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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兩萬五千米

第三章、默默此情誰訴?

地下兩萬五千米 江山唯我獨唱 4071 2011-12-28 17:44:44

    自從云行云覺被聶乾坤責罰過后,兩子對梁寅風更是懷恨于心,若非聶乾坤曾嚴令他倆再犯這個幼弟,他們定會將他痛毆至死去活來。

  話雖如此,封崖閣內(nèi),二人還是盡量找機會難為他,有些時候,當梁寅風經(jīng)過他們的身旁時,二人總會出其不意地伸腳將絆倒,讓他跌個頭崩額裂,甚至于有次更乘四下無人,把梁寅風推下園內(nèi)池塘之中,弄得他衣履盡濕,狼狽已極。

  梁寅風不說,所以沒人會去可憐

  除了一個小女孩以外

  當聶乾坤每次瞧見梁寅風如此情形,總會找兩個侄子查問,只是他們一一措詞否認,無證無憑,他也責備無從。

  而梁寅風自己縱然吃虧,卻從來只字不提,也沒有向聶乾坤和心儀訴過苦。

  他看來也不習(xí)慣活在封崖閣,他總是時常坐在封神崖的思過峰上,遙望天際,呆呆出神。

  那是一個孩子的伶仃……

  一個需要朋友但卻不交朋友伶仃,他需要有個知已。

  可是,又有誰會愿意成為他的知已?

  時光荏苒,茫茫眾生,似是未及回首前塵歲月,轉(zhuǎn)眼間,梁寅風已經(jīng)在封崖閣中過了兩年

  此刻的他已經(jīng)五歲了。

  在這兩年當中,聶乾坤對梁寅風倒真不錯,除了處處維護此子,還特意為其雇了一個老師回來教導(dǎo)他讀書認字,免得他與自已兩個侄子聚在一起學(xué)習(xí),易起爭端。

  然而,梁寅風縱使在學(xué)習(xí)時還是一貫地一言不發(fā)很少說話,他依舊冰冷如昔,就連塾師亦不敢強逼他一開其口。

  他似乎對任何事均毫無興趣,除了那個小女孩以外,梁寅風只會在聶乾坤教導(dǎo)閣中弟子練劍時,站在老遠的地方看,可是當聶乾坤招手叫他一同練時,他卻又遠遠避開。

  負責照顧梁寅風的周媽亦察覺這孩子不喜與人接近,小臉上常常蓋著一層寒霜,這令周媽再不敢過于接近他。

  不僅周嫂,封崖閣中的水系一脈的族人亦是一見他便回避,就像這孩子會帶來不幸一樣。他姑姑心儀自嫁入封崖閣后,仿佛已完全忘記了自己有這樣一個外甥。有時候,兩甚難得偶然在封崖閣偌大的莊園中遇上,相遇時也沒什么話說,只是如陌路人般經(jīng)過。她冷!

  他比他更冷!

  他冷好像一座雪山冰雕,根本不像是一個活人。

  這樣一個孩子心中,到底在想著些什么?

  誰知道?誰想知道?

  也許,只有聶乾坤一個人想知道!

  或者,就是那個名叫芷依的小女孩

  直至那一回,他終于知道了。

  那一回,心儀不知因何染上重疾,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已有十多天了。

  聶乾坤不知換了多少大夫,可惜此病還是屢醫(yī)不愈。

  心儀可憐兮兮地在床上茍延殘喘,痛苦異常,人亦昏昏沉沉。

  梁寅風靜靜的瞧著自己的姑姑輾轉(zhuǎn)呻吟,目光中沒有絲毫憐惜之情。

  聶乾坤正站于其身畔,面露憂色。

  他想到心儀半生漂泊,無依無靠,自嫁給自己后,以為日子將會安定些,然而,誰知道這安定并不長久。

  真是紅顏易碎。

  聶乾坤黯然對梁寅風道∶

  “寅風,聽大夫說,你姑姑……她……”

  他欲言又止,聲音更有點沙啞。

  “她……已活不長了,現(xiàn)下我只是以人參給她續(xù)命,也許……這數(shù)天之內(nèi)會……”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望著梁寅風的臉,

  他的臉木無表情,不帶任何七情六欲。

  他徐徐走出房去。

  兩天后的一個晚上,心儀終于病發(fā)。

  封崖閣所有人等到閣主的寢居中齊集,各人團團圍著床上奄奄一息的閣主夫人,均是神色惻然,也不知在等些什么?

  只有一個人仍未到來。

  他就是梁寅風。

  聶乾坤坐在床沿,緊握著心儀的手,他環(huán)顧眾人,卻未見梁寅風的蹤影,于是問周媽道∶

  “周媽,云風呢?”

