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鈺荻每天放學就繞遠路去撿樹葉,并且要隨身帶一根鐵絲,然后把撿來的樹葉穿到鐵絲上,她每天要揀滿滿的兩根鐵絲才往家里走。撿樹葉被藍彥邦看見了,他總尋思著,撿樹葉是有什么好玩的嗎?他更樂意找根鐵絲來折著玩,把鐵絲折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似乎更有樂趣。他不知道,鈺荻撿樹葉是為了回家生火做飯的。鈺荻每天撿了樹葉回家,把火升起來,然后把飯先煮了,然后趁著太陽沒落山,借著自然光忙著把作業寫完,要不然還得點蠟燭。她小學的時候,大概七十年代吧,家里還沒有用電,也用不起吧。如果是在宋家大院里,只要天一黑,就該燈火通明了吧,如果在藍家,也該點上一盞小燈,一家五口頭湊著頭吃飯吧。唉,這就是姜家的現狀。
姜家現在是一家六口。宋巧英姜毓堂兩夫婦,大女兒姜鈺荻,二女兒姜鈺茗,小兒子姜鈺蕭,二女兒小鈺荻三歲,小兒子小鈺荻六歲。還有姜毓堂那年老瘋癲了的老母親。唉,那老婦人才是可憐人呢,村里人都叫她瘋奶奶,在藍漫道剛滿四歲的時候去世了。整個家只有宋巧英一個人在工作,在運煤廠做工人,而姜毓堂活脫脫一個書香世家來的,城鎮居民,不會種田,只是賦閑家里,只能擔負起照顧瘋奶奶的工作了。要知道那瘋奶奶一天到晚到處跑,不找個人管著點,尋著點,準會鬧出點事的。所以,家里的生計還要靠老母親,照顧家庭的活計就落到鈺荻身上了。
每天生火做飯,再去尋那兩個出去玩的弟妹回來,再把第二天上學時要帶的兩份午飯準備好,這意味著她和妹妹鈺茗的午飯只是一頓冷餐,而弟弟尚小,還沒到上學年齡,也是交給父親照顧。不過也有時候鈺荻會把弟弟帶去一起上學,那么她的同學們課余又有了趣味可尋了。最經常尋的趣味是,可能是因為姜鈺蕭小時候營養不良還是怎么樣,頭老大了,所以鈺荻的同學就會沖著鈺蕭喊:“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有雨傘,我有大頭。”更討厭一些的同學會趁著鈺荻不在時,“拔蘿卜”,就是用雙手抱著小鈺蕭的頭,把他“拔”起來,這幫同學可真夠可惡的。然后鈺荻的班主任都會出來護著鈺蕭,因為鈺荻的家庭情況他很清楚,能幫就多幫幫吧,他常把鈺蕭帶到辦公室里給他糖吃,鈺蕭每次都高興的合不攏嘴。
而藍家的情況應該是好很多的,一家五口人,藍青,陶婧老兩口,大兒子藍彥邦,二女兒藍彥瑾,小女兒藍彥瓊。二女兒小彥邦兩歲,三女兒小彥邦七歲。彥瓊還小,就每天跟著老母親在田里干活,小邦彥瑾就去上學,老父親就每天守好魚塘,趕趕鴨子,最重要的是,他再村大隊是有工作的,他是村大隊里的水電抄表員,每季度干一次活,卻每個月都有工資拿,而且這種工作對自家不是有便利的嗎?多好啊,所以藍家過的很好,比表面上略顯寒酸的樣子好多了,卻也總是會落人話柄,三個孩子可能就不那么好過了。他家每星期能吃上兩三次肉,家里還有臺黑白電視。
對比起鈺荻,小邦每天的娛樂項目可多了,是對于他來說的娛樂項目。首先是逃學,逃學是所有其他娛樂活動能繼續下去的前提,逃學成功是進行各項娛樂活動的基本保障。他逃學逃不過兩招,翻墻翻大門,以他的身手,兩個所謂的障礙都不算什么。其實他本可以直接不去學校的,但可能是他享受那種從教室里校門逃向自由天地的感覺吧,恩,也有可能是作秀哦,他那個年紀的男生們,總是愛做點小動作,吸引女生們注意。是的,這些鈺荻都看在眼里,而鈺荻最不欣賞的就是他這樣,活脫脫一個逃學賊!
逃學了去玩什么,其實小邦自己也覺得沒什么好玩的,但他天生喜好自由,坐在教室里,呆呆的,他最討厭了。還有更讓人討厭的是同學們老實對他指指點點,還不是因為他家家庭的緣故,他家以前被指有地主成分,但這都是上上輩的事了,同學們還老是說他地主家的孩子不要來上學,處處排斥他,把他當異類看,這也是他愛打架的緣故。說到打架,不是說他是校霸么?那確實啊。
還記得有一次,他三年級的二妹彥瑾被男同學欺負,彥瑾就告到哥哥那去了,結果第二天放學,她哥哥找來一大幫人堵在那人回家的路上,把人家給痛打了一頓,要知道那人是六年級的,比小邦大,也比他高,可小邦全不把這些看在眼里,在他看來,打架不分對象,在這方面他還真是有民主平等思想啊。痛打了還沒完,他還拿鉛筆狠狠地在那人手背上用力地劃了一條口子,那口子頓時鮮血如注。他怎么這么狠啊?他才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這個人是罵他地主罵的最兇的一個人,那人只是觸到他的傷心處了。聽說之后這個人再沒敢來上學了,到現在那條猙獰的口子還在。而聽說當時這個人只是用力扯了一下彥瑾的辮子且說了一句:“誰叫你是地主家的。”
說完逃學,打架,小邦的娛樂項目還有很多呢。釣魚是一個,家里不就有一個魚塘么,釣起來再放了,釣起來又放了,這樣久了應該基本可以和他家魚塘里的每條魚打個照面,寒暄一番了吧。釣完魚,要洗澡。(這里的洗澡是指游泳。)小邦的洗澡技術可好了,背躍式,悶雷式,花樣層出不窮,樂趣自然就在。
小邦自小都少有伙伴,只有一個和他最好,那就是同宗族的藍星,現在已經無法探討他們有沒有血緣關系了,也沒有必要去探討了。兩人兒時就像是親兄弟一樣,都愛逃學,因為藍星家也是地主,這讓小邦有一種親切感,或是說,被認同感。
其實客觀的說,藍青家頂多是富農,就不知道是怎么樣被莫名其妙給劃成地主了,而家里出事那時,藍青也才十二三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