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過兩日,便傳來霍蘭國即將冊立王妃的消息。
月神此時穿著祭祀禮服立于神廟之上,旁邊站著夏王,神廟下跪拜著夏陽國內所有的祭司,神廟外還跪著一些虔誠的百姓。
夏王取過早已擬好的封文,緩緩攤開,念道:“月神大人多年來在夏陽行善積德,深得百姓的愛戴。今特將月神大人賜姓為夏,為我國使節出使霍蘭國,傳播福音,廣結善緣。”
他的話音落下,神廟內的人和神廟外的人把頭埋得更低,但是整齊劃一的聲音卻傳了出來:“天佑月神大人,天佑夏陽。”
就這樣,月神被冠名為夏祈月,踏上了前往霍蘭國的旅途。
她本可以一日千里,卻還是選擇了普通人的交通工具,一頂帶有夏陽國標志的精致華貴的馬車,七八個侍者。
剛出發時,她的心情是十分忐忑的,就像是要去見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情人,這于孤獨了七百年的她而言,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心情,既害怕,又想念。
她這么多年,一直沒有換過軀體,沒有轉世投胎之前喝過的孟婆湯,她經歷的每一世,都會有印記留在腦海中,但是也因為每一世都會發生許多事情,為了不被過去攪擾,每一個百年,她都會長睡一天,神是不需要睡覺的,一百年中也只有這一天,她會強迫自己熟睡,這一天,她的記憶會自動篩選和凈化,只留下最根本的部分,而人世間俗務會被封存起來。所以有時候她會陷入恍惚的境地,似乎什么東西會飄飄搖搖從縫隙里鉆出來,待她想仔細考證的時候,又什么都抓不住。
雖然是坐著馬車走,她竟然也沒有覺得顛簸,轎中點的熏香讓她有些昏昏沉沉,而且越往北走,氣溫就越低了。沒有月亮的夜晚,她吸收不了月華,一天天憔悴下去,靈力也慢慢消散,七天下來,她竟然與常人無異了,需要進食才能保持生命力。
她開口問道,“還有多久我們才能到霍蘭?”
“回大人,明日一早就能到了。”
她又躺回了車內,眼睛微閉本想閉目養神,卻發現眼皮越來越重,根本睜不開。
眼前出現了大片大片的蓮花,無窮的白蓮接近天際,若不是細細看,難以發現湖中心的白蓮與其他的蓮花顏色都不同,是透明中帶著點藍色,花瓣一層層打開,花盤中躺著一個藍發少年。
她凌空走至那朵白蓮旁邊,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少年的面龐,剛才還在熟睡的少年睜開了眼睛,碧波流淌的湛藍色眼眸看著她,眼角眉梢都透出笑意。
“月神大人。”他叫她。
她也落到花盤上,盤腿與他對坐,“小夜,你又偷懶到這兒來睡覺了。”
少年有些苦惱,“我明明是王,為什么卻覺得所有人都在命令我?他們讓我學的東西我根本不感興趣嘛。”
她淺笑道,“讓你現在多學一點,是為了以后不被人騙了去。”
“有月神大人在,我怎么會被騙呢?月神大人不會拋棄我吧。”少年的目光如同受傷的小鹿一樣,看得她心疼。
她伸出雙手,把少年攬入自己懷中,銀色長發落下,遮住了眼睛,她聽見自己說:“我怎么會拋棄小夜呢?小夜就是我這一世最重要的東西啊。”
微風吹過,一池白蓮變了形狀,是在金碧輝煌的神廟前。
純粹的干凈是霍蘭夜給人的第一印象,他明明有一副世人羨慕的皮囊,卻不知如何偽裝,從來不耍心機的他,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
“月神大人,對不起,我不能立她為立妃。”他低垂著眼簾,第一次抗拒了她的決定。
“為什么?”她問。
等了許久,沒有回答。
“你抬起頭來。”月神有些蘊怒。
年輕男子抬起頭來,他精致如畫的眉眼里裝滿了憂郁,“月神大人,我并不愛她。”
“小夜,作為一國之君,活著就不能只是為了一己私欲。”
“只要能一直追隨月神大人,我寧愿不做這一國之君。”他的堅定讓她吃了一驚。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小夜,只要我能給的,都可以滿足你。”
她話音剛落,就被他抱在了懷里,突如其來的吻亂了她的心神,待她反應過來,想推開他,卻發現他竟然抱得如此之緊,讓她不得不用法術才能脫身。
他的嘴角流下一道血跡,嘴角揚成一個奇怪的角度,眼里是少有的瘋狂,“月神大人,我最想要的就是你,你能把自己給我嗎?”
一片火光從腦海某處迸發出來,烈焰燎原,她看到神廟燃起了滔天的大火,火光照亮了整個藍葉城,華服男子不顧眾人阻攔,想要沖進火海。
“你們放開我,月神大人還在神廟里,她要是出了事,我讓你們全部給她陪葬。”他凜然又森寒的語氣震懾住了眾人,沒有人再阻攔他,他沖進了火海。
“小夜,你來做什么?”月神穿著祭祀華服,高貴典雅,再大的火都不能傷她分毫。
“月兒,你是不要我了嗎?”他心碎的聲音隨著他的身體一起走近。
“小夜,這一世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你,可是我的下一世馬上就來了,我不能再逗留。”
她的身影越來越虛幻,男子伸出手去抓她,雙手越過她的發絲,卻是抓了個空。
后來,人們在灰燼中發現了毫發無傷的霍蘭王,只是他忘記了自己為何身處一堆灰燼,也忘了曾發誓要終身跟隨的月神大人。
額頭上的額飾隱隱發燙,像是被火烤過一樣,她從疼痛中醒來,揉著腦袋,腦海里還是最后聽見的那句,“月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大人,過了前面這條道,我們就能到霍蘭國了。”
月神平復了一下心緒,回答,“終于要到了。”
那一世拋棄了你,沒想到七次輪回都沒能抹滅記憶,霍蘭夜,這一世你想要什么,我統統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