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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泠

第八章:雷劫

雪泠 陌明七緲 4263 2016-02-20 20:23:00

  因婚事倉促,駙馬府并未來得及修建,所以只能按民間習俗將公主暫且迎回將軍府,待駙馬府建成再另行遷居。在肖君寒將公主迎回將軍府之際我終是忍不住想見他最后一面。

  他一身大紅鑲金廣袖長袍騎于馬上,頭束鑲金翡翠發冠,整個人與往日的貴公子形象不同,多了股妖冶魅惑的美,只是在那俊美絕倫的臉上卻看不見任何喜悅感。

  我看得有些發了呆,直至他的眼神與我對視,我看見了他眼中的掙扎與無奈。

  看著他身后那被一群宮女簇擁著的鸞鳳車架,那一片的紅直化為利刃不停的刺痛著我的心。不愿再看見那抹紅,我迅速轉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塵世間的酒無論喝多少都無法讓我走半點感覺,然而我卻還是不停的灌酒,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暫時不去想他。

  突然外面的人群吵嚷聲不斷,有的人甚至驚呼逃竄,我被這騷動驚醒的半分,抓住店小二問道“發生了什么事?”心里卻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剛剛還陽光普照的天突然飄來大朵大朵的黑云,還有很多閃電,好恐怖,姑娘還是先回房待著吧。”話語剛落一道驚雷當空斬下,驚得店小二立刻鉆入桌子底下嚇得瑟瑟發抖。

  我忙跑出去查看,天空早已烏云滾滾,伴隨著紫色的閃電下是陣陣響徹山谷的響雷。這不是普通的打雷,姑姑飛升時我見過,那是天雷,附近并無任何妖怪,換而言之這是我的雷劫,比姑姑所說的早了幾十年,我不知是雷劫提前到來了還是姑姑算錯了,只是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這里有太多無辜的百姓。

  只是當我正要離開時,當空一道驚雷直向我劈開,我無從躲避只能硬生生接下了這道雷擊。

  被擊中的瞬間我只覺全身都在痛,身體有一會的失去知覺,唯獨痛卻縈繞全身。我不知第二道天雷何時會劈來,此時周圍圍觀的人已越來越多,在他們的眼中我看見了驚訝與恐懼。被如此天雷擊中卻仍舊活著怕是很多人都猜出我并非凡人,人群瞬間開始議論開來,我是不能再待在這了,只待身體恢復了知覺我便匆匆離開往無人的地方走。

  天空中劫云涌動,轟隆隆的悶響傳遍天地!?我已顧不得理會這些,只想快點離開這里。遠離喧嘩的都城對面就是一片陡峭的萬丈深淵,躲無可躲。一條暗紅色的閃電從烏黑的劫云之中閃現而出,碗口粗的霹靂雷霆撕裂了整片天空,重重地砸了下來!?

  我只知在天雷擊中的那一刻,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傳入了我耳中,回頭的那一刻只見一抹紅色的身影騎馬朝我飛奔而來,喊著我熟悉的聲音,“雪兒——”只是在他就要靠近時卻被霹靂的余波給震開了

  我無法言語此般身體的感受,只覺除了意識尚還清醒外,身體所有的感觀都變得很模糊。眼前那抹紅色的身影就在眼前,我卻看不清他的面容。口中一股腥甜似乎有液體從我嘴角流下,我不知這是不是我的血。

  意識模糊中我感覺到周圍似乎來了不少人,人群喧嘩起來,我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依稀聽到拜堂、公主、抗旨之類的。

  “雪兒?”

  “你不要過來!”肖君寒顫抖著想向我走來,卻被我喝止住了。

  我強忍著疼痛微笑道:“你不要過來,你怎能拋下你的妻子你的家人?”

  “雪兒,怎么會這樣?你不是說天劫沒那么快來的么?”

