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姜維飛馬出城,順牛頭河而走,過臨渭(今北道),經上邽(今天水市),出南河溝,走鹵城(今鹽官),下長道,翌日中午,看到了八峰崖。
原來這八峰崖與仇維山后峰遙遙相對。一到八峰崖,頓覺飛崖凌空,群嶂刺天,山勢陡峭,峰回路轉。
大自然鬼斧神工,八峰崖神奇險峻,姜維勒馬驚嘆不已。順著山崖尋覓,轉過四座峻峰,才算看到了紅木庵!
這紅木庵隱建在八峰刺天的中峰懸崖之下。一色的紅榔木構造,紅木板垣,紅木飛檐,木造紅瓦,木雕紅欄,形如亭閣樓臺,環繞崖下,要不是紅色耀眼,極難發現。
姜維下馬,趕近前去,庵前面豁開溝壕,深如斷澗,擋住去路。
這壕溝不甚寬,壕溝對面有一根長條木板,一根長竹竿,可能這木板便是這里的便橋了。可是,那木板斜放在庵堂門前,姜維那得過去?
姜維放開嗓門,朗聲朝庵堂高叫:“晚生姜維,有要事拜見師太,煩請相見。”
紅木庵門吱扭開啟,庵內走出兩個小尼姑,每人手提一柄拂塵,站在了彼岸。
姜維抱拳一禮,道:“冀人姜維,來紅木庵拜會慈云師太,望二位搭上便橋,姜維先謝了!”
二尼并不答言,看了看姜維行頭,一尼眼盯著姜維腰里的寶劍,飛起一腳,將那根長竹竿踢得悠忽一閃,飛架在了壕溝上。那意思很明顯:要過來就從這竹竿上過來吧。
竹竿細長,漫說走人,就是只貓也會壓折。
好姜維,不假思索,將竹竿曳過壕溝,腳下一撐,騰空而起,一招“靈猿駕霧”飛過了壕塹!
姜維一落地,二尼姑柔身欺到,一個是“柳葉掃眉,”一個是“軟鞭纏腿”,上下出招,拂塵掃向姜維。
姜維也不出招,雙手抱拳,只是左來右閃,前至后跌相躲避。二尼姑連續出招,“青絲罩頂”,“麻花裹腳”,“百花吐蕊”,“藤蘿上樹”,“蜘蛛結網”,“蠶蛹擺絲”,兩柄拂塵一口氣就是八招!
二尼姑聯袂出手,這八招柔中帶剛,迅捷非常,但還是被姜維躲開了。
姜維雙手抱拳沒有出招,見二尼姑八招走過,立即開口說話:“小可冒昧打擾,萬望見諒。”
二尼姑對望一眼,也不答言,回身就走,進了庵門,回身閃去,視姜維如無人。
姜維站在紅木庵前,不能唐突,只好靜待。
紅木庵門又響,勁風颯然,三枚青石追命蛋奪門而出,分上中下打向姜維。
姜維臨危不懼,頭一偏,上路飛空,變拳為爪,左扯右撈,兩枚抓在了手里。
總算有了人聲。庵內有一女子厲聲叫道:“佩劍獨闖八峰崖,居心何在?”
姜維急道:“晚生鐵瓦禪師門下,姜維姜伯約,實有要事相求師太。”
出道以來姜維自報師門還是頭一遭,其誠意可鑒。
“既是鐵瓦禪師門下高徒,放他進來。”又一女子的聲音,這聲音字正腔圓,清脆宏亮。
兩尼姑旋身出門,兩邊一站,莞爾一笑:“請。”
姜維走進紅木板門,但見庵堂高聳,壯麗雅觀,堂前秋菊盛開,黃花爛漫,佛堂上明燭高燒。一老尼坐塊大青石鼓,敲擊木魚,念念有詞。
姜維站在堂前深鞠一躬,道:“姜維見過師太。”
師太停止敲擊,看了姜維一眼,道:“免了,有話直說。”
“姜維想請師太援手,幫姜維破十三腥風鐵刀。”姜維心胸坦蕩,直言不諱。
師太頭也不抬,淡淡說道:“紅木庵與世隔絕,老尼三十年不問凡塵俗事,爭斗殺戮,為佛家大忌,恕難從命,你走吧。”
姜維道:“十三腥風鐵刀,為虎作倀,殘害良善、、、、、、”
師太擺手打斷姜維話頭,說:“我們出家之人,不在五行中,誰是誰非自有報應,,想你小小年紀,心眼不錯,武功不弱,必前途無量。鐵瓦禪師好眼力!你來這里,是你師父的意思吧?”