  周媽面露慚色,支吾地說∶

  “我……不知道,少爺似乎在……兩天前已不見了。”

  “什么?”聶乾坤一呆,剛想追問下去,躺在床上的心儀卻忽爾半張秋瞳,虛弱地低喚∶

  “乾坤……”

  聶乾坤連忙附耳細聽,只聽心儀仍在喚著∶

  “云行;云覺……”

  他不由得咫一酸,這個女人對他的兩個侄子總算有心,瀕危時還在叫他倆的名字。

  云行和云覺驟聞嬸嬸如此呼喚他兄弟倆,也是不能自己,眼角一濕,淌下淚來。

  這些年來,心儀縱然只為照料聶乾坤而連帶照顧他們二人,可也說的上是克盡已能,關(guān)懷備致了。

  半昏半死之間,心儀猶在夢囈般呻吟,喚道∶

  “寅風……寅風……”

  聶乾坤臉色陡變,他想不到心儀平素苛待自己外甥,此刻竟會惦記寅風名字。難道真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心儀雖是虛弱,但寅風二字卻是不絕于口。她已不復(fù)記得自己的這個外甥以改名云風,在她心坎之中,他一直是寅風!

  她的心中,原來還有寅風!

  心儀叫喊同時,不知何來氣力,驀地精神一振,雙眸一睜,似是回光返照,目光即時流轉(zhuǎn),眼睛在搜索一個人。

  一個令她畢生引以為憾,卻又不能擺脫的人。

  過了良久,心儀面露失望神色,對挨在她身畔的聶乾坤道∶

  “乾坤,寅……風……呢?”

  她關(guān)心的,仍是寅風!

  聶乾坤不知應(yīng)對眼前快死之人說些什么,倘若他直言不見了梁寅風,定會使她倍添憂心,可是若然不說,又不知從何處找他回來?

  正躊躇間,突聽門邊的仆人嚷道∶

  “啊!好了,少爺回來啦!”

  眾人都把目光移向那個正踏進房內(nèi)的梁寅風身上,只見其一身衣履滿是破洞,骯臟異常,這兩天也不知去了何處?

  心儀再見外甥,慘白無血的臉龐頓呈現(xiàn)少許生氣,可是再瞧他那身又破又臟的衣裳,卻又不禁若斷若續(xù)地謾罵道∶

  “你……你這……孩子,到底……到什么……鬼地方……玩耍……去了?”

  她與他似有宿世冤仇,此刻仍不忘罵他。

  梁寅風并沒回答,木然地站在離榻前數(shù)尺之處,沒有行步近。

  聶乾坤霍地捉著他的小手,暗自用力把他拉近,在其耳過低聲勸道∶

  “孩子,別再意氣用事,你姑姑……真的快不行啦!快好好的和她說幾句話。

  梁寅風被聶乾坤強拉至床前,心儀無助地看著他那雙冷冷的眼睛,道∶

  “風兒,你……待我……總是……如此的……冷,你很……恨姑姑……么?”

  她一直耿耿于懷的疑問,終于提了出來。

  梁寅風悄無反應(yīng),不過眼神中卻閃過一絲強烈的哀傷。

  可惜,正在神智迷糊的心儀并未發(fā)覺他這絲深入骨髓的哀傷,但是,聶乾坤卻看到了,她只是震顫地伸出自己那枯瘦的手,輕撫著梁寅風的臉龐,道∶

  “姑姑……要死了,你……會傷心…的哭…嗎?”

  她到底不敢肯定。

  在旁的聶乾坤不由分說,接口道∶

  “孩子,你這就依你姑姑一次,哭吧!”說著兩行淚已掉了下來。

  梁寅風默默的看著她那痛苦。憂郁的臉,伸手入懷,從懷中掏出一些東西,交給聶乾坤,說道:“為她續(xù)命”

  那是一顆千年老山參,梁寅風如此小的年紀,不知是怎的找到的

  他手兒雖小,卻是冷的。他的心,會否同樣冰冷?

  他只是把人生交給聶乾坤后,便轉(zhuǎn)身離開,離開時,對床上的心儀說了一句話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聶乾坤吩咐下人立馬煎藥,看著梁寅風弱小的背影,堂堂七尺漢字,竟然哭了

  心儀更是激動莫名,拉著聶乾坤的手,朦朧道∶

  “他……不想……我死!”