  “我也不知道,如此也好,挨過了三道雷劫從此你我各分仙凡,我會立刻喝下忘憂泉忘卻凡事種種,若是沒挨過也不過是回歸天地罷了。”

  “我不許,說好了等我百年之后你才忘記我的,你不是說我要娶九公主的嗎?我還要生一大堆的兒女,然后會慢慢把你忘記,如今這些一樣都沒實現你不能死,不過是雷劫罷了,你一定能夠挺住的,如果你真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此話一出,只覺他身后那些人個個都在勸說,呼喊聲與雷鳴聲混在了一起,聽得更是模糊。雷聲越來越密集,看來第三道天雷快要下來了。

  第三道天雷也是最殘酷的雷刑,許許多多的妖都在此雷劫下化為烏有,就連當年擁有三千年修行的姑姑在三道天雷前也顯得那般的脆弱,當年看著姑姑被紫電銀芒纏繞全身時,身上純白的毛發瞬間被燒焦,發出濃烈的焦味,我只覺我是否也會有如此的一天。

  眼見雷擊就要落下,我突然覺得腦袋空空的,似乎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忘了我吧!”對肖君寒說完這最后的一句話我閉上了雙目,只等雷劫的到來。

  很快,一聲驚動天地的雷鳴聲過后我卻分明聽到了無數個聲音在喊著肖君寒的名字。睜開眼的一剎那,眼前所見的是我一生無法磨滅的痛,肖君寒就這樣沖到我面前替我擋下雷劫,只是這天地雷劫豈是他區區一凡人肉體所能承受的,只是一瞬間,他的身體就被擊成了粉碎,連一片衣袂都未曾落下,唯獨一塊紫色的物件掉落在地。

  這道天雷因肖君寒的阻擋雖有所減弱,卻依舊將我劈得幾乎元神俱滅,雷擊過后身體的傷口都在瞬間消失了,眉間一股灼熱感。只是此時的我卻猶如失了魂般,看著肖君寒剛剛消失的地方久久未能回神,只希望剛剛的那一幕只是我的幻覺。

  一名紅衣嬌艷的絕色女子跑到我面前,揪著我的衣領淚眼朦朧的說著什么,我知道她是肖君寒即將迎娶的九公主,她邊說著眼淚邊流下,我卻無法聽到她在說什么,眼中有什么東西流下。我是雪妖,是沒有眼淚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從我眼中流出的是什么。只是九公主突然驚叫一聲癱倒在地上,口中顫抖著似乎在說“血——”。

  突然周圍死般的沉寂,一把熟悉的聲音終于將我煥醒,是我非常熟悉的聲音。

  “小雪!”

  “姑姑?”我仰頭目無焦距的看向聲音來源處。

  姑姑撫上我的臉,心疼的看著我,“小雪,姑姑來遲了,你還好吧?”

  “姑姑!”我一把撲進姑姑的懷中,放聲痛哭,“他死了,沒有輪回沒有轉世,他真的消失了。”

  “傻孩子,那是他的選擇,人世間能為你去死的男子能有幾個,你能遇到是你的幸運,怪只怪人妖有別,天意弄人。”說罷她取出一瓷瓶遞到我面前,“如今雷劫已過,你已是仙之軀,凡世間的一切就忘了吧,這是我從遙池取來的忘憂泉水,喝下她你就能忘卻這一切。”

  我看著她手中的瓶子,只覺自己怎么能忘記他?我揪住姑姑的衣袖懇求道:“我不要忘了他,姑姑有沒辦法,有沒有辦法能救回他?求求你!”

  “你在說什么?先不說他肉身已滅,就算肉身尚在天地雷擊是何物?他的三魂七魄早已被打散,想讓他復活根本沒什么可能。”

  “怎么會這樣?真的沒辦法了嗎?”

  “你何必如此執著?當初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別沾染塵緣就是怕會有此一天,想不到你還是陷了進去。”

  被姑姑帶回了蒼蓮山,我終日渾渾噩噩的,只一個人靜靜待在洞中手發呆,握著肖君寒唯一留下的那塊紫晶玉佩,連姑姑的話也聽不進去,任她如何勸說我都未有半點反應。

  唯一一次離開洞府是因為姑姑告訴我姜陵皇帝因此事龍顏大怒,更指責肖霽教子無方,縱容其子與妖魔廝混差點害了九公主,如今其子雖死,但肖家勾結妖魔有危害姜陵國之嫌,于是下令判肖家滿門抄斬。

  肖君寒最是孝順了,其父母不但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之苦如今還淪落到此地步我怎能袖手旁觀?

  于是當天我出現在了梁昭帝的寢宮,他被我嚇得幾乎岔不過氣來……

  第二日梁昭帝再次下旨,因體恤肖氏夫婦年事已高,且為姜陵國立下不數汗馬功勞將功抵過,讓其告老還鄉。

  我立于蒼蓮山上,那個我們相遇的地方。當時他回眸的一瞬、樹下他折腰的背景一幕幕出現在我腦海中,仿佛就發生在昨日般。

  姑姑說時間可以遺忘一切,取出那塊肖君寒唯一留下的紫晶玉佩,我找摸索著上面清晰的紋路,仿如上面仍殘留著他的氣息。我不想忘記他,所以我選擇了將過往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了下來封入玉佩中。這樣,當我淡忘時便可回首。

  我還是陷入自己編織的世界中,姑姑幾次試圖騙我喝下忘憂泉,但到最后我終是沒喝下。姑姑無奈的嘆息,“你確定真要如此下去?”

