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天昏地暗,萬籟俱寂。
杏花山前,倉曹令大人府邸除大門口掛兩盞燈籠外,府內(nèi)黑咕隆咚,不見一星亮點。
夜深人靜,樵打三更。
倉曹大人的廳堂前閃出兩條鬼影,一鬼影壓著嗓子朝內(nèi)叫道:“出來吧,馬大人。”
門慢慢地開了一條縫,馬述拖袍抖袖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了出來,上牙打著下牙結(jié)結(jié)巴巴:“饒、饒饒命,我、我我聽你的。”
“住聲!”一把尖刀抵在了他的后背上,嚇得馬述撲通跪在了地上。身后的黑衣人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冷聲喝斥:“快走!”
兩條鬼影一前一后夾著倉曹大人走向杏花山下。
來到山前,這里有座獨門小院。這院門常年緊鎖,有兵勇時常把守,今夜渺無一人。
倉曹大人在鬼影的挾持下來到門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懷里掏出鑰匙,開了門鎖。門一打開,呼啦啦身后出現(xiàn)了二十幾條黑衣莽漢,擁著馬述進了院門。
此院內(nèi)只有一座假山,此外別無一物。這伙人擁著倉曹令來在假山旁,當先一人一晃手中鬼頭大刀,小聲呼喝:“快啟暗門!”
倉曹大人磨磨蹭蹭不抬手。“快!”身后的蒙面人怒斥一聲,接著搗來一拳!
蒙面人一拳出手帯不回來,手腕被人扣住,朝前一摔,一個前蹌,他的頭碰在了假山石頭上,砰,碰得他眼冒金星,撲倒在地。
眾黑衣人一見倉曹大人出手傷人,心知不妙,其中一人叫道:“快撤!”
撤字剛出口,院子周圍喊聲震天,火把明亮,假山里沖出許多人來,院門大開,眾兵勇一手火把一手提刀,蜂擁而進。
馬述官袍一甩,扯去胡須面罩,兵士手里接過一把樸刀,大喊一聲:“不要放走一個!”
火把燎天,亮如白晝,這倉曹令不是別人,正是姜維!
院內(nèi)有二十四個黑衣蒙面人,個個手提鬼頭大刀,出手不凡。
這二十四個黑衣蒙面人姜維一眼掠過。他大步前闖,一招“日出東方”,一招“烏龍卷尾”,將一蒙面大漢大刀卷飛,斜步回身,反腿一掃,將那蒙面人掃翻在地,當場捕獲。
兵勇現(xiàn)身,蒙面人無心戀戰(zhàn),呼哨一聲,越墻逃跑。
墻外也有兵勇健卒,一陣拼斗,二十四個蒙面人除十三人逃遁外,其余當場活捉。
姜維趨歩上前,將自己打倒的蒙面人扯去面罩,但見這人鷹鼻鷂眼尖腮,可不正是尹發(fā)么!
尹發(fā)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他果然還活著!
兵士扯去另外十人的面罩,這些人個個精壯彪悍,面孔陌生。
龍小風旋風般來到姜維身旁說:“四城門回報,十里內(nèi)并無兵馬。”
姜維出了口長氣:“蟊賊,原來是伙小蟊賊。”
蓮也趕來通報:“杏花山后未來車輛人眾,只來了四匹馱騾。”
四匹馱騾,看樣子蟊賊要的是十萬雪花銀。
姜維押著十個蟊賊和尹發(fā)來到倉曹大人府前,剛要訊問,龍大風快馬來到,一進官邸,就說:“太守吃驚非小,親率鐵騎三千,已由上邽起兵,四更四點準時到達。”
姜維道:“是伙小蟊賊圖謀盜走官銀,今已捕獲,你即刻回報太守,不必前來救急。”
龍大風應(yīng)聲而去。
姜維這才問尹發(fā):“這六天你到哪里去了?”
尹發(fā)緘口不言。叭,叭,捕快把總張勇伸手就是兩巴掌。
姜維又問:“尹悅尹少莊主呢?”
尹發(fā)還是不開口。
“好呀!你小子啞巴了?我叫你啞到底!”張勇一面罵一面吩咐差役,“拿把香來!”
捕快們有的是辦法。他們扯去了尹發(fā)的衣袍,在光脊背上縛了一把香,拿火點燃后,張勇道:“好滋味在后頭,你小子等著受用吧,要是繼續(xù)裝啞巴,我再給你肚皮上點個董卓燈!”
一陣子,尹發(fā)就呲牙咧嘴,叫道:“我說,我說。”
姜維道:“掐滅香火,讓他說。”
張勇道:“既然不是啞巴,就讓他再叫叫。”
“不能這樣。”姜維起身離座,親自掐滅了香火。
尹發(fā)感激涕零道:“你問吧,我知道的我全說。”
姜維點了點頭,問道:“這幾日你們在哪里?”
