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七十五回 刀槍
楊洞挾風而降,橫長刀凌空襲向周天一,有些黃河門長槍手,散的慢了,被楊洞踢踏倒地。楊洞索性便踩在黃河門弟子頭頂,再一借力,復躍之時,更增氣勢,刀風已然逼到周天一面前。
周天一仗著手中之刀乃神兵利器,棄了他人,挺直刀身,靜待楊洞砍來,作勢便要雙方兵器正面硬剛。
楊洞半空中卻用三尖兩刃刀刀尖點在七寶刀的刀身上,卻無火星迸濺,顯然兩人兵器皆非凡鐵。
雙方均察對面兵刃之上力道奇大無比,楊洞在半空中,無從借力,不能久滯,兩刃相交之后,彈落在地,喊道:“周天一!前日里,燕王寨中,有姓方的和自杞蠻子助拳,故此你突襲得手!今日楊某幸好帶了兵刃!哈哈哈,我楊某人二十年來未動這三尖兩刃刀了,若非高天國師接了小王爺的書信,命我來此長久坐鎮,恐怕世人難見我此件兵器!”
周天一冷笑一聲:“周某人不懼你的邪功!拿命來吧!”刀隨人影,一刀烏影,欺向楊洞。
楊洞喊一聲:“燕王寨見識過周大帥的寶刀!可惜短了些!”楊洞手中三尖兩刃刀倏然探出,毒蛇吐信,仗著自己兵刃長,后發而先至。
周天一仍是想用寶刀去削對方,孰料楊洞的功夫屬實難測。便在兩刃即將相交之際,楊洞身形早已鬼魅般轉向左側,手中長刀隨之而走,改刺戳為平削,掠向周天一小腹。周天一本擬有數招后著,奈何對方兵刃遠較自己為長,雖滿蘊內力,也不撤步擰身,揮刀徑直斬向對方長刀刀桿。楊洞卻早已又轉了小半圈,高舉手臂,手中長刀向下回旋撤回,竟又陡然上挺,暴起而斬落。周天一不及思索,龍虎風云訣的功夫講究的是隨心而發,手中刀早已由心所使,倒提而起,刀背正迎在對方刀桿上。
只聽一聲悶響,兩件兵刃各自崩開。
激蕩的內力,竟令四周風起。
楊洞竟大笑道:“好內力!除了三教堂那姓方的,周大帥也配得上我楊某出刀一戰!”
周天一回應道:“閣下內功也還不錯!”心中卻忖道:“楊洞內力不遜于我,身法卻強于我,兵刃卻長我許多。如此打法,我難以近身,豈有取勝之理?”心思動處,陡然躥出,早已躍在長槍隊前,一刀揮出,砍退四周之敵,順手將就近一名兵卒手中長槍奪過,又復回轉,回刀入鞘,挺槍在手。這一番下來,卻只一霎功夫。
楊洞今日遇著對手,毫無顧忌地斗了幾合,覺實乃是近些年來快意之事,見周天一換了長槍,道一聲:“最好不過!”又是中路直取,連搠三刀,刀刀不離周天一上三路。
周天一抖槍迎戰,格擋還招之時還朗聲喊道:“今一朝讓爾等瞧一瞧,何為鐵槍門!”一槍揮出,阻住楊洞進招,繼而沿著楊洞刀桿而進。周天一手中槍宛若游龍一般,竟不是直挺而進,而是槍影亂顫,似有五六桿槍,同時刺向楊洞。
只一槍,便把兵刃上的劣勢奪回,周天一不容楊洞變招,便踏步上前,逼近數尺。
楊洞仗著金龍教奇特身法,躲開周天一攻來的槍影,三尖兩刃刀舞動,刀做棍使,從側面兜頭蓋腦,朝著對手劈砸而下。
周天一此時長槍揮舞,似乎便回到了昔日戰場之上,那些早已爛熟于心的槍法,經習練風云訣后,似乎都已記不清楚,只是臨敵隨機,何種套路招式恰好,便不慮而知不假思索的使將出來。
鐵槍門槍法精妙絕倫,技法變幻之巧,力道爆發之速,于周天一使來,更勝他人。
昔日楊令公本就槍法絕倫,又潛心向公孫牧蘇討教,習得鐵槍門槍法,揉和臨敵經驗之后,更是獨樹一幟,喚作楊家梨花槍。
一桿普通的鐵槍使在周大帥手中,脫胎換骨一般,其勢銳不可擋,重若萬鈞,迅如雷霆。梨花槍、霸王槍、高家槍、本門槍法,以及諸多槍法中之妙招,都被周天一融會貫通,信手使來。以至于對方根本瞧不出他下一招槍法究竟要刺向何處。
楊洞贊道:“好槍法!”口中雖贊,手上卻不便宜,早已換了打法。他此刻不急進攻,只瞧定周天一身形,手中三尖兩刃刀只管向周天一槍影中扎去。
周天一此刻轉守為攻,心知對方此乃取巧之意,卻也不顧忌,而是一槍接著一槍,一團霧影籠住三尖兩刃刀。
黃河門長槍隊的長槍手,已然看得呆了,個個忖道:“世間還有這等使槍的?自己手中這槍,相較之下,朽木枯柴而已!”
