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易臨極不情愿的給公公遞了個眼神,公公立馬把托盤上的藥物端著下殿讓各大臣都看了一遍,大家心情激動的看了又看,特別是太醫院的老太醫看了聞了摸了就差沒嘗一口,直至確定里面的膏藥是鉤吻而制時,整個大殿又再次沸騰起來,稀稀落落的議論聲不斷,大意都是說蘇應桐“最毒婦人心”之類,那看蘇應桐的眼神,簡直想宣判她秋后處斬,以平眾怒。
靜妃安靜的坐著皇帝身邊,看著快要失去控制的局面暗地里在心底冷笑著,蘇應柔,我看今天還有誰能救得了你?臉上卻是最驚慌最真摯的表情,一邊小鳥依人裝可憐一邊安慰著宮易臨“皇上息怒,別氣壞了身子”云云。
“還是愛妃善解人意。”
宮易臨接過靜妃遞過來的參茶,順手摸了一把靜妃柔若無骨的柔荑,旁若無人的調起情來。
靜妃紅透了臉,嬌嗔道:“皇上,你又笑話人家了。”姿態像是十八少女,眼光卻示威似的掃向蘇應桐,頓時形成一個無限極端的變態怨婦形象。
驚的蘇應桐一個激靈,媽媽咪呀,你倆這是鬧哪出?秀恩愛,死得快!這可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湘原王妃,這鉤吻你怎么解析?還是有人指使你?但說無妨。”
宮易臨總算從多情皇帝轉變成正常人,才想起要審問蘇應桐,只是他的眼神確實欠抽,似乎已想好要怎樣處罰她了。
蘇應桐在心里深深的鄙視著,還想將她向告發蘇志暉的方向引導呢,夠黑心!
“鉤吻?確定這些是鉤吻?”
宮易臨無力的看著垂死掙扎的蘇應桐,用那不常和低下階層交流的眼神告訴她,你問的純屬廢話。
蘇應桐怒火狂燒。
從見宮易臨第一眼起……不,在還沒見到他之前,她就已經間接的受到了他宮易臨帶來的各種不平等待遇和冷眼,宮易臨,別讓我逮著機會,不然我肯定會奉獻你一個畢生難忘的回禮!
不過要有機會也得先過了眼前這個難關。蘇應桐冷靜下來,好吧,鉤吻她知道,就是傳說中斷腸草嘛,乖乖,在落后的古代,這可是致命毒藥啊!
“怎么就只有這么點?小福子,你確定這是我交給你的?”
“大膽罪婦!鉤吻本是劇毒,雖只有一點,可如果真讓陛下吃了下去……蘇應柔,你該當何罪?!”
小福子還沒有回答,靜妃就按耐不住吼了起來,蘇應桐反而笑了,終于忍不住了么?
“臣婦知道靜妃娘娘很關心皇上,不過既然皇上已準了臣婦審問小福子,就不勞煩靜妃娘娘替小福子回答了,臣婦可擔當不起呢。”
“你……皇上!”又嬌媚的向宮易臨撒起嬌來。
驚起蘇應桐一身的雞皮疙瘩。
宮易臨牽起嘴角,這才是蘇應柔嘛,伶牙俐齒,聰慧明睿,至于靜妃……他冷冷的瞟了一眼,把手臂抽出來,“靜妃,你安靜坐著就行。”
靜妃失語。宮易臨眼里的厭惡深深的刺傷了她,她做這么多,不都是為了他身邊不要圍著這么多鶯鶯燕燕,能夠多看她一眼嗎?以前都好好的,現在是為什么?
蘇應柔,我不會放過你的!今晚,你休想活著離開皇宮!
蘇應桐背后一陣陰冷,這靜妃太不正常了,她真想建議她去看看精神科醫生,不然那濃重的怨氣可是會把她逼瘋!
不過,仔細想想靜妃的異常,蘇應桐倒是有了點頭緒,如果不出她所料,今晚這個黑鍋不應是她背,而是蘇子萱。
蘇子萱才是要進宮選妃的人。
可惜中途出了點狀況被宮鏡域找人送了回府,不然現在可有她受的了,蘇子萱,還不是靜妃的對手。
靜妃可是有后臺的人,她的后臺,就是宮易臨。借她的手除掉蘇志暉安排進宮的眼線一向是他宮易臨慣用的手法,如果效果能好一點,還能順帶打壓蘇志暉的勢力,一石二鳥的事,他樂見其成,必要的時候,或許還會出手幫靜妃一把,蘇應柔不就是一個例子么?不然她就不會嫁給宮鏡域了。
不過也幸好她嫁給了宮鏡域,才不用待在這處處都是瘋子的皇宮里。
“好吧,那么這一道素菜就是已經下了鉤吻的菜肴?小福子?”
