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駕著飛龍艦剛一停靠自家碼頭,鐘不欺已聞訊帶人趕來迎接,見到艦身上的戰痕硝煙,眾人皆大驚。
林峰眼下沒空和鐘不欺多解釋,先趕緊把傷員轉運就醫,有8名傷員,肢體箭傷,灼傷,已做過應急處理,調養個十數日即可痊愈。鐘不欺留在碼頭組織人員搶運物質,林峰和陳自亮直奔軍營而去,登上大箭塔。
大箭塔最頂層是鐘樓,樓內懸千斤鑄鐵大鐘一口,高四尺,徑三尺,日暮方擊,鐘聲悠遠可達30里外,聲洪音亮,十里之外亦撼人心魄。鐘聲渾厚悠揚,方圓數十里可聞,伴著鐘聲,人們晨起迎朝霞,傍晚送夕陽……
這口鑄鐵大鐘配有兩根撞槌。木槌,宏亮悠揚,用來報時,鐵槌,脆響當啷,音色尖亮,用來預警。
只等林峰一聲令下,陳自亮就準備用鐵槌撞鐘,當當鐘聲就是戰斗警報,大龍口民兵聽到警報就會立刻丟掉手中的活計,奔赴各自戰位,準備戰斗……
大龍口的防御體系眼下遠未完善,只趕緊要處修了一些,林峰不打算動用民兵,命令陳自亮撞木槌,木槌撞鐘發出的鐘聲雄厚悠揚,傳播遠,除了報時,還可報信,做遠程通訊之用。林峰要把李虎駐外的野戰營召回來,衛戍大龍口。
“都昂…都昂…都昂…………都昂…都昂…都昂…………”
鑄鐵大鐘以特定節奏鳴響著,鐘聲悠揚飄蕩……
常言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和尚撞鐘那是大有學問,講究節奏,速緩,鐘聲抑揚頓挫,傳之既遠,回蕩不息,和尚撞鐘,撞鐘之前要默誦佛經,敲鐘時要敲得抑揚頓挫,舒緩有致,“緊七下,慢八下,平平二十下”,如此三遍之后,再撞三下,總共一百零八下。這一百零八下,撞到哪里念什么經都有規定,絲毫不能出錯。各地的撞擊上手法不同,據《鴻雪因緣圖》記載:素聞有撞鐘之法,各有不同。河南云:前后三十六,中發三十六,共成一百零八聲。京師云:緊十八,緩十八,六遍湊成一百零八。”有的地方是:前擊七、后擊八、中間十八徐徐發,更兼臨后擊三聲,三通共成一百八。目的是使鐘聲不至于單調呆板,造成一個“百八鯨音,響遏行云”的美妙意境。可見我國各地寺廟自古以來,撞鐘的節奏、韻律雖各有區別,但鐘聲均為一百零八下,這是一條千古不變的定律。
林峰很想利用鐘聲緩急撞擊法,編成一套摩斯電碼,可以傳送復雜指令。和尚文化水品高,會撞鐘,眼下手底人撞鐘,就能聽個響,最多編出個節奏,哪談得上什么韻律。只能編成簡單的一二三四,規定一代表什么,二代表什么,依次類推編到十就完了,可傳出十種指令,五個防御指令,五個進攻指令,用來指揮調動周邊部隊。此時撞鐘的節奏就是調李虎駐軍回防大龍口。
“都昂…都昂…都昂…………都昂…都昂…都昂…………”
李虎即使已經聽到鐘聲,幾十里地,一時半會也來不了,徒步強行軍最少也要兩個時辰。張雪青,妲云等人帶著大批民兵沖進軍營,把林峰氣著了。
“我不是教過你們了嗎,當當當才是召集民兵,都昂都昂都昂是召集步兵,和你們沒關系,散了,都散了,該干嘛干嘛去啊。”
“我們不走,是不是韃子已經殺來了,我們要求參戰。”
“我們也要參戰。”
“韃子沒來,緊張什么,就是和地方部隊鬧了點小摩擦,小事,都散了吧。”
……
鐘不欺在碼頭下完貨后也匆匆趕到軍營,了解情況后和林峰商量對策,已經和友軍撕破臉了,死了人,不能善罷甘休啊,該是如何收場。
