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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什么人過這一生

14.杏子花紗嫩麴塵

和什么人過這一生 探花刀 14256 2010-08-21 15:54:54

    第七十七節

  周世泉為了安慰閔恩素對雨蘭的相思之苦,終舍得答應陪她一道去商場看服飾了。象個普通的顧客一樣來商場逛逛,于他而言也是一種難得的新奇感受。他是一個倔強的人,卻不呆板,并非受不得不屬于他那世界的言行。他其實從未意識到,他自己同平凡的生活圈子有很遠的距離。他將別人平凡點滴的生活看得很清楚,以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分子。他心里應該說是純凈的,有什么想法,一定付諸于行動,將產生的什么念頭變成客觀世界里看的見摸得著的事物,這樣才會踏實。所以,他腦子里存留的想法很少,更不會有因為長時間儲存乃至于腐爛了弄昏頭腦,將思維變得混沌不清的念頭。所以,他看起來總是那么頭腦聰明,內心敏銳,思維犀利,不象一般人那樣因為思維混亂總會莫名其妙的辦些稀里糊涂的傻事。

  閔恩素一時興起,拉著周世泉說要去四樓看男裝。在閔恩素的手插進他的胳膊彎的時候,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溫暖。為了讓這久違的感受更明晰,他答應了。四樓剛剛搬進來一家世界知名男裝品牌班賽特,一名導購員看到周世泉氣質不俗,閔恩素又裝扮不凡,立時上前來引路。

  在班賽特店里,閔恩素幫周世泉看外套,周世泉自己看褲子。他被一條褲子的色彩和布料吸引。導購過來幫他選尺碼,建議他試穿。他微微笑了一下,拒絕了。但他想起了自己曾經愛美的年輕時代。那時的世界,清新美麗。他跟導購說:“這褲子誰設計的?”

  導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答說:“不知道。”

  “那你幫我去問一下。”他說。

  導購叫他等一下,將褲子疊還原了才去柜臺后邊跟店長竊竊私語,然后店長笑著走了過來,跟他說:“先生,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

  周世泉說:“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這服裝是誰設計的?”

  “您對班塞特的服裝有什么意見嗎?”店長說,“如果您有好的意見,我們歡迎您提出來。”

  周世泉正覺得說得費勁,閔恩素過來了,跟店長說:“潘部長在不在?跟潘部長說有個叫閔恩素的人在這里等他。”

  周世泉想說算了,那店長卻很機靈,叫部長去了。不大會兒,服裝部部長潘晨過來了,后面跟著一大棒子職員,象是趕著開會來了。周世泉一回頭看到這么多人,倒嚇了一跳,看著潘晨領著一批人那么有禮貌的站著,走過去,攬起潘晨的肩,跟他說:“你給我辦個事。”

  “您說。”周世泉擱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幾百斤重,壓得他只能躬著身。

  “去幫我把班賽特的設計師找來。”周世泉說,“我想請他來給我做衣裳。辦得到嗎?”

  “一定。”潘晨說。

  “好。”周世泉說,“我也不急,看設計師自己方便,但是越快自然越好。”

  “您放心。一定。”潘晨說,“這個星期內給您辦成。”

  “好。”周世泉說,“你忙你的去吧。我走了。”

  “您不多呆會兒?”潘晨說。

  “我要多呆會兒,你們自在嗎?”周世泉笑著說,“好了,走了。”

  閔恩素跟著他一起朝電梯走過去,潘晨帶著那幫人也跟在后邊。上電梯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問潘晨:“義滿最近一次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好久沒來了。”潘晨說,“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吧。”

  “好,我知道了。”周世泉鄒了一下眉說,“行了,你們不用跟著了,都忙去吧。”出了商廈,周世泉跟閔恩素說:“要不去買點菜,今天你下回廚,我給義滿打個電話,叫他回來吃晚飯。”

  “也是。”閔恩素說,“這孩子,有段時間不見蹤影了。”

  “聽說張克的公司在福安路民航大廈。要去看看嗎?”周世泉問。

  “我不想再看見這個人。”閔恩素。

  “我也不想,可是,再怎么恨,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幾年的人啊。你不知道,自從他離開我們,我一直派人監視他。”周世泉背著手抬頭望天空,說:“他生了一種奇怪的病,很難治好。”

  “你說張克嗎?”閔恩素,“這怎么可能呢?”

  “能活多長時間也很難說。”周世泉嘆口氣道。

  閔恩素沉默了一會說,“去看看也好。”

  “我在想,這事要不要跟雨蘭說一聲。”周世泉說。

  “跟雨蘭說什么!”閔恩素說,“這對雨蘭有什么好?再說了,雨蘭走的時候,對他可是恨之入骨。她恐怕是再也不想見張克了。你別又叫雨蘭不得安寧。”

  “雨蘭帶著孩子走,無非是希望張克念那孩子,也好和她一并過去。”周世泉說,“她這是拿一份感情要挾另一份感情。張克不吃這套。雨蘭的恨,我看復雜啊。”

  “不管怎么說,以前她總舍不下的。”閔恩素說,“如今總算是放下了。”

  “這才過了幾天?”周世泉說,“雨蘭的性格我比你看得透。說她心里放下了,為時尚早。我倒是想,張克念著那孩子,主動去找雨蘭也無妨。再者,想著自己時日無多,跟雨蘭好歹也是幾年的夫妻,跟雨蘭敘敘舊事,也是應該的啊。”

  “他有這份心,我還不樂意呢!”閔恩素說,“不過,我是擔心雨蘭一個人在外,難處太多,要是有這緣由叫她回來,倒是很好。”這時候,周世泉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沒聊幾句掛了。然后跟閔恩素說:“走吧,我們先去一下華僑花苑。林老板有事情跟我們商量。”

  閔恩素問:“哪個林老板?”