  我并未回答她,過了許久他終是又開了口,“要想救他只有一個辦法——”

  我一聽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希望般,我緊緊抓住姑姑的衣袖焦急道:“姑姑,你真有辦法救他?”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到他,只是這是唯一的辦法,你要為此失去很多重要的東西,這樣你也愿意嗎?”

  “只要能救活他,我什么都愿意。”

  “王母的那滴淚能造就你,相信也能重塑他的肉身,只是失去了那滴淚你的仙身怕也是不保了,那滴淚是你的仙骨,你之所以能修得仙身也是因為有那滴淚的關系。失去仙身你再也不能成仙,妖魔不過萬年壽命,他日你一但死了就真的是殞滅了,你不會有輪回轉世,這樣你也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救活他要我萬劫不復我也愿意。”

  “王母的淚只能重塑他的肉身,經過重塑他的肉身將會不腐不化,非人非仙,至于他的魂魄已被天雷打散,要集齊他的魂魄只能去西海找龍王借結魂燈,然后用你的修為為他修補魂魄,修補魂魄這事極耗修為,我不知你能否熬到最后,我能幫的也只能幫到這里了,我會有很長時間不能來看你了,王母派我到仙山鎮守澔天塔,沒個千百年怕是離不開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謝謝姑姑!”我終是在這一刻破涕為笑。

  姑姑一把將我擁入懷中,“傻孩子,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姑姑雖未孕育過子女卻已把你當女兒般看待,其實姑姑早已測出你會有此劫難,只可惜天機不可泄漏,原諒姑姑沒有告訴你。”

  “不,我沒恨過任何人,能遇上姑姑,能與君寒相愛這讓我覺得我并不是一個人的。”

  因修行千年我早已擁有了內丹,已經不必靠著王母那滴淚存活了,所以從體內取出那滴淚時我除了失去仙印仙身外,與以往也沒什么不同。

  以淚為介以血為引,加上姑姑以仙力相助,肖君寒的肉身就這般出現在我懷中,再見那俊郎非凡的眉目我只覺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我終是熬過去了。

  沒有魂魄的肖君寒不會說話,不會自己動,眼神也沒焦距,唯獨溫熱的體溫讓我知道這軀體是活的,只要我將他的魂魄修補好我們便能像從前般執子之手,雖不能與之同老但這就夠了。

  姑姑好不容易從西海龍王那里借來了結魂燈,只待教會了如何使用后便離開了蒼蓮山。臨別時只叮嚀我莫要急功近利,否則適得其反。

  姑姑走后我開始專心為肖君寒織補魂魄,結魂燈點亮后能招來那些殘缺的魂魄,我所要做的便是在那千千萬萬的碎魂中找出屬于肖君寒的,然后用自身修為將這些魂魄組合在一起。

  肖君寒雖未有知覺意識,然他是活的,活著就像凡人般要吃要睡,于是我白天為他尋找食物,夜里繼續為他修魂補魄。

  世間魂魄無數,我光是找出來就非常的吃力更別說還要將那些魂魄拼接在一起。短短數個月我的身體便有些吃不消,這也許是因為我日以繼夜的消耗修為的關系。

  終于半年后我終是支撐不住,千年修為幾乎耗盡,很快我就會陷入沉睡,此次修為消耗過大我不知會沉睡多久,萬一肖君寒在我沉睡時醒來,我無法想像到時候會發生什么事,如今他三魂七魄已修得差不多,只差那一魄,迫于無奈我只得連他一起冰封起來,待我醒后再將他剩余那一魄補上便可。

  姑姑在我千歲時曾送我一塊巨大的寒冰,因我總是在盛夏時被熱得無精打采于是姑姑特意為我在天山之巔百丈深淵挖掘這塊千年寒冰。我一向很是喜歡這塊寒冰,只要夏日一到山上積雪開始消融我便會老老實實待在寒冰上。

  我將寒冰打鑿成一副冰棺,將肖君寒放入其中并在周圍設了結界后我終是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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