連綿不絕的攻勢,令楊洞覺得,若自己一旦失誤,對方精妙的后著宛似無止無休,攻勢便如排山倒海一般,再無還手之力,遂邊打邊撤后數步。猛然之間,楊洞抖動長刀,刀做槊使,朝著槍影中砸了過去,火光閃過之后,只聽“嘩啷”一聲,一件物什拖著黑影兒飛出,其勢甚速,正釘在一名觀戰的弓箭手胸前。
這物件兒竟穿胸而過之后,又打在另一名弓箭手前胸。
兩名弓箭手血噴如注,立時倒斃。
周天一覺手上略輕,稍一收勢,已知在刀槍磕碰之間,自己長槍的槍頭已然脫落飛出,擊殺了二人。
周天一還想再戰,那幾名跟隨楊洞而來的數人中,有人言道:“楊天王,這周天一定是敵不過你的,只是我們還是速勝,將這數人擒殺為是!”言畢早跳入戰團,手中擎著一把大刀。這刀也是比尋常大刀略長一些,刀頭卻是遠大過尋常中原長刀,刀柄卻較之為短,不過奇特之處在于刀環卻在刀柄后端,嘩楞楞作響。
楊洞心中有些不悅,心道:“我難得遇到一位真正的高手,正斗的痛快!”不過,卻也知得罪不起,口中應道:“野利將軍!來的正好!奪下周天一的刀來,由你來送贈國君!”心道:“先由你在周天一手下吃點虧再說!”
那野利將軍,名喚野利疾,乃是西夏一品堂的副職,武藝本就極強,手中一柄龍鳳刀,在西夏軍中也算一號人物。他早聽說過宋軍中有一名周大帥,威名播于西夏,心中極為不服,此刻聞聽面前這黑塔一般的漢子正是周天一,斗志更勝。又聽楊洞言道擒住周天一后,由自己將周天一的寶刀獻給李元昊,自然名利雙收,早按捺不住,揮刀拼上。
野利疾手中這邊刀,也非凡品,據說乃錘煉百余次的精鋼鍛制而成,向來是刀不離人,人不離刀,心道:“今日若能擒殺周天一,回到興慶府,名揚朝野,我家族也能在大夏國更添聲威!”