姜維直言相告:“小可列柳城辦事,路見不平,師父遠在中陶地(今甘肅武山),并不知情,到這里來,實現榮寺清源長老指點迷津。”
師太冷哼一聲:“清源長老,他讓你到我這兒來?”
姜維點頭答應道:“是的。”
師太的聲音一變,有激動也有憤恨:“他讓你上著紅木庵,可曾告訴過你我這兒的規矩?”
姜維說:“清源長老沒說有什么規矩。”
師太看了姜維一眼道:“看樣子你真不知,讓我告訴你吧。漢靈帝中平四年,老尼戴發修行,走進這紅木庵堂,迄今整整三十一年。二十年前老尼年輕美貌,進山求偶者不計其數,上至郡王將軍,下至村民小吏,無不誠心相邀,摯意相求,老尼無可奈何,寫了一副條聯,讓他們對個下聯,二十年無人能對得絕妙好句。老尼也就從秋菊花變成了不出山不老尼。自那之后,凡有事求我者,不論大事小事,無不出聯以對。好在迄今無人對上,倒省切了許多波煩。今日你雖系小輩,但也是有事求我,也就不能破了紅木庵的慣例。柔兒,取那條聯出來,讓他試對,若對續不上,休怪老尼不近人情。”
一小尼應聲入內,取來一副條軸,展到了姜維面前。
姜維看那條聯,只見上面飛龍舞鳳寫著七個大字:
寂寞寒窗空守寡*
慈云師太笑容可掬看著姜維說:“就那文才出眾的清源長老也曾到此求我飛石擊鳥之技,我出此聯,他知難而退。”
旁敲側擊,師太言外之意姜維怎不懂得?寂寞寒窗空守寡,師太這聯寓意深刻,七個藏頭字更是妙到毫巔!這下聯真實難對!
隨師學藝鐵瓦寺,鐵瓦禪師似乎說過這么個秋菊花,年輕美貌,文姿高雅,不嫁權貴,出聯求緣的故事,不料今日應在自己面前,姜維雙眉緊鎖,苦苦思索。
叫柔兒的尼姑卷了條幅,說:“不要自不量力,早早回去。”
師太道:“不要吵他。”
姜維來回渡步,看著庵堂前黃燦燦的菊花,口里默默念叨著老尼年輕時的綽號:“秋菊花,秋菊花、、、、、、”
驀然,姜維心頭一震,思竅一亮,脫口而出:蘊藏芬芳苦菊花。
慈云師太見姜維滿面喜色,口內呤哦,問道:“你說什么?”
姜維大聲說:
蘊藏芬芳苦菊花
*
慈云師太一聽,沉思一陣,連聲夸贊:“奇才,奇才,姜郎這么短時間內能想出這么七個藏頭草字,實天下奇才!勝過二十年里許多人哪!裊兒,你出來,為師有話跟你說!”
木庵旁門一啟,里邊走出一位女郎,眉清目秀,漂亮絕倫,身著紅色勁服,亭亭玉立,凜凜威武。
這女郎朱唇一動,聲脆音甜叫道:“師父——”
慈云師太指著姜維對女郎說:“裊兒,這位公子智勇雙全,才氣不凡,片刻之間對出七個藏頭草字,雖是含沙射影,委實難能可貴。為師三十年破例一次,你隨他出山,幫他去破十三腥風鐵刀吧。”
這女郎回首看了姜維一眼,凜然一驚:竟有如此英武男兒!口里囁嚅道:“我——”
師太滿面笑容:“你從師三年,為師怎舍得你出山去啊!但這凡塵俗事,我們出家人不便插手,你是老尼俗家弟子,替為師出山走一遭吧!”
這女郎又看了姜維一眼,心旌一動,觍顏答道:“好吧。”
師太點了點頭,又對姜維說:“你帶她出山,可要好好照顧她呃。”
那是自然。姜維急忙答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