  周世泉說:“林俏靈的父親。”

  第七十八節

  任為和林俏靈去越南旅了一次游,途中,任為吃到了一種很美味的水果,跟林俏靈逗趣,把那水果稱為靈果。而后突發奇想,要將那靈果帶回國內來種植出售。林俏靈開始只當他是說笑,后來看他越說越認真,倒也認真考慮起來。回國的時候,買了五百公斤,放到市內幾家大超市里邊。市場反映不錯,于是同意了任為投資果園的請求。

  任為拿著林俏靈貸給他的錢,頭一次體會到了做老板的滋味。在危水市郊南章鎮上承包了三百畝里,成立了靈靈果園有限公司,建立了一片溫室種植基地,從越南聘請了靈果的農技師,還在市內中心商業區租了寫字樓,當做公司行政辦公用,以方便和各大超市貿易往來。

  靈果的種子還沒下地,公司的各個部門和人員倒都整齊利索了。任為就為了把這公司的規模整得有模有樣,倒也是天天忙得不可開交。林俏靈每次來看他,都見他嚴肅認真的工作,倒也對他抱了很大的希望。

  直到錢花光了,任為又要來找林俏靈拿錢。林俏靈才下了心思來調查公司的運營狀況,發現任為除了花錢擺架子,沒干一件實事,兩百萬砸下去了,那地里頭連根苗兒都沒冒一根。林俏靈就有點失望了,覺得任為除了一腔意氣,沒有經營的真本事。

  “除了信心,還要有決心,拿出干勁來,吃力,流汗,不怕苦。”林俏靈跟任為說,“你現在這樣子算什么?錢沒掙到一分,還西裝革履的坐在一米寬兩米長的辦公桌后邊。聯想公司的老板也沒你這么瀟灑!”

  “你目光要放長遠一點。等果子結出來,錢不就到手了。”任為說。

  “你給我閉嘴。”林俏靈說,“我就是因為目光長遠,才不打算又拿百來萬去打水漂。就你現在這種意志,我已經看到了半年以后是什么模樣了。我現在給你兩種選擇,一是關閉公司,你愛玩什么玩什么;二是公司我來接管,聘請職業經理人來打理它,你呢,仍是愛玩什么就玩什么去。”

  “我這費了多大的功夫,才把這公司做成現在的規模,就等著結出果子來賣錢了,你倒好,把我攆到一邊去。”任為說,“這不明擺著搶我的勞動果實嗎?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除了像個老板之外,我看不出你身上有哪一點是老板的素質。”林俏靈說,“讓你來打理公司,跟把一小孩丟進狼群沒什么區別。你說,我能忍心把你丟狼群里去嗎?”

  “你就這么瞧不起我嗎?”任為說,“那你來做好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就你說的,我玩我的。”

  林俏靈兩手抱在胸前,看著任為從自己面前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任為走出去以后,就給大學一幫朋友打電話,約他們晚上在中山路震巽迪吧喝酒。那幫子朋友,聽說任為創業當了老板,一個個都恭維他。他也不好意思將自己的困惱在這幫朋友面前傾倒出來,順著那些架子話就往上飄。酒也是一杯一杯下了肚,本該需要朋友理解和勸導的苦衷被酒精沖得無影無蹤,大老板的氣魄又重新附體,豪言壯語一句接著一句往外冒,舌頭都不打卷。

  一個朋友說也想創業,開一家二手家具店,沒有啟動資金,請任為給他借五萬塊錢。

  “小意思。”任為說。

  還一個朋友看他那樣爽快,說自己最近遇到了點麻煩,需要三萬塊錢才能解決,不好意思跟家里說,外面又借不到錢,一直為這事苦惱呢,任為你這么牛,我這事就拜托你了!

  “小小意思。”任為說。

  任為雖說喝醉了酒答應的,但是天生腦子記性好,除開對全欣負心不談,德性一直也還不錯。回到林俏靈那兒,酒醒了,想到自己在迪吧的承諾,就跟林俏靈要這錢。

  林俏靈之所以動了投資果園的心思,一是先前任為在她面前夸夸其談,說動了她,二則市場競爭激烈,藍桃花旗下的電子廠遭遇了困境,訂單減少不說,政府又出臺了上調工人底薪的政策。話還說回來,也因為任為本人,林俏靈和周義滿關系破裂,導致了她在LED工廠上的投資失敗。這些因素歸結到一起,讓她,還有她的父親林青俠,相當頭痛,對任為已然心生不滿。現下任為開口又說要錢,這對林俏靈的內心底處無異雪上加了一層霜。她哪里有錢給他?