鐘不欺建議先召集部分民兵部署在營門口,以防萬一,然后再想辦法花錢消災。林峰也是這么想啊,但是這禍事來的蹊蹺,對方恐怕不是要錢那么簡單。
陳自亮已經帶著偵察甲全副武裝守在轅門口,雖然只有二十來人,據守要塞關口,沒有數百兵力,沒有重械掩護,休想踏入轅門半步。林峰不想把民兵拖入這趟渾水,地方軍之間尋釁摩擦還有可回旋之余地,如果聚鄉勇結營對抗官軍,那就坐實了謀逆罪,是要禍累家眷的。目前大龍口不比水泊梁山,很多官兵和匠戶的親屬還都沒來得及移居,有些在路上,有些還在做動員,反不得……
沙洋縣知縣黃文彬已得知林峰沖過巡檢攔截,將六艘緝私艦,擊沉一艘,傷三艘,亡七人,重傷九人,大驚,對負責此次攔截任務的縣尉何之林道:“這是你從劉知縣那授受的勾當,如今事砸了,人財兩空,如何是好。”
何之林道:“大人當日也是首肯了的呀,如何能置身事外呢,還是拿出個主意才好。”
黃知縣道:“這奉節縣林都頭,聞名是個好漢,他既然做出這等勾當,你多帶些人去拿人吧。”
何之林道:“大人,跨縣拿人您得開押票啊。”
何之林收起押票,隨即叫喚尉司并兩都頭:一個姓邱,名楓;一個姓武,名安國。這兩個非是等閑人也!是沙洋縣看家名捕,武藝精熟,聞聽奉節縣都頭林峰沖撞巡檢,殺了官軍,非常震驚。當下邱楓,武安國,兩個來到后堂,領了知縣言話,和縣尉上了馬,逕到尉司,點起馬步弓手并士兵兩百余人,前往奉節縣拿人。
當晚何縣尉騎著馬,兩個都頭亦各乘馬,各帶了腰刀弓箭;手拿撲刀,前后馬步弓手簇擁著,出得西門,飛奔奉節縣大龍口來。
到得大龍口時,已是深夜一更天。
何縣尉道:“前面便是大龍口,聽說這林峰好生了得,手下亦非善類,那廝們都是死命,倘若一起殺出來,又有流民協助,卻如何敵他。我去和雷縣尉借些兵馬來,邱楓帶押票去奉節縣城借兵,武安國就留在此地,待三路兵馬齊聚,佛曉前動手,諒那廝再了得,豈不束手就擒。”
武安國道:“說的也是,只怕林峰那廝從水路脫逃。”
何縣尉道:“不妨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怕那廝不肯逃。”
何縣尉去到流水鎮找雷豹借兵,雷豹已知此事,大略猜出此事原由,壁壘森嚴,劍拔弩張……何縣尉自討了個沒趣,嚇得灰溜溜退了出來。
邱楓倒是從城里引來一路兵馬,新任縣尉周明杰并兩個步兵都頭,馬步弓手兩百號人,兩個都頭騎兵,這個縣尉周明杰不會騎馬,坐著轎子來的。隊伍開到天已經大亮了。
縣尉周明杰原本是個主薄,手無縛雞之力,平日里獻媚邀寵,就會出壞點子,托林峰的軍功升了縣尉。見劉文新惡了林峰,雷豹不遜,便送上條借刀殺人計,與鄰縣合謀尋機在水路以巡檢緝私為名半路攔截,結果掉林峰性命,再瓜分大龍口的產業。假公濟私,名正言順殺人,直接做成翻不動的鐵案。只沒想到林峰等人仗著船堅炮利硬闖過去了。事已至此,順水推舟,林峰沖撞巡檢殺官軍,也一樣是死罪。
周明杰四十來歲,頭皮油光發亮,雖然做了縣尉,但是不懂軍事,只會貪瀆武庫空缺油水,手下兩都頭也是酒蘘飯袋,平日少訓,帶來兵沒有什么戰斗力。此刻硬著頭皮上陣來抓林峰,只能仰仗何縣尉帶來的人馬,他的人來湊個數。
周明杰道:“你說今日我們前來,那個林峰會就范嗎?那可是亡命之徒啊。”
何縣尉道:“放心吧,周老哥,此次我們兩縣一同發兵,這么多人,加上有知縣大人支持,那林峰又是理虧,他還能怎么著。難不成要造反?”