  說著說著,握著他的手竟然逐漸亢奮,好像又恢復(fù)的精神力

  “是,他說他不恨你,從來都沒恨過你”聶乾坤神情大喜,急忙搶上前抱著她,心儀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點血色,他相信,她還能活過來∶

  “乾坤……我……錯怪他了,他……心里……原來……還是……有我的……”

  此時參湯已到,心儀服下,本是該命喪酒泉的芳魂,竟然奇跡般的有了朝氣

  她終于知道梁寅風對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冷漠!

  聶乾坤趕身上前,喚來大夫,老淚涔涔而下,看著梁寅風走時的背影,心中酸澀異常

  其余婢仆也不禁潸然。

  整個房間立時充滿一片愁喜交加。

  經(jīng)過大夫的調(diào)理,心儀活了過來,聶乾坤高興的驚喜莫名,不敢置信

  眾人都是轉(zhuǎn)悲為喜,要說神色如舊依然沒有一絲表情的,就只有出了門的梁寅風

  他只是一步一步的前門外走去,回首望著眾人歡喜的表情,呼的一聲,只是渾身歇了口氣

  良久良久,就一直這樣子向前走,不想任何人發(fā)覺。

  可是,正出門尋人的聶乾坤卻無意中瞥見了他剛剛松懈的表情。

  那是一種異常古怪的表情,一種深愛至深的表情。

  因為梁寅風這個表情,聶乾坤惟有于心不忍,放下剛剛好轉(zhuǎn)的心儀,立即跟了出去。

  烏云遮月。

  今夜的月,卻是圓的。

  在這渾圓月光之下,聶乾坤一直跟在梁寅風身后,他想看看這孩子在其姑姑生命無憂后,還要去哪?

  眼前小路迂回曲折,凄寂無聲,益覺孤清!

  聶乾坤但覺此路異常熟悉,他忽然記起,此路是通往當初心儀和梁寅風一塊遇見自己的地方,封神崖頂?shù)乃歼^峰。

  他還記得,約莫一年前,他因有感于梁寅風與心儀二人之間的嫌隙漸深,故此特意攜同這對母子一起到此外游散心,望能化解他倆的心病。

  心儀當時無意間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這峰上竟有著一棵梨樹,她見這梨樹垂髯千縷,疏密有致,于是一時戲言她若能一生不和梁寅風與聶乾坤分離,便親自在老的時候,為樹祈愿

  聶乾坤想到這里,暗自吃驚,這孩子當日也聽到他姑姑所言,他會否……此時,梁寅風已步至一棵梨樹下,聶乾坤不由得臉色發(fā)青,躲在樹叢中靜觀其變。此處,正是心儀當初所說的祈愿之處

  只見梁寅風緩緩跪伏地上,慢慢的用手撐著身體,對樹叩頭

  聶乾坤眼眶一熱,這孩子難道是要……?

  山高風寒,梁寅風歸附于地,身子連叩,從不跪人的他竟然會對著一株樹跪得如此虔誠

  風很大,聶乾坤渾身凍的有些發(fā)冷

  縱然如此,梁寅風并沒有放棄他的叩首,他一直在磕,沒有絲毫停歇!

  可是,血肉之軀怎堪與泥土相抗,不消片刻,頭皮業(yè)已擦破,鮮血遍地。

  但他依然沒有停止,直到磕到第九十九個,聶乾坤心中哀憐剛欲上前勸阻,但見梁寅風突然開口了……

  聶乾坤止步,他想聽下這個孩子的祈言

  于是立時止步,想看個究竟。

  黯淡的月色下,梁寅風雙手合十,他不信佛,他說:

  “謝謝你,佑我姑姑!!”

  佑我姑姑!!

  聶乾坤記起來了,他曾對這孩子提及只有人參才可救活心儀的命。他早前失蹤了兩天,會否真的往荒山野嶺遍尋人參?

  人參封崖閣雖有,但卻無極品

  梁寅風,真是個會讓人誤解的孩子

  聶乾坤頓然醒悟,心頭一陣刺痛,暗忖∶

  “心儀,你也太誤解自己的這個外甥了。”

  與此同時,那邊祈愿的梁寅風身子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跟著便倒在地上。

  這一變真是出乎聶乾坤意料之外,當下無容細想,奔出樹叢,把梁寅風抱在懷中,只見他臉青唇白,滿額心血,早已昏了過去,身子更如火般灼熱,這孩子顯然是捱病了。他不辭勞苦地往尋野生人參,回家后又驚逢悲喜,小小心靈縱然仍可忍受得來,但其軀體畢竟仍是一個孩子。

  聶乾坤望了望地上那叩頭磕出來的深坑,忽地慨然嘆息∶

  “有時候,人在悲痛之時,并不一定會流下眼淚,心儀,你誤會這個孩子,太深了”他一邊感嘆一邊已抱著梁寅風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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