  “你有什么委屈的?”林俏靈嘆口氣說,“如果你在同學面前丟面子,只怪你自己。有多少人想要一份輕松自在,卻不得不昏頭昏腦的從早忙到晚。你有這份福氣,卻不珍惜,不好好把握,做點你該做的事,非要在同學面前擺個譜,你非要折騰自己,還要連帶著折騰我。”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任為說,“你覺得我什么也不能做是不是?嫌我給你添麻煩了是不是?是你不相信我的本事,我想做好的事情你也不讓我去做,反倒怪我游手好閑,給你無事生非了。”

  “你不要這么敏感。”林俏靈說,“就當我什么也沒說。今天我很累,要早點休息。你可以呆在房間玩你的《魔獸世界》,但是兌現你跟你朋友的承諾,這個忙我幫不了。晚安。”

  林俏靈要進臥室,任為攔住了她,說:“從來都是你說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必須聽你的,一切都是你說了算。連牙膏用哪個牌子都要你做主,早餐吃什么也由你決定。我就是你的一個木偶。即便我有什么想法,你同意了去做,我也要看你的臉色。在同學面前丟臉我無所謂,我直接告訴他們,我和你拜拜了。就這,有什么呀,我會活得更自在,更瀟灑。”

  “大門就在那里。想怎樣你自便。我要休息了,別擋著我。”林俏靈說。

  “你別后悔。”任為說。

  林俏靈直接用沉重的關門聲答復了他。

  第七十九節

  從元山風景區回來以后,周義滿和何清源倆人一直沒怎么說話。她很難過,他也不好受。但是兩人情緒都很平靜。進了屋,她就在沙發上坐著沉默不語,義滿起先在臥室呆了一會兒,不多會兒便也坐到客廳里來。

  “我知道你現在心里很難受。我也和你一樣。”義滿說,“我不知道我現在呆在你旁邊,會不會讓你更加難受!”

  “雖然我們之間有分歧,你也不知道怎么面對。可是,我還是希望你現在能呆在我旁邊,不論你自己有多難過。”何清源說。

  周義滿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說:“我說了你別生氣,看著你難過的樣子,我自己的痛苦好像少了一半似的。”

  何清源笑了笑說:“因為叫我們難受的是同一個緣由。看著你難受,我的心也要輕松許多。”

  周義滿握住了她的手,想了想說:“雖然我們有分歧,目的其實是一樣的。我一直在想你說的諒解和謙讓。我想,如果我們不是在思考同樣的問題,分歧又從何而來?”

  “我們已經想到同一處去了。而且,認識也相同。”何清源說,“這就是,你爸爸媽媽是不可能原諒我,也不答應我們走到一起。所謂的諒解和謙讓,僅僅是我自己看得淡罷了。想叫別人也看得淡,莫如叫這世界的人都失去進取心,都淡定成佛,絕無可能的事。你也完全了解謙讓和諒解是天方夜譚。偏偏這是一道實實在在的檻,我不想去邁,你想要強邁。就是這樣。”

  這時候,周世泉打來電話,叫他回去吃晚飯。

  放下電話,他對何清源說:“也許不如我們想的那樣。這問題沒那么嚴肅,矛盾也沒那么尖銳。”

  “好吧。”何清源說,“那么你就去和他們吃晚飯。你可以把我的事情打個比方講給他們聽。如果他們稍有激動,你就該及時閉嘴了。”

  “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和他們提這個話題。”周義滿說,“我保證我不會說出一句激怒他們的話。”

  義滿出門的時候說:“或者你可以等我回來再吃晚飯。我會盡早趕回來。就算稍晚一些也沒關系,前面一條街道上有家毛家菜館,那里的燈火很漂亮。今天的晚餐,我原本就這么打算來的。”

  “我等你。”何清源說。

  義滿走了以后,何清源看了一會兒電視,在沙發上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義滿就回來了。坐在她旁邊,呆呆的看著他。她沖他微微一笑,他握住她的手,問:“肚子餓嗎?”

  “還好。”她說。

  他給她找來了外套,說:“去毛家吧。”

  她在鏡子前稍稍裝扮了一下,批上了外衣,和他手挽手出了門。在電梯里,她問他:“你怎么不笑?面容僵硬。有什么事讓你這么操心?什么樣的結果,我們不都是早有預料的?”

  “不是。”義滿長呼了一口氣,“我回去之后,沒有機會跟爸媽提與我們沾一點邊的事情。似乎也不用提。”

  “那你跟我說說看。你現在這么不開心,為的什么?”

  “我一直在考慮,有件事情我該不該跟你說。”周義滿說,“是我剛回家之后聽說的。”

  何清源嘆了口氣說:“只要你想說的,便說就是了,不想說便不說。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介意,但我介意你這么猶豫,介意你的思慮。”

  “我相信我們兩人足夠透明,可以用簡潔直白的話進行溝通。只是,這事情卻不是簡單的事情。”周義滿說,“如果你確定你對我毫無保留的直白沒有成見,對我坦誠的本身不產生任何懷疑和憂思,我就直接說了,在我開口之前,爸媽跟我提起了之前和我交往過的一個女子。他們的意思不言而喻。”

  “雖說沒料到他們會怎么說,但是這種結果,其實不也在意料之中的?有什么好憂慮的呢?”何清源說。

  “是啊,”周義滿說,“我的何清源,有一顆天使般的心,理應這藍天白云之下所有的快樂和明媚,都為你享有。可是這個世界上,不論多么平坦的土地上也不會有永遠筆直的路。我不想說的,是關于張克。”

  她笑了,說:“我還不想聽呢!”