何縣尉年近四十,尖臉猴腮,下巴長一瘤,瘤上一撮毛,說話時頗有些陰森森的感覺。說話時貪婪地看著大龍口的情形,他嘆道:“這大龍口這么短的時日便有如此規模,聽聞那林峰很有錢財,今日看來,傳言不虛。”
兩人都是得意地笑起來,邱楓和武安國兩人沒笑,林峰行事他們也知曉,雖未曾蒙面,但也素來敬仰。此番林峰殺了官軍,雖覺蹊蹺,但他們兩人身在公門,職責所在。不管怎么說,林峰沖哨殺人事實確鑿,已是鐵案,縱有隱情也是翻不了的,只希望能拖延一時,這個林峰能逃了出去。
當下兩軍一合,擺隊列陣,準備攻入大龍口拿人。武安國暗中給何縣尉遞話,把周明杰的隊伍開前面去,主客有別,應該由奉節縣的軍馬擔任主攻。何縣尉當即應準,把周明杰往前推,周明杰嚇得屁滾尿流,半晌工夫隊伍都整不齊,你推我,我推你……
李虎早已拔營回防了,堅甲利盾,長槍硬弩,陣列于前,莫說眼前這數百烏合之眾,就是再來數千,也休想攻入轅門半步。林峰只想和平解決此事,李虎的軍隊剛一開到,就把陳自亮放出去了,兵分兩路,解鈴還需系鈴人……
兩座縣城內兵力空虛,城墻擋不住偵察兵的滲透……
何縣尉好不容易把進攻隊形整好,沙洋縣兵馬在后,奉節縣兵馬在前,一步步往前壓,前進到離轅門尚有兩百步時,就不往前走了,已經到了橫水隔斷區。路面寬只有二十步,部隊根本展不開,派出小校上前叫陣。
“反賊林峰聽了,立刻放下武器,速速就擒,此時就擒,大人憐憫,念爾等初犯,或免死罪,發配充軍,還有前程。若武裝拒捕,殺無赦……”
“林峰走私越貨,殺官造反,與眾人無關,知縣大人開恩,只抓主犯,脅從不問,有擒獲賊首林峰者,賞銀百兩……”
……
李虎:“大哥,我去宰了那小王八蛋,吵死人了。”
林峰:“讓他去吧,不要再殺人了。”
……
何縣尉見轅門口無甚動靜,把隊伍解成十列縱隊,繼續往前開進,如此密集隊形,一支穿甲箭能穿兩個到三個……直到推進到百步,還是無動靜,五十步……
放了幾排箭后,轅門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何縣尉判斷林峰可能已經逃了,下令開始突擊,“嘩……“兵士放了羊似的,發了喊,爭先恐后齊向著轅門涌來,眼中冒著紅光,要破門而去,洗劫大龍口,瓜分財物人口。大宋軍律,反賊的家眷財物都屬戰利品……
“咔茲茲……“轅門開了,只見門內一排排整齊的軍士迎面小跑出來,個個全副武裝,以伍為隊,四伍一排,一共十排,每排間隔不過幾步,兩百人組成厚重鋼甲長槍陣,跑動時整齊的腳步一片轟鳴,壓迫力驚人……
前排長槍放平,后排斜舉……長槍如林,往前平推,將狹路擠得滿滿當當。個個臉孔黝黑,神色堅毅,臉容嚴肅,皆久經訓練的精銳軍士。
“殺!……“
“殺!殺!殺!……“
