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三聲,父親匆匆起床,啃了一塊冷冷的玉米面餅,去了離家二十多里地的縣城叫賣瓜子,并且一整天沒有吃飯。
茫茫的夜色傾斜隨風雪,父親盡量驅使著急促的步伐,艱難的夜路更顯崎嶇。踩著嘎吱作響的雪,他用感覺摸索著道路…
靜謐里,母親又一次催促我們回屋,我們不肯回去,默默的等待著父親的歸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大姐忽然歡快的叫道:“回來了!回來了!”
我凝目望著黑漆漆的四周,并不見父親,正疑惑間,不遠處傳來了父親的咳嗽聲,我們都十分的高興,前擠后推的奔向前,我跳將去,父親卸下擔子,用寬大的臂彎攬起我,在我臉上接連親了好幾口,我有些不樂意,一是因為我著急打開父親的擔子,尋找我愛吃的東西,還有玩耍的小玩意;再者說父親的胡子茬兒著實扎疼了我的臉。
我用力把一個勁親向我的臉的父親的臉往外推,埋怨道:“哎呀,爸爸,你這個毛病什么時候可以改改呀,你的胡子就像媽媽縫衣服的針一樣,炸疼我啦!”
父親“嘿嘿”的笑著。有點神秘的問我:“炸疼了?”
我“哼”了一聲。
“那怎么辦啊?”
我一撇嘴:“那你說怎么辦呀?扎都扎了,還能怎么辦呢?”
“那—”他忽然變戲法一樣的變出一塊糖來,我都沒有看見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就獎你一塊糖罷!”我歡喜的去抓,他又用很低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問:“有沒有聽媽媽的話?”
我早已經奪過了糖,邊拆糖紙邊嘟囔:“那是自然的了,當然聽了,我可是乖寶寶。”
父親一笑,放下我,又給了大姐和三姐每人一塊。
“噫…慧娟呢?”
母親拍著他身上的雪?!霸谖堇锬?。”
揭開碎步接起的門簾,窗臺上的油燈晃晃悠悠的跳著舞,二姐把燈挪到飯桌上。
“爸爸,你累了,快上炕去歇歇腳吧,我去端飯?!?p> 二姐那時才六歲,但是非常勤勞,也最能體諒父母。每一次父親去縣城買了好吃的東西,她和兩個姐姐總是吃不著,都給了我吃。
有一次,她纏著母親要,母親說:“弟弟小,留給弟弟吃。”可她還是要吃。母親就生氣的罵了她。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看見她朝父母要好吃的,她也不敢再要了。
“嗯。來慧娟,給你糖吃。”
二姐很是遲疑,看了一眼母親,母親讓她去拿,她就邁了很小的步子接過了糖。語氣感激的說:“謝謝爸爸。”
“呵呵,真乖!”父親摸著她的頭,感到一陣欣慰。
她隨著母親端飯去了,可是我們早就已經爬上炕了。
父親把疲倦的大腳板擱在炕邊,卷了一根老旱煙,一臉愁容的吸著,我們就看到一絲絲的煙圈在微光里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