“是的,奴才依足了王妃的吩咐,沒錯的。”又黑了蘇應桐一次。
蘇應桐忍。這個時候對小福子這樣心理建設能力比較低的下人來說,疲勞轟炸就是最好的盤問方式了。
“就是這道蒜蓉蕹菜?你確定?”
“是的,小人確定。”
“我當初讓你在蒜蓉蕹菜里投毒?”
“是的,王妃。”
“你真的聽到我跟你說要在蒜蓉蕹菜里投毒?”
“是的,奴才聽的很清楚。”
“本妃怎么會知道中秋御宴上圣上的御用菜譜?照你的意思,我與你碰面時還是半個多月之前吧?”
“……”有冷汗從小福子的額角流下,“那……那是因為……小人說錯了,王妃當初不是讓小人在蒜蓉蕹菜里投毒,而是讓小人在圣上的菜肴里投毒……”
“哦,原來是本妃搞錯了呀,”蘇應桐恍然大悟,看著明顯松了一口氣的小福子,又道,“那小福子,你為何只呈上本妃的朱釵,還有另外的兩萬兩呢,你藏到哪里去了。”
小福子這會兒是真的怕了,他臉如土色,不由的看向靜妃,吶吶道:“沒……沒有兩萬兩……”
靜妃真想挖了這老奴的雙眼,不中用的蠢貨!
卻要裝作若無其事,避開小福子的目光。
“皇上,小福子說臣婦指使的他,可是他卻諸多隱瞞,交不出臣婦給他的兩萬兩……”
“王……王妃,你又哪里有證據,給了奴才兩萬兩。”小福子總算找回一絲理智。
蘇應桐冷笑,“難道圣上的性命就值一支朱釵!你為了一支朱釵,就可以幫我毒害圣上!此等狼心狗肺之輩,豈不讓人寒心,身邊人都是如此,圣上又談何龍體安康,難道你們為了蠅頭小利,都能做出大不敬的事情來!”最后一句話卻是指著在場宮女太監說的,頓時宮女太監臉上都是驚慌,叩頭喊冤的聲音彼此起伏,有幾個膽小的,早已嚇暈過去。
“啪!”白玉杯子被宮易臨摔在大殿上,碎片四濺,尖銳刺耳。
“皇上息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見皇帝龍顏大怒,殿里人人自危,跪了一地。
宮易臨氣得手都在發抖,看著底下跪著的臣子妃子奴才,一口氣積在胸口無法舒緩,他的性命就值一支朱釵?“毒害朕此等謀逆之事都可發生,荒唐至極!李仲德,朕命你兩天之內查清此事,一律牽涉者,斬!”
被點名的李仲德頂著皇帝噴火的眼神出列接旨,又腿軟的退回去。
蘇應桐安靜的跪在地上,倒是放松下來。
剛開始宮易臨還抱著對付自己是心態,看自己垂死掙扎,好吧,現在她把事情扯到了“謀害圣上”的高度,宮易臨越生氣,她就越安全,事情都已經挑明了,如果不把真正的幕后黑手揪出來嚴懲,皇家的臉面還往哪里擺,他還談何天子的威嚴!
宮易臨看著貌似恭敬跪地的蘇應柔,雖知自己是被她牽著鼻子走,可無奈只能乖乖順著她的意,如若今晚的事隨隨便便揭過,那以后任意一個奴才都敢忤逆犯上,他絕不允許有人膽敢藐視皇權!
幸好母后已回宮作息,不然也要動氣傷身。
這蘇應柔,能轉移所有人的視覺焦點,獨善其身,真的很聰明。
宮易臨心里震驚,臉上依然是陰霾不散,看著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罪犯,額頭青筋暴起,“這老奴膽敢謀害朕,是為不忠不敬,即日處斬,株連九族!”