在野利疾揮刀斬出之機,楊洞佯為幫手,實則已側跨幾步,在旁掠陣。
周天一瞧見野利疾揮出的只這一刀,便知此人武功遠在楊洞之下,早已瞧出破綻所在,只是瞧這野利疾戎裝甲胄在身,似乎軍階蠻高,便存了脅迫之心。
周天一手中槍沒了槍頭,抖擻處,挽了個棍花,便將野利疾的刀頭帶偏,手中棍回旋上撩,便戳向野利疾哽嗓咽喉。
野利疾身法不及周天一快,難為他竟能情急之下,將刀戳在地上,借力躍起。
周天一橫掃一棍,正削在野利疾刀頭之上,手中槍桿乃為木質,被鋒利的刀頭磕斷一截。
饒是如此,野利疾手中龍鳳刀受了槍桿上內力激蕩,仍是離地而起。野利疾奮力抓緊刀桿,不致脫手,卻在空中拿不住身形,跌落在地,撲蕩起塵土,搞了個灰頭土臉。周天一乘勝便向上前,挾為人質。
楊洞心道:“讓你吃點苦頭罷了,豈知你如此無能?”早已綽起大刀,橫欄過來。
野利家族乃是西夏國中的豪族,野利疾的功夫向來自吹自擂,旁人多半讓著他,故此其不知天高地厚。
但此刻野利疾有危急,另外幾名跟隨楊洞而來之人,皆是野利疾的護衛,早已紛紛呼喝上前,各挺兵刃,往周天一身上招呼。
周天一聽風辨位,驚道這幾名護衛的功夫,哪一個都遠勝野利疾,一邊接招應敵,一邊心中苦苦思索如何才能率眾得脫。
本來一個楊洞便與周天一幾乎戰個平手,此時五六名野利疾的護衛團戰,對方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周天一心中焦急,遂棄了槍桿,又抽出寶刀,刀影護體,卻僅能自保,無暇傷敵。
鐘麟此刻環顧四周,心中算計:“我若先奪條道路,最好先帶這些人質哄散,否則便是周大哥的累贅。周大哥若不顧忌我等,說不得早脫了戰團,逃出此地。”遂大喊道:“楊洞!我來戰你!”
此時郭三兒心中叫苦:“本擬周天一無人能敵,如今卻又形勢逆轉!我這不長腦子的姐姐真是害人!”
還未等鐘麟沖過去,郭三兒上前悄悄拉住他的衣衫,低語道:“鐘寨主,這水牢之下乃是水渠溝汊,入河處有三道鐵柵欄阻擋。若得利刃斬開鐵柵欄,或許可從溝汊入大河,得脫活命去者。”
鐘麟回道:“你道我不知么?我鐘麟一進這水牢早已瞧過地勢,此計不妥。那溝汊河口兩側皆是軍寨,亂箭而下,焉有活口?”
郭三兒正撓頭間,卻瞧見司馬德修早已從懷中抽出兩面黃旗,沖著周鐘背后的水牢之上,揮舞搖擺。
水牢之上有三層,皆為軍士休憩之所。司馬德修與莊子勤計較之后,命其他弓箭隊手繞行至水牢頂上。
百余名弓箭手,已然張弓搭箭,引弦待發。
莊子勤喊一聲:“楊天王,諸位西夏將軍,速回本陣!”
楊洞早已察覺,數人虛晃而退。便在此時,司馬德修黃旗一揮,水牢頂上弓箭手往下齊射。不少女子中箭。
魏五娘初始想往外跑,被沙通天撞到,一腳踢倒在水牢議事廳門口。郭三兒方才扶她起來,此刻躲在水牢門口,剛剛緩過來,覺得還是跟在自己弟弟身邊,有些安全感。孰料剛趕到郭三兒身旁,恰好司馬德修下令放箭,魏五娘后背早中了兩箭,撲倒在郭三兒身上。不多時又有幾支箭射中了她,疼痛入骨之際,她抱了抱自己弟弟,閉眼死去。
鐘麟將紅文擋在身后,舞刀格擋。
周天一回身護著武秀云,喊道:“先撤回地牢,再作計較。”
九天真人馬道源大聲笑道:“想回地牢,先折在這兒吧!”隨即他又揮動兩面黑旗,又有數十名長槍手,紛紛將長槍朝著周鐘等人擲刺而來。
長槍的槍頭倒未必能刺中傷得了周鐘二人,但是長槍槍頭都綁了一個小瓷瓶,瓷瓶里滿是黃河門的迷煙“黃河一道煙兒”。
隨著長槍落地,瓷瓶碎裂,許多迷煙連成迷霧一般,將周鐘等人籠罩其中。
就在司馬德修又令身邊弓箭手以及水牢頂上的弓箭手,齊齊再射之時,突然地下一聲哄響,如悶雷經空。
響聲過后,整個水牢晃了幾晃,碎裂坍塌,轟隆一聲,隨著塵土沖天,落陷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