怕的地方,但有備無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