許多收不住腳的突擊散勇官兵迎面撞上前排槍林,五支長槍同時刺出,同時拔出,透心涼,血如泉涌,長槍陣踏過尸體,繼續前進,一步一殺,所向無前……
長槍陣推進數十步,刺槍,拔槍,血涌,伏尸,連續刺殺數十人……縣城來的官軍終于被殺醒了,魂飛魄散,棄甲丟盔,拋刀撇箭,各逃性命,道路狹窄,自相踐踏,死傷無數,很多人被擠入水中……幾個都頭上前約束部隊,敗軍各逃性命,誰肯回身廝殺……
林峰也不追趕,收回槍陣,重新關上轅門……
轅門前留下數十具血肉模糊的尸體,濃郁的血腥味在空中飄蕩……
奉節縣知縣劉文新,沙洋縣知縣黃文彬此刻在大龍口的箭樓上看到這一幕,肝膽俱裂,嚇的尿了一褲子,兩腿癱軟,象條死狗似的被幾個偵察兵拖下了箭樓。
林峰道:“事已至此,兩位大人覺得應該如何收場呢。“
“林英雄饒命,林英雄饒命呀。“劉文新,黃文彬諾諾連聲告饒。
林峰道:“我放了你們,你們就再派官兵來剿我,是嗎,如意算盤打得好精啊,你們看到我殺人了,不能饒了你們。“
“我們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林都頭饒命啊。都是誤會,一場誤會。“
林峰:“怎么可能是誤會,你們已經看到了,我已經反了,是被你們逼反的。留著你們也沒用,對不對,殺了算了。“
“不要啊,林英雄,林大人,我們一時糊涂啊。“
林峰:“拖下去,殺!“
鐘不欺:“大人,且慢,先前因兩軍誤會,自衛殺人,迫不得已,尚有回旋余地,此時若再殺朝廷命官,與法不容。“
劉文新:“誤會,誤會啊,先生,先生救我。“
林峰:“先生迂腐,這兩個害民賊,留有何用,不殺不足平民憤。“
鐘不欺:“大人明鑒,屬下相信兩位大人一定是受到部下蠱惑,并不明真相,同室操戈,實乃悲劇。依屬下來看,此事一定是有韃子細作從中挑唆,軍中作亂,令我軍不合,挑起內斗,為其大軍南下鋪平道路……“
黃文彬:“先生高見,正是有韃子細作挑唆……“
林峰:“韃子細作在哪,在哪呢?“
鐘不欺:“韃子細作不是被林大人殺了嗎,恭喜林大人平亂建功。“
劉文新:“對,對,對,林大人平亂有功。“
劉文新,黃文彬死到臨頭,牢牢抓住鐘不欺遞來的救命稻草,唯唯諾諾,只求活命。
林峰:“他們的印都帶來了嗎。“
陳自亮:“報告大人,都拿來了。“
林峰:“行了,我們走吧。“
林峰等人離去,鐘不欺留下來教劉文新,黃文彬如何措辭書寫平亂告示,盡快張貼出去,把事圓掉。陳自亮送兩位知縣大人走時,先當面演示一下氰化鉀毒針的威力,再用砒霜毒針在兩人身上各扎幾下,再當即灌解藥,留點解藥,告誡他們固定時間固定地點去取解藥,否則毒發暴亡,形如死狗,好自為之……
砒霜毒針實則沒有什么解藥,兩個時辰毒發,受點罪,數日調養也就無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