  “他患了不治之癥。”周義滿說。

  周義滿以為她會說些什么,掩飾也好,無需掩飾也罷,但是她沉默了,且停下了腳步。

  第八十節

  閔恩素打電話給周雨蘭,告訴她張克的病情,周雨蘭聽過之后,除了驚訝和悲傷以外,似乎還有別的說不清的情愫在里面。閔恩素問她回還是不回來?她沉默了片刻,才應答,回,一定回。她在電話那邊說,有一件事,十分重要的事,我實在是瞞不下去了,我太痛苦了,我要跟您說,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閔恩素想在電話里問清楚,雨蘭已掛了電話。然后閔恩素就跟周世泉說這事,叫周世泉聽了也迷糊,她有什么事瞞著我們,而且還很重要?

  “想不出。誰知道呢?也許只是她自個覺得重要吧。精神緊張了,小事也看得大了。”閔恩素安慰自己。

  “那就等她回來再說了。”周世泉說,“我看義滿最近也不太正常,可能是因為知道了張克的事。”

  “你說義滿不對勁。我看滿像回事。”閔恩素說,“在張克那里的時候,張克提到義滿也是欲言又止。我看,你得把義滿管緊一點,女朋友也沒有一個,又長期不著家,什么事都拘束不了他,畢竟年輕人是性情散漫的,別在外頭惹出什么事來。”

  “這個我倒不擔心。”周世泉說,“義滿的脾性只是朝著家里倔,在外面是很軟很順的一個人。叫他打理的幾家店,我都查看過了,沒什么問題。我倒是在想,可能跟林俏靈有些關系,他父親上次約我們喝茶,我看說的話里頭是希望和我們重修舊好。”

  “其實我覺得義滿和林俏靈滿般配。只是義滿的心里,多半掛念著舊事,對林俏靈多有傷害的地方。所以,林俏靈的事情倒也可以理解。”閔恩素說。

  “這種事情,我已經不想再多加干涉。”周世泉說,“他愛誰誰。我想管也管不了。”

  “你要找的班賽特的設計師,潘晨給你找來了。不過,那設計師蠻有個性的,說你可以去見她,她卻懶的來見你。而且,只在今天下午,過時不候。”

  “多大的腕兒啊?這么大牌。”周世泉嘀咕。

  “她也不是什么腕兒,只是聽說找她做衣裳的人,多大的腕兒都有。跟她見一次面,你得付五萬元。一萬元的預約金我已經替你打給她了。”閔恩素說,“我倒是沒看出來,你有這么獨到的眼光,單從衣裳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厲害來。叫我看那些衣裳也就是普普通通的。”

  “這跟厲害有什么關系?”周世泉說,“只是喜歡不喜歡罷了。要說這其中有什么不一樣,或者有什么一致,囂張的說,叫格調,委婉的說,是風格。”

  這個大牌的服裝設計師,名叫孟扣扣,昵稱扣子。孟扣扣此時正在觀瀾鎮的小漁村上,她驅車過來,為了尋找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名叫尚明,即義滿的尚明叔。

  孟扣扣得著裝和氣質自是不用多說,走在漁村的街上,與周遭的氛圍格格不入,一如當初何清源的憂傷放在尚明叔的咸菜攤上。

  她慢慢的走,看著漁村旁邊的海灣,這是一片寧靜的海灣,高空晴朗,云淡風輕,海水湛藍藍。她自言自語說:“你當初選擇在這里安身,是相中了這一片寧靜嗎?”

  整個村子,無論誰見了她都會覺得這人迷人可親,可有一人卻是相當反感。就是義滿的元燕阿姨。

  孟扣扣還沒找到尚明,元燕已經找上她了,從她后邊跟上來,攔住了她說:“你逢人就跟人打聽尚明在哪,你是誰?找尚明做什么?”

  “請問你是?”孟扣扣問。

  “我知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元燕說,“這么多年,只要是尚明認識的人,我都認識。只有一個人是例外,那就是他心里面藏著的那個女人。我就知道他心里面藏著一個人,他始終就是不肯承認,現在你終于露面了,不過,很不幸的告訴你,你來找尚明,只怕要失望了!”

  孟扣扣聽了不由緊張起來,說:“尚明不在這里了嗎?”

  “錯!”元燕說,“他已經跟我在一起了。”

  “你跟他是夫妻?”孟扣扣問。

  “可以這么說。”元燕得意的說。

  “那請你帶我去找他。”孟扣扣說。

  “什么?你還要去找他?”元燕長嘆一聲,“哦,愛情的力量,真的無法抵抗。”

  “我要找一個人,只有尚明知道那個人的下落。”孟扣扣說,“所以我要先找到尚明。”

  “什么?”元燕驚嘆!

