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花柳巷脂粉堆里自來埋了許多公子騷客,有甘愿的,有不甘愿而甘愿的,結果總逃不出一個欲字。
一位白衣公子背著手走在前面,后面一位紫衣公子搖著扇子亦步亦趨地跟著。白衣公子突然轉身,后面公子“哎呀”一聲躲開。
應汲撫了撫胸口,“寧弟你下次轉身前可否預先告知我一聲?”
安寧嫌惡地望著他,“跟你說了不要扭臀揮手,那些人不是看你的。不要搖扇子,冷得很。不要哼小曲,很難聽。還有,不要叫我那個什么弟,叫我公子就行。”
應汲偏頭想了想,“可是我也是公子啊,而且還是……”貨真價實的,“叫你公子,難道咱們就公子公子的互稱么?且不說我們自己別扭,就是外人見了我們靠這么近又如此生分,也會笑話咱們的啊。”
安寧凌亂了一把,“那你就不要靠我這么近啊!”
“父親說不要離你兩步外,這塊地方亂得很,我還是離一步比較安全。”
安寧沉默了,天知道她此刻有多后悔帶這個榆木腦袋來逛妓院。這個傻瓜的迂腐比他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她一把奪下他的扇子,“好,你愛怎么叫就怎么叫,只是不要再給我丟人了。”
離望春樓好幾米遠,就有老鴇上前問,“喲,應公子,您這好幾日沒來了,小桃紅可天天念叨著您呢。”
應汲尷尬地笑了笑,安寧睨了他一眼,抬腳走了進去。
應汲趕緊向老鴇表明身份,“看見沒,前面那位才是爺,不要亂說亂做。”
老鴇捂了捂嘴,“哎喲,得虧公子提醒。公子快請吧。”
安寧望著眼前的琉璃杯納了悶,“怎么這種地方可以用得起這么好的東西么?”
應汲笑,“寧弟你這是孤陋寡聞了,多少貴胄公子哥來這里尋歡作樂,一擲千金算小的了,不就是愛這里的大雅大俗?你說進賬能少么?”
“你擲的金也很多吧?應公子?哦?”
應汲訕笑,“這、還好還好。”
安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哼,應侍郎的家底都叫你給敗光了。”
應汲連連擺手,“公主這話嚴重了。”
“嗯?”安寧瞇眼。
“額……寧弟此言不假。”
老鴇敲門進來,應汲向她點了點頭,老鴇隨即喊道“姑娘們,都進來吧。”
有五六個年輕女子魚貫而入,老鴇笑瞇瞇地看著安寧,“這位公子,可有滿意的?”
安寧看著那些濃妝艷抹的女子心里十分煩惡,“庸脂俗粉!難道沒有清靈一點的么?”
老鴇心內頓時不喜,這公子口氣不小,這幾位可都是望春樓一二等的姑娘了,今兒是看在應公子的份上才都叫了來,哪知這公子這么不識抬舉。遂冷笑道“清靈的倒是有,就怕公子反達不到姑娘的要求,連面都見不著。”
安寧來了興趣,“哦?那請問這位清靈的姑娘,有多高的要求?”
老鴇被安寧的譏誚弄紅了臉,愈發不顧道“姑娘一不見達官權貴。”
“本公子鄉野村人,無官無權。”
“姑娘二不見有婦之夫。”
“本公子尚未娶親。”
“姑娘三不見求仕之人。”
“本公子無欲無求,不意入仕。”
老鴇急了,“姑娘要見的人必須家財萬貫。”
安寧故作疑惑,“這可奇了,既不能是達觀權貴,又必須家財萬貫。”
老鴇得意地笑,“那是,我們姑娘可有一顆九曲玲瓏心。”
安寧摸著下巴笑了笑,“可幸,這家財萬貫我也當得起。”
老鴇懷疑地上下掃視一眼,此人雖然穿著不俗,但是京城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公子家財萬貫?”
應汲心道,可不是么,這整個大周國都是她家的。
安寧笑著頜首,從袖中掏出一方璽印。
老鴇只看了一眼安寧便收了起來,她的眼睛卻已經瞪成了銅鈴,“公子稍等,老身這就去請姑娘。”眾女子隨之退出。
應汲疑惑,“你拿你的印信給她看?”
安寧扯了扯嘴角,“當然不是,是孟十一的。”
應汲咽了口唾沫,“江南首富,他的印信怎么會在你手上?”
安寧搖著扇子打起了太極,“佛曰:不可說。”
片刻,老鴇又來了,苦著臉道,“公子,我們姑娘說她十分景仰公子的大名,只是今日實在是與人有約在先,因此只能同公子說抱歉了。”
安寧來了興趣,“哦?這姑娘倒是個守信的人。應汲你不知道,自古那些不守信的人最可惡了,叫人空等,白等,倒不如不約不見的好。”
應汲呵呵笑道,“寧弟你對此似乎頗有心得。”
安寧將手中酒水飲下方道,“可不是,還未請教這位姑娘大名呢?”她轉向老鴇。
老鴇還是滿臉的遺憾,“姑娘芳名若耶,哎公子,我們這兒還有其他一些容貌上等的好姑娘,要不公子您再看看?”
安寧搖頭,“不了,這兒酒水甚好,我飲些酒罷了。”
老鴇郁郁退下。
安寧默念,“若耶,真是好名字。”
應汲為她斟酒,“若耶不是一條溪水的名字么?這姑娘倒真有趣。”
安寧漫不經心地擺弄酒杯,“小桃紅也是好名字啊。”
應汲默,悶聲喝酒。
“你去會你的小桃紅吧,我知你為侍郎拘著也多日沒來了。”
“父親說不可……”
“得了吧,這地方能有什么危險,況且你道我又是個吃素的?”
應汲想了想覺得這位公主的確是不好惹的,便起身去會情人了。
安寧拿著酒杯走到窗前,窗外一棵洋槐樹正好遮掩了月色,月亮隱在樹間,只余一些月影影影綽綽地打在半開半閉的窗戶紙上,她按了按額角。似乎真有點喝多了。從前是喜歡喝酒的,不過母皇說喝酒誤事,便只讓她們喝果酒,如今喝這烈性酒竟然不適起來,真是貽笑大方啊。
窗外的樹枝似乎晃了晃,安寧皺眉,今夜無風,難道醉得這么厲害了?
突然,屋內燈燭滅了一盞。一條人影隨之跳進來,安寧斜身后退,左手腰間軟韌已出。
來人反應極快,閃身躲過,低聲道“若耶,是我。”
安寧一愣,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