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一場激戰,皮甲的里襯和內衣都是綢制的早就濕透了。海州雖然已經算南方了,但時值二月又是深夜,在刺骨寒風中。秦雋揚也不禁牙齒咯咯作響。終于架不住侍衛的苦勸,坐到了呂全真給他留下的中軍帳里。
一碗肉湯剛喝了一半,便聽到自北門方向傳來愈行愈近的陣陣馬蹄和歡呼聲。
秦雋揚卻無論如何高興不起來。
“爾可知罪?先前某是如何囑咐的?”中軍仗里,秦雋揚坐在案幾后面,按刀怒喝。
“使君息怒,確是某貪功,還望使君寬恕,容末將戴罪立功。”看到秦雋揚暴怒的樣子,尉遲凜這才從方才的興奮中清醒過來。知道犯了大忌。
秦雋揚軍令之下,不問功過。部下但凡是奉令行事,哪怕再有過錯,他也不會諉過與人。可要是沒有稟報就違了軍令,哪怕再大的功勞,功是有賞的,嚴罰卻也跑不了。
一起跟著進帳的尉遲凜的幾個屬下,有兩個原來林言的舊部,哪知原委,想向頂頭上司賣個好,欲待解釋幾句。卻給另外幾個拉住,跟著一起請罪。
看著他們幾個,秦雋揚的臉色方才稍緩,溫言相撫:“不干你等的事,你等是遵這廝的號令,擒了呂全真。自當重賞!這匹夫卻是貪功違令!若不是看在爾等份上,縱不斬首,一頓軍棍卻是跑不了的。好了,爾等先下去休息片刻,稍待另有安排。”
聽到眾人的腳步聲漸遠,秦雋揚嘆息一聲說道:“尉遲,你這匹夫這輩子真的只想當個捉生將嗎?”
“某真的知錯了,但請使君責罰,決無怨言!”尉遲凜站在那里,臉上黑里透紅,也不知道是帳里的柴火烤的還是真的羞愧難擋。
“故將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某要的不是一勇之匹夫,要的是大將之材。切記!切記!”秦雋揚說完不等他再開口,揮手示意他下去歇息。
他訓斥完尉遲凜,自己也困乏難擋。此時不敢去后帳休息,只好趴在案幾上假寐一會兒。
“確定看清是九顆信號?”一臉倦容的秦雋揚再次問道。才瞌睡了半個時辰就被王俊叫醒了。
“末將愿以性命擔保!幾乎同時施放,絕無可能出錯。”站立在一旁的王俊回答的斬釘截鐵。
“好!你去安排,捉生都全部休息,天明后出營索敵。其余的人分三批輪換休息。”說完,秦雋揚帶著侍衛向大營主帳而去。
終于鎖定勝局了。張風府發出的九顆信號彈是示意敵軍出動,他已率所部發動奇襲。
這時代的人由于營養不足,體內缺乏維生素A,基本都有夜盲癥。不少人四、五十歲眼睛已經失明了。但從軍的人年紀都不會很大,多半是暫時性夜盲癥。海州軍這幾個月來,時常飲用熟地、枸杞子、桑椹子、蒺藜子、覆盆子、楮實子、菟絲子、決明子、車前子等煎制的湯水。
在日常的飲食中也嚴加規定,時常有禽蛋類和動物的肝臟佐餐。市令貝通潁有個重要任務就是收購軍需品鴨蛋和其他禽蛋。軍中那些三十多歲的即便患的是獲得性夜盲癥,只消一、二個月夜視的能力也能大大改觀。
敵前軍萬余人,即便沒有呂全真的嚴令增援,也不敢在包夾之下白天撤軍。夜里撤軍又不敢打火把,若能全軍而退,領軍的將領便是了不起的將才了。現在被張風府有預謀的夜襲。那結局便無絲毫懸念了。
現在可以去小睡一會兒了,等天一亮,要做的就是抓俘虜了。
正所謂人無壓力輕飄飄,他這一覺睡的有點離譜了。直到第二日申時侍衛來報,張風府在帳外求見時,才醒了過來。問明了時辰不禁有點窩火,新頂替秦翼職位的侍衛長秦襄,看來是欠收拾了,這哪象侍衛長,簡直就是家奴。但現在也無暇計較。匆匆穿戴完畢趕到前帳,見王俊一身戎裝按刀端坐在門口,還有數十名內衛肅立在邊上。來參見的眾將都給擋在帳外了。
內衛鎮是秦雋揚新設的編制,原本在別人眼里,把這么多海州最優秀的低級軍官集中在一起,干的好象都是親兵的活,簡直是一種浪費。但知道了秦雋揚親自為內衛鎮制定的條令內容后,都憤憤不平。它的第一條是:在場內衛兩人以上(包含兩人)有權判定每一個海州軍民是否違紀,并可視狀予以勒令暫時停止行使職權或臨時拘押的權利。
除了秦雋揚,所有的人都覺得這權力大的有點離譜了。但內衛人員的組成目前有一半是各營自己推薦的,而秦雋揚也承諾內衛人員在一定任期后將會根據各營需要分派任職。后續補充的人員今后主要來源于各營。
所有擔任內衛的軍官在赴任前職銜晉升一級,離任后也晉升一級。以保證擔任內衛的軍官既是各營將領的親信,在執行任務時盡量少地受到各部的抵制。又能在自己的身邊接受考察,還能給優秀的軍官提供快速的晉升渠道。
這次跟隨出戰的內衛已經陣亡十六個了,讓秦雋揚心痛不已。這些人能入選內衛多少都有些許戰功,不缺乏武勇和戰斗經驗,嚴格的條令使他們有嚴謹的作風。執法的經歷增加了他們的榮譽感。正是這些條件鑄就真正的軍人。而自己這次卻沒有很好地愛護他們,他們不光參加了戰斗,還擔任偵察、警戒、督察等任務。這些天基本沒好好休息過。在自己疏忽的時候不避嫌疑地自動接過掌軍之權。
“內衛全體休息,明日辰時集結待命。正在執行的任務由秦襄派人交接。”秦雋揚簡短地對王俊吩咐道。
“諾!”
“諾!”
看他們都出去后,把等在帳外的諸將招呼進來。眾人雖然都異常興奮,但也疲態難掩。由于軍議司的計劃周密,各種備案也非常詳細。
擊破敵之前軍己方傷亡不過300余人,敵軍主將苗沛也沒于亂軍。敵之后軍也在凌晨就渡河后撤了,后營給尉遲凜占據了。這倒是原先沒預料到的。對于眾將提出的乘勝追擊,秦雋揚思忖了了半晌也沒明確表態。只是留下張風府,讓其余人都去休息。
“仲方,你怎么看?”見張風府剛放下茶盞,秦雋揚便開口問道。
張風府沉吟了一下,說道:“岳長史安排來的8000民夫今晨就到羽山大營了,哪怕再加上那萬余降兵一起搬運。但運送三個營寨里的糧秣輜重,再加上撿拾遺棄在野外的兵器、牲口、器仗等物和處置尸首至少十余天吧。此處距海州城不過百里,押運的兵丁只需固定在各處警戒就可以了,一營足矣。剩下的3000人大可過沐水去,駐扎在沂水大營威懾沂州,以掩護輜重隊。沂州雖還駐軍萬余,但從敵軍撤退時不顧前軍,焚毀沂水浮橋來看,已是驚弓之鳥了。沂州素來富庶,沂水的西面就有幾個鐵礦和大量的良田,人口可著實不少啊。使君一直心憂海州疲憊,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