  “帶我找到尚明,我給你十萬元報酬。”孟扣扣說。

  “什什什么?”元燕連續驚嘆,“你跟我來,我這就帶你去找那個潛力股。”

  尚明并不認識孟扣扣,見也沒見過這樣一個女人,從來沒有。

  可是孟扣扣開頭一句,便叫他知道,她是為何而來。

  “我叫孟扣扣,我找孟乙乙。”

  然后,他把她帶到了孟乙乙的墳前,告訴她:“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是我埋的。”

  “我是她姐姐。”她說。

  “我知道。”他說。

  “我和她都是孤兒,從小相依為命。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她說,“在她的眼里,我就是她的天,也是她的地。我們在一家裁縫店里跟人學做裁縫。后來,她愛上了一個富人,她受了騙,那是個結了婚的男人,可是她依舊愛得死心踏地,我怎么勸阻都無濟于事,我說的話她不再聽了,我們翻了臉,分了手,從此各奔東西,彼此了無音訊。”

  “她還有個孩子。”尚明說。

  “我知道。”她說,“我和她在孤兒院生活的時候,院后有座燈塔。那時候,我經常和她去里邊玩。她將你的名字,還有生小孩的事,都記在了塔里頭。她知道,終會有一天,我會看到,會來找你們。”

  “難得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記掛著。”尚明說。

  “有些感情,時間越往后,越是覺得難以割舍。”她說。

  “想想也是。”尚明說。

  第八十一節

  張克一個人躺在醫院,看著窗外的樹。母親過來了,又走了。他整天思考著死亡,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誰也無法從容面對。但是這世界也沒什么迷人的。若是生性有一點好賭的品性,說不定會勇敢一點,冒著永遠沉寂的危險,博一把獲得永生的豪禮。死,不就這樣回事?

  雨蘭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看上去,她比以前樸實了一些,不論是著重,還是舉止。她的眼角掛著淚,只差沒哭出來。

  “你瘦了。”雨蘭像受了欺負一樣的說。

  “生病的人都這樣。”張克說。

  “為什么這么奇怪的病,會落在你的身上?”雨蘭說,“落在誰身上不好,偏偏落在你身上?”

  張克笑了,說:“我自己也琢磨這個問題,我有什么地方得罪過老天么?其實呢,一個從來身體健康的人,凡他患病,必是生活中有照慮不周的地方,而若是絕癥,也必是生活中有無解的難題,一點一滴應在了身上,那就是無治。”

  雨蘭說:“我知道你說的是我。我是你無解的難題,我老纏著你。可是你不一樣也是我的無解?照這么說,我應該和你一起得絕癥。”

  張克說:“可是人和人,本質不一樣,有的像石頭,有的像雞蛋,雞蛋碰上了石頭,難道雞蛋和石頭都得碎?”

  “不跟你說這些了。我在想,”雨蘭說,“是不是給你弄個電視過來?”

  “不。”張克說。

  “你看一下天災人禍的新聞,怕是心里好受些。”雨蘭說。

  “除了你有這種缺德的心態,別人不會有。”張克說。

  “同病相憐,這種安慰算是缺德嗎?”雨蘭說,“那要不給你找臺電腦,你在網上看看書,聽聽歌。”

  “你給找些國學方面的書來,尤其是那些生字很多的,帶些八卦玄學方面的。”張克說,“我想我這病該是因為身體某個方面被什么東西克制住了。”

  “要不干脆給你請個道士。”雨蘭說,“你還別不信,我聽說很多名流人士,都請了道士給自己當生活顧問,所以事業感情什么的都順風順水。”

  “你準備上哪給我請去?”張克說。

  “武當山。”雨蘭說。

  “還不如自己去武當山拜訪。”張克說。

  “這個主意很好。”雨蘭說,“天底下的名山大川,你都該去轉轉看看,不定這一圈乾坤氤氳靈氣能治好你的病。”

  “行了,嫌晚上做夢不夠多的,還要白日里加班加點的胡說。”張克說。

  “我想,你至少應該想出去轉轉。”雨蘭說,“你總得有什么想做的吧?”

  “你想說未了的心愿?”張克笑問。

  “這個,”雨蘭看了一眼張克說,“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倒是這個意思。”張克說。

  “那你說,是什么?我幫你去完成。”雨蘭說。

  “你辦不到。”張克說。

  “你總得跟我說,是什么事?”雨蘭有些緊張。

  “還記得四年前的事嗎?”張克望著雨蘭說,“那個被你用琴弓傷過的人,我想見她。”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雨蘭抿著嘴,憋著不傷心,可是從來受不了委屈的她,如何抵擋這份悵惘。她一聲一聲的終是哼了出來,而后哭著捶他的腿,跑去拿起枕頭砸他的頭。看著無動于衷,面無表情的他,她自己又忍手了。

  “別做夢了,你這輩子是休想了。”她情緒淡定下來,跟他說。

  “我這輩子還剩多長時間?”他嘆息一聲。

  “我走了。”她走出了病房。

  他的枕邊放有一本武俠書。他拿起來,仿佛里邊李尋歡走了出來問他,你為什么要對她這么狠?

  他便可這樣對李尋歡說:“如何算狠?心里何嘗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即便真有什么平生未能達之事,姑且曲折自己的心意,將它磨滅,就也仿佛如同實現了一般,心滿意足了。然而現在唯一要緊的,便是不能再有虧負內心之事。即便一時之間以為我不夠溫柔,然而,真心意,終會平。”

  周雨蘭從醫院出來以后,給一個人打手機,問:“田姨,你跟準兒在哪里?”不多會兒,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帶著準兒就過來了。女人說自己帶著準兒就在附近逛悠,還說這附近有個碧香園購物廣場,里面正好有兒童游樂場。

  周雨蘭說:“我們現在回去。”

  田姨問:“現在就走嗎?不是說讓準兒見他爸爸的么?”