“就在這城里。”
“住在那家店?”
“沒住店,躲在地窖里。”
“藏在那一家?”
“城西回顏堂。”
回顏堂!藥藥藥,那回顏堂藥鋪!還真以為藥沒問題哩!姜維看了張勇一眼,張勇會意,立即下了廳堂,趕赴回顏堂——
又問:“尹悅呢?”
“他早走了。”
“去了那里?”
“聽說要去仇維山,后來又說去了盤蛇嶺。”
“他一個人去的嗎?”
“還有他的把兄弟。”
“把兄弟是誰?”
“不認識。”
“長得如何?”
“挺秀氣的。”
不用問,便是桂了。“你們今夜受何人指使?”
“少莊主。”
“尹悅不是早走了嗎?”
“臨走時吩咐的,要我們今夜隨腥風老大抬銀子。”
“走脫的十三人可是腥風鐵刀?”
“正是他們。”
“這幾個人都是哪里人?”姜維指著身旁的蟊賊問。
“聽說是起龍堡里人。”
姜維回頭問那些陌生蒙面人:“你們是哪里人?”
幾個人異口同聲回答說:“起龍堡。”
“起龍堡在哪里?”
“嘉陵西縣地盤蛇嶺上。”
又是盤蛇嶺。姜維指著尹發(fā)問:“你們認識這個人么?”
“不認識。”
姜維盯著尹發(fā)看了一會,厲聲問道:“尹發(fā),老寨主是怎么死的?”
“被人毒死的。”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在老寨主身邊,親眼看見老寨主七竅流血,明顯是中了毒。”
“誰下的毒?”
“不知道。”
“大膽!”姜維喝斥一聲,站起身來,“明明老寨主是你下毒毒死的,還說不知道!”
“冤枉!小人實不曾下毒!”尹發(fā)面色大變,連連磕頭。
“胡說!尹能說你給老寨主沏了一杯茶,還想抵賴不成?”
“沏是沏了一杯茶,可我真沒下毒啊!”尹發(fā)面色慘白,竭力分辨,“老寨主對我恩重如山,我怎能下毒害他呀!嗚,嗚——”這惡奴果然流下了眼淚。
看樣子真不像他下的毒。藥,回顏堂,回顏堂!姜維急切外看,這回顏堂的掌柜究竟何許人也?張勇和捕快怎么還不見回來?
姜維心念甫閃,急問:“十三腥風鐵刀的鷂鷹現(xiàn)在何處?”
“回顏堂的大房檐下。”
不好!“暫押下去。”姜維起身朝外就走,一招龍小風,“快,回顏堂——”
姜維和捕快們飛馬趕到回顏堂,但還是晚了一步,回顏堂上橫陳著三具尸首,十三腥風鐵刀和回顏堂的掌柜伙計均已逃之夭夭。
看著雙目被挖慘死當?shù)氐膹堄潞投犊欤S拳頭攥得嘎嘎響。
回到倉曹令府邸,廳堂上坐著一位中年將軍,姜維認得是天水行營典軍校尉王芳。急忙上前見禮。
王芳起身相迎:“英俊姜郎,有膽有識,快快請坐。”
姜維道:“姜維擴大事態(tài),小題大做,致使太守興師動眾,將軍遠道而來,罪過罪過。”
王芳說:“防范于未然,此乃兵家常識,事關(guān)隴右錢糧,何敢疏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雖系一伙蟊賊,姜郎功不可沒!太守對你恩寵有嘉,回師上邽之際,任命你為列柳城兵馬監(jiān)軍,望你輔佐倉曹大人,確保隴右錢糧萬無一失。”
姜維道:“小可年幼無知,怎敢參理軍兵?實不敢當。”
王芳道:“此是太守之意,姜郎不可謙讓。從即日起列柳城一應(yīng)兵馬健卒,全由姜郎調(diào)遣。”說著,捧出了公文印信,當眾傳向姜維。
姜維堅辭不受,謙遜說道:“姜維綆短汲深,難當重任,望將軍收回成命,回稟太守,另就高人。”
王芳道:“以你才華,委作偏將,實大材小用,望姜郎以地方百姓為念,萬勿推辭。”
這時候,龍大風龍小風及所有差役呼啦啦跪在了姜維面前,齊聲叫道:“望姜郎以地方百姓為念,不再推辭。”
眾心所向,姜維只好受了印信。連忙扶起眾人大聲言謝。
眾人高興不已,齊聲參將祝賀。
姜維依然記著盤蛇嶺和起龍堡,問王芳道:“起龍堡,究竟在啥地方?”
王芳說:“起龍堡在燕子河畔,那里地曠人稀,為大門閥趙氏所有,離這里至少有二百多里。”
為了桂,也為了替老寨主報仇雪恨,看來還得盡快闖闖起龍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