立刻就有人上來把公公拉下去,那老公公終于回過神來,頓時方寸大亂,見靜妃仍沒有要給自己出頭的意思,一咬牙,叩頭喊冤起來:“皇上饒命!老奴是冤枉的,是靜妃……是靜妃娘娘!靜妃娘娘知道奴才家鄉還有親人,威逼奴才如果奴才不照辦就……”
“大膽奴才!圣上面前豈容你血口噴人……皇上!”靜妃委屈的向宮易臨撒起嬌來。
只是現在宮易臨又哪里有心思跟她柔情蜜意,一揮手推開靜妃,沉臉看著罪犯道:“到底是何緣由,說清楚!”
那老太監見皇上對貴妃都是如此,總算看清了形勢,話語倒豆子般倒了出來:“靜妃娘娘知道奴才在御膳房辦差,找到奴才要奴才在中秋之夜給菜肴下毒,還要故意讓人給看見,好嫁禍給……”
“賤奴!你口口聲聲誣蔑本宮,可有證據!”靜妃心里慌張,可臉上卻是無盡的委屈,“湘原王妃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謀害圣上不成,還要陷害本宮于不仁不義,該當何罪!”
如果小福子找不出證據來,那靜妃這次受的“委屈”就是很好的踏腳石,皇帝對她心存愧疚,說不準封后就有希望。
蘇應桐自嘆不如。更在心里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這宮里的女人,手段不容小覷。
“娘娘,你怎能如此顛倒是非,當初你說只要奴才照辦,就能免家鄉人一死,還會送銀子讓奴才提前出宮……就是事敗入獄,娘娘你也有辦法把奴才弄出來……奴才一時蒙蔽了雙眼……”
殿里嘩然。
就是事敗入獄,娘娘也有辦法把人救出去……一個后宮貴妃,卻能把手伸到朝堂去,怎能不讓人震驚。
宮易臨鐵青著臉,看靜妃的眼神猶如利箭,帶了一絲殺氣。
靜妃是真的慌了,她跪在宮易臨腳邊,伸手去拉他的衣擺,眼里含著淚水,端的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皇上,”聲音嬌弱無比又凄清可人,“臣妾陪伴您這些年,哪一天不是用心服侍,心里除了皇上,又哪有空閑去想其他,更不會像那奴才說的……臣妾雖受帝寵,可臣妾一直謹言慎行,在后宮尚且不能隨心所欲,又有何能耐在朝堂攪弄風云……”
宮易臨看著昔日陪伴枕邊的女人,臉色愈加冷冽,“你這么說,是在怨朕疏忽了你,讓你在后宮受委屈了?”
靜妃語噎。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帝,終于知道什么是寡情薄意,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到底是太高估了皇帝的用情和自己的地位。
以前任由她在后宮如何,他都不會責問半句,可如今僅僅因為奴才的一句話,他就要懷疑甚至不容自己!
大殿死寂的氣氛能讓人窒息,此時緊張的又何止靜妃,大臣們也心照不宣私下打算起來,特別是靜妃娘家的國公一黨,心里的忐忑如坐過山車,最近朝里局勢不穩,今天皇上的決定就是對他們的表態。
后宮平衡前朝,事情已不是單純的誣陷或反誣陷了,已經牽涉到今后該站哪個位置的問題。
中秋的氣氛蕩然無存,誰會想到今晚朝廷就會重新洗牌。
那么想起來,到底是靜妃誣陷敗露還是皇上黃雀在后趁機打壓國公一黨,就不得而知了。
圣意,果然難測。
靜妃,算是把自己及背后的家族給算進去了。
思及此,再沒人敢有多余的念頭,只靜待圣上表態。
蘇應桐受不了這種氣氛,她本就是個局外人,無意牽扯進皇宮這些紛擾,只想快點解決問題出宮去。
靜妃此時還哪有空閑顧著蘇應桐,她以為此事會像以前一樣揭過,如果能阻止蘇子萱進宮,那就最好不過,可惜她只知道博取皇上的歡心,卻忘了家族的安危,不然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在中秋之夜走這步險棋,怪就怪在,自己過于相信皇上。
他跟她暗示過,后位始終會是她的,她相信了。
可是榮華富貴不過一夜之間,君無戲言,就是一句玩笑話。
靜妃心如死灰。余光看到安然無事的蘇應桐,眼里又重現怒火,都怪她,如果不是她,自己不會如此被動,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