  雨蘭搖了搖頭說:“這事以后再說。”

  三人上了車。雨蘭開車,過了兩個十字路口,進入桂花小區。半小時之后,雨蘭一人駕車出來,駛向危水河畔的翰林府。

  第八十二節

  音樂茶座那時放著一首很老的歌。周世泉走進茶座的時候,心已經被這首歌觸動,是鄭少秋的《笑看風云》。他看到孟扣扣的時候,很明顯,她也在很用心的聽那首歌。

  他在她的對面坐下來。她臉上的墨鏡沒有摘下來。他想等歌曲放完的時候,再同她招呼,可是接下來放的兩首歌,依然叫他蕩氣回腸,那種深厚的沉淀在內心的底蘊,隨歌聲一起滋潤靈魂。他不想說話來打斷這稀有的沉醉。那兩首歌是《一生何求》和《沉默是金》。

  她摘下墨鏡,他神色倏忽一驚。

  “你太面熟。”他說,“若不是出于一個偶然的機會,我主動約的你,我不敢相信我們見面是一種巧合。”

  “這話是什么意思呢?”孟扣扣問。

  “我生性多疑。”周世泉說,“凡能打動我的事物,我都會去懷疑它的出現是否是一種必然。如果是,那將是不安全的。我不接受設定的喜悅。相信誰都是這樣,只信賴不期而遇的美麗。”

  “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我很美,并且讓你驚艷了?”孟扣扣笑問。

  “這是個嚴肅的深沉的話題。”周世泉說,“不如說起來的這么膚淺。”

  “對于有影響力的人來說,確實如此。”孟扣扣說,“即便真的是再也膚淺不過的話,也會因為牽動著大批的利益關系,而變得重要深刻。”

  “你說的話,意思大致對頭。”周世泉說,“但不夠準確。我是被打動了,原因卻是,你的樣子,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孟扣扣說:“這也是一句很有內涵的話。“

  周世泉笑笑,說,“但凡一個閱歷豐富的人,生活中出現依稀相似的情景,是件頂平常的事。”

  “我到危水市來,是為了尋找我妹妹。”孟扣扣說,“我和她分別近三十年了。”

  “找到了嗎?”他問。

  “找到了。”她說,“一堆荒冢,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你似乎不怎么傷感!”他說。

  她看了他一眼,拿著勺子在咖啡杯里胡亂攪動。

  “傷感?”她問,“你知道什么是傷感嗎?在我看來,傷感是一種幸福的感受。真正的痛苦,能改變一個人的意志,何來傷感的空隙和余力?我曾在香港有一個家,沒了,回來找她,她也沒了。現在的我,孑然一身。”

  “你喜歡十字繡嗎?”他問。

  “喜歡啊。”她說,“我是裁縫,當然喜歡十字繡。不過說起十字繡,我妹妹的手藝無人能比。她也是裁縫,但她比我更心靈手巧。”

  “我很喜歡十字繡。”他說。

  “看不出來。”她說。

  “因為我懷念一個人。懷念她的十字繡。”他說,“看到你,使我不由自主的想到她,想起了她的十字繡。”

  “你為什么不去找她?”孟扣扣問。

  “她也在很早以前就離開了人世。”他說,目光深邃。

  “難得你到現在還記著她。”孟扣扣說,“我總感覺商場上的人物,都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在旁人看來心腸有如石頭一般冷硬,對喜怒哀樂種種真情感受有種放不開的麻木。”

  “追逐利益的人,拋棄了世界,所以世界也就拋棄了他們的心。”他說,“千財萬貫,拖累了一顆活蹦亂跳的心。奢華富貴,換不來一份純情。心迷茫了,食山珍海味如同嚼蠟。純真的心,蘿卜咸菜也滋味無窮。”

  “為你能說這樣一番話出來,干杯!”孟扣扣說。

  兩人聊了會兒,孟扣扣從包里拿出一本服裝畫冊來,遞到周世泉手中,叫他從上面的男模特身上選一款他喜歡的服飾。

  他指著一件黑底白點的碎花襯衫說:“我覺得這件不錯。找你做這件衣裳的人多嗎?”

  孟扣扣說:“你喜歡旁邊這件灰底黑格的絲光棉襯衫嗎?和你說的那件都是我設計的印花風情系列中最出色的兩件,一般來說,這上面的衣服我不會再做同樣的給你。給你看,僅僅是我想知道,你自己對著裝的看法。我會當作一種參考。衣服什么樣子,我會按照自己的理念,定下方案,征得你的同意,再做給你。我相信,你也不希望自己穿的衣服,是有別人在穿的,或者有人之后去穿你穿過的衣裳。我的客戶,基本上人人如此,都具有獨一無二的個性需求。”

  周世泉點了點頭說:“我也是。我再看看秋裝。”

  孟扣扣問:“你喜歡八匹馬男裝嗎?”

  周世泉說:“沒聽過這個牌子。”

  孟扣扣笑了笑說:“這是我經營的男裝專賣品牌,在整個東亞一共一百六十家連鎖店面。工廠也是我自己的,在越南。”

  周世泉說:“我們市有你的店面嗎?”

  孟扣扣說:“有。開了半年多。我自己還從沒去過。一起去看看么?”

  周世泉合起畫冊,望著孟扣扣問:“這是你的邀請?”沒等她應聲,他接著說,“太榮幸了!”

  孟扣扣說:“我們就走過去。地址離這不遠。”

  周世泉說:“你會騎自行車嗎?要不我們騎自行車過去!”

  孟扣扣說:“你要會騎,就等你載我好了。我有很久沒練過了。”

  他們相似一笑,像兩個孩子般輕快的走出咖啡屋。

  桂花街是危水市最古老的一條街道,也是當前市內最繁華的商業步行街。如同BJ的前門大街,沒有王府井那般現代的氣息,卻又一股老舊親切的風味。

  “看來,我這服裝店真的是開錯地兒了。”孟扣扣說。

  和周世泉一道看過了店,倆人走出步行街,站在一個路口。

  “你提起桂花街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周世泉說,“現在最潮的步行街是河北岸的橘子路。這里的氣候賣賣唐裝倒合適,跟你的八匹馬風格差得太遠了。”

  “我打小的時候就記得桂花街最熱鬧。”孟扣扣說,“也算是心底存著的一個心愿吧,要在這里開一家服裝店。”

  “看過了環境,打算搬遷到橘子路么?”周世泉問。

  “不。”孟扣扣說,“店還留在這里,但是賣的服裝得換下來。就照你說的,我專門為這店設計古裝服飾,就讓它做我的古裝系列的專營店。”

  “這個想法很好。”周世泉和她一起站在路口,他望著她點點頭,說,“很好。”

  她微笑著,看了他一眼,說:“你現在,還不打算回去么?”

  “那你呢?你回哪兒?”他問。

  “自然是有去的地方。”她說。

  “是哪家酒店,能告訴我么?”他問。

  “我不去酒店。”她說,“我妹還有個孩子,我要去看他。”

  “你妹還有個孩子?”他說,“我倒真的很想和你一道去看看你妹的孩子。說不清為什么,聽你提起你的妹妹,我就覺得這心里很親切,很溫暖。”

  “有關十字繡對嗎?因為我說我妹妹的十字繡很出色。”她笑著說,“我這人比較直,也許我確乎和你的一個不能忘懷的會繡十字繡的初戀情人很像,你對我有什么想法我不介意。同你接觸不長,我對你的感覺也不錯。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不過,我妹妹,一個走了幾十年的人,你沒有必要再去掰扯什么了。我聽著不舒服。”

  “那就不說了吧。”他說,“能遇見你,是我的福氣。我的心里,從沒有放下過那份戀情,你和她,單單是這幾分神似,已經叫我這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有點六神無主了。如果沒有遇見你,我還不知道自己從失去她以后,就等同死了。”

  “那你現在又活過來了?”她笑言。

  “正是這種感覺。”他正經道。

  第八十三節

  雨蘭回到家以后,閔恩素問她:“你不是有重要事情要交代的嗎?怎么也不見你吭聲?”

  “其實也沒什么事。我自己想岔了。”雨蘭說,“這段時間,義滿還好么?”

  “他有什么不好的?還不是整天東游西蕩,偶爾去公司露個面,余下來的時間,誰也不知道在哪。”閔恩素說,“跟張克比起來,他差得遠了。偏偏張克腦子轉不過彎來,弄得人也真正是無藥可醫。”

  “義滿沒有跟你們說什么事嗎?”雨蘭說,“他好像,有女朋友了,這事,沒說過嗎?”

  “你從哪聽說的?”閔恩素問,“你爸現在倒是有心叫他和原先那個林俏靈重歸于好。反正他也一直沒找著更合適的。那個林俏靈,我看跟他挺配。”

  雨蘭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們有這樣的想法,那就得跟他提,看看他自己怎么說。只怕他早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沒跟你們說而已。”

  閔恩素說:“這事情上他有什么,哪有不跟我們說的道理?別的我摸不準,他的性情倒是很烈很真的,愛了就咬定了,一準兒想跟人白首偕老,自然會跟我們通氣。只是他心里還惦記著過去那一個,現下自然是誰都不入眼。”

  雨蘭問:“若是有入了眼的,卻不入你們的眼,爸爸還會想上次一樣阻攔么?”

  閔恩素說:“這話你爸倒也跟我提過,大致意思就是,只要他自己入眼了,我們也就入眼了。絕對尊重,絕不阻攔。”

  雨蘭說:“這話你們最好當面說給義滿聽,并且最好是說話算話。”

  閔恩素說:“那你現在給他打個電話,叫他回來。你這回來了,他也該來看看你。到時候,這方面的事,跟他多聊聊。義滿這孩子,我也得多關心關心了。”

  雨蘭說:“你還真是少拿他當兒子疼過。現在一下子心倒熱乎起來了。”

  閔恩素說:“那你倒說說看,我還能指望誰?你又不懂營生,我呢,也沒有女婿。我看,不光是我,你也得對他多關心關心了,做一個稱職的姐姐。現在就拿起電話,打過去給他。”

  雨蘭說:“沒那么急。您現在叫他回來,他未必得空。我這心里頭還有件頂擔心的事情。”

  閔恩素說:“你操什么心我不管,總歸是以增進感情為主。我們不單要和他處好關系,將來他領進門的那個人,相處融洽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們替他在這個事情上操心,也算是提前打好家庭成員之間的感情基礎。”

  雨蘭說:“我沒您想的那么遠。我想的和您也不一樣。不過,我呢,一定拿出我周雨蘭能夠拿得出的最廣闊的心胸,去對待那個人。”

  周義滿接到雨蘭的電話的時候,和何清源正在尚明叔的家門口坐。接完電話,他看了何清源一眼,低下頭。

  “誰打來的?什么事?”何清源問。

  “我姐。說有件頂重要的事情跟我說。”他回答。

  “哦。”她拿起身旁的一顆蘿卜,拔上面的胡須。

  他起身說:“我得去一下。你今天就在尚明叔這兒,哪兒也不去,晚上我就回來。”

  “我哪兒也不去。”她說,“晚上我做蘿卜牛肉煲。等你回來。”

  從義滿走以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寧,做什么事情也全無主意。看著天上的斜陽,也只覺得這天底下所有物事似乎只是一片灰茫茫的沒有色彩。屋后邊不知哪家院落里傳來的磨刀的刺耳的聲音,反倒成了最美的音符,扎在心里,有一些生機,有點兒動聽。仿佛搖滾的魅力。

  她沒有想到,一輛紅色的跑車會開到家門口來,雨蘭和義滿同時從車上下來。雨蘭像個大明星似的戴著墨鏡,下了車,就像一個大明星那樣摘下墨鏡,然后打量何清源。

  何清源嘆息一聲,扭過頭去不朝她看。

  “我也不想來見你。”雨蘭說,“我也希望,我和你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面。但是緣分不由你我選擇。緣分定下來如此,即便現在的我,依然對你缺少正確認識,無法心存好感,但我還是愿意接受你,作為我的家人。希望你也能,真正的了解我,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潑辣的人。可以說,我相當溫柔,是一個什么事都能替他人著想的人。我也不。。。”

  義滿說:“行了,你住口吧。”

  何清源笑了笑說:“這有什么呢?昨日已是東流水。說實在的,我現在心里挺高興的。剛剛我還在想,你也許是有想法的。沒想你卻說這樣的一番話,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義滿對何清源說:“其實,我也沒想到姐姐會這樣包容理解我。我想,我們還是盡快去跟我爸媽打招呼,由他們來給我們安排一場隆重的婚禮。”

  “都聽你的。”何清源說。

  雨蘭望著不遠處的海灣,情不自禁地朝海岸走過去。

  “雖然我姐和張克離了婚,”義滿說,“但是沒有什么能改變她對張克的情意。張克現在的狀況,我姐雖然什么也沒說,一定是心里別提有多傷心。張克實在是極可恨又恨不起來的一個人。”

  “我就是這種感覺。”何清源說,“受著負心的罪,卻沒有負心的人。”

  “你想去醫院去瞧瞧他么?”義滿問。

  “為了誰?誰又為了誰?”何清源說。

  “就像那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為。”義滿說。

  “所有的罪,都是因為那一份愛。我無法面對那一份罪愛,他卻至死也不放棄。”她說,“所以,我會去看他,在他死后。”

  后面四個字,義滿瞧著她從嘴里一字一字的往外吐,吐得那么輕,那么飄忽不定,似乎沒說,或者一吐出口就已散逝于風,叫他懷疑,她是這樣的說的么?她已背過身去,叫義滿只能假裝她眼角沒有滑落那一滴眼淚。

  義滿背著她轉過身,抬望眼,深呼一口氣。這時尚明叔從集市上回來,正巧被他看到了。他望了望天邊的云霞,說:“這天色還早呢,您怎么就回來了?”

  “我就擔心你不在。還好你在。”尚明叔回說。

  “什么事?”他問。

  “這事我坐下跟你說。”尚明叔看到門口先前義滿坐的凳子,過去坐了下來。

  義滿看了何清源一眼,何清源說:“我去給尚明叔泡茶。”

  義滿點點頭,在尚明叔旁邊坐下來。

  “我剛接了個電話,有個人要過來看你。”尚明叔說,“這個人,我都沒想好怎么跟你說。”

  “您直說。”義滿說。

  “她是你姨。”尚明叔說。

  “我姨?”

  “你媽的妹妹。”

  “我媽的妹妹?”

  “不是,姐姐。”

  “姐姐?”

  “是。就是你媽媽的姐姐。”尚明叔說,“在你出生之前,和你媽媽鬧翻了,倆親姐妹,就這樣失散了。”

  “我從來都沒有聽你提過。”義滿說。

  “你們年輕人,不知道以前的事,這也很正常不是?”尚明叔說,“不提舊事,那是你們有新的人生。所謂,前塵往事成云煙。”

  “消散在彼此眼前。”義滿說,“彼此彼此,這事卻是有彼無此。我這散了,你心里還藏著啊!”

  “見面了就叫姨。”尚明說,“這事我就跟你們這么說了。更多的我等下慢慢跟你說。”

  他回頭喊何清源,“茶泡好了沒有?”

  何清源端茶出來,問義滿要不要喝。義滿搖了搖頭,她看著海邊面朝大海的雨蘭,說:“我去陪你姐說會兒話。”

  義滿看了雨蘭一眼,點點頭,說:“我有個姨呢!去把我姐叫過來吧。”

  何清源正要朝海邊走去,卻見雨蘭接了個電話,然后急匆匆的趕回來,直接上了自己的車,跟誰都沒打招呼就直接開車走了。何清源看著雨蘭在自己面前離去,覺得挺尷尬的望了義滿一眼。

  義滿鄒著眉頭看著急馳而去的跑車,拿出手機打給了雨蘭。電話通了,義滿也沒說什么就掛了,然后告訴何清源:“張克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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