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賀軒和徐菀茹都是大驚,回頭一看,果是二師兄“忠義劍”杜鼎林,身旁尚有六名鐵劍門弟子在側。俞賀軒拔出手中寶劍攔在前面,謂徐菀茹道:“四嫂,你快帶著飛兒逃走,不要管我!”杜鼎林帶著六名弟子奔出客棧,道:“小師弟,你不必緊張,放下劍來。”俞賀軒道:“二師兄,你們是來抓我們的,難道我會不知嗎?”見徐菀茹原地不動,又催徐菀茹逃跑。杜鼎林道:“小師弟你誤會了,不錯,我確實是奉了掌門師叔之命前來抓你們的,但是對于四師弟殺害師父一事,我卻有諸多懷疑,總覺得他的為人決不至于做出這種事兒來。”
徐菀茹一聽這話,心下甚是感動,道:“二師兄,四哥確實沒有殺害師父,定是有人栽贓陷害的。”杜鼎林道:“可是這件事兒是掌門師叔和大師兄親眼所見,大師兄一向和四師弟交好,他也是不會冤枉四師弟的。”俞賀軒道:“二師兄難道還不相信嗎?四師兄從鐵劍門逃出后,也來了這王屋城中,他眼下去追那個殺害師父的黑衣人,也沒有音訊。”杜鼎林道:“哦?你見過四師弟了?”俞賀軒點點頭,杜鼎林又道:“只可惜我當時不在山上,不知門中情形,但是聽大師兄所說,四師弟口中也是反復提及這個黑衣人,看來四師弟的話不似有假。”
俞賀軒道:“二師兄,四師兄何曾說過假話?”杜鼎林一想也是,道:“小師弟,你還是把劍放下。”俞賀軒看了一眼余下六名弟子,顯是心有余悸,杜鼎林笑道:“小師弟,這六人都是愚兄的弟子,是自己人,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俞賀軒一想:“我輩弟子之中,除了四師兄之外,就屬二師兄的武功最高,他若要抓我,豈不早就出手了?何況他們人多勢眾,四嫂和飛兒又不會武功。”收了寶劍,道:“二師兄,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們幾個?”杜鼎林道:“這個……我原本也就不相信四師弟會殺師父,這個事兒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飛兒他打傷了掌門師叔,這就……”
王云飛聽杜鼎林這么說,急道:“他冤枉我爹,他是壞人!”杜鼎林道:“飛兒不得胡說,你太師叔和太師父一樣愛你,你怎么能如此無禮?”王云飛素知這位二師伯正直,不敢多言。俞賀軒道:“二師兄,飛兒他身有異癥且尚未根治,當世之中出了八卦門的傅掌門和柳二俠等人,再就是四師兄可以救他,此外再無旁人,你今日要帶走飛兒,小弟萬不容允,還乞勿怪罪。”再次拔出寶劍。杜鼎林道:“小師弟,掌門師叔叫我帶回飛兒,正是要設法相救的。”俞賀軒笑道:“二師兄你還被蒙在鼓里吧,飛兒得四師兄傳授了本門的一經兩訣,師叔和諸位師兄要抓他回去,這才是此中關鍵。”
杜鼎林不甚聰慧,聽俞賀軒一說,想來倒有幾分道理,道:“你說得有理,但是飛兒的病之所以能治到今日地步,師叔的功勞著實不小,可見他斷然不會害飛兒的。”俞賀軒道:“不瞞二師兄,小弟帶著四嫂和飛兒出逃,正是要設法和四師兄會合,這樣才能救飛兒一命。若是飛兒返回了鐵劍門,一旦有所耽擱,后果由誰來負才好?”杜鼎林點點頭,猶豫了半晌,道:“沒錯,就算四師弟真的殺了師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這事兒也牽連不到飛兒身上,總不能叫飛兒跟著受累。小師弟,四弟妹,你們帶著飛兒去找四師弟吧,如果一時找不到四師弟,最好往白岳山的方向去追,八卦門的傅掌門和柳師叔此刻正往回走,你們要是加緊趕的話,很快就能追上,這樣總不至于耽誤了飛兒的病情。”
俞賀軒和徐菀茹聽杜鼎林的話,心下甚是感動,齊齊稱謝。杜鼎林道:“這些客套的話就不要說了,掌門師叔派了寇、崔、黃三位師弟也在到處追捕你們,這一路上你們可要小心了。”俞賀軒道:“可是二師兄,你放了我們,若是被師叔得知,會不會……”杜鼎林道:“無礙,一來愚兄的這幾個弟子不會出賣我,二來師叔早說過,四師弟的事兒與你們無關,也不讓我們傷害你們。”徐菀茹道:“二師兄,四哥是被人所陷害,或許天壇山上會留下什么證據,還望你從中多加詳查,還我四哥清白。”杜鼎林道:“這事關師父的大仇,我必會好生探查,要不是四師弟所為,我必力證他清白,若是確是四師弟干的,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他。”
徐菀茹心頭微微一震,也不再說,當即和俞賀軒、王云飛離去。三人先到了祥云客棧對面的那戶院落,依舊沒有一個人影,俞賀軒道:“四嫂,四師兄說他抓了黑衣人,必會回來跟我會合,眼下天色已晚,咱們不如在此等候。”徐菀茹道:“一切就依小師弟你的。”在俞賀軒的安排下帶著王云飛去休息了。一入臥室,只覺室內香氣縈繞、裝扮別致,似是女子深閨。猛一抬頭,忽見墻上掛了一幅字,寫著:“‘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如玉閑書《減字木蘭花》一首。”
徐菀茹所學不豐,尚不知這詞的意思,但看那“如玉”二字,才知這里原是程如玉的臥房。然王云飛自幼得父親王利鋒教誨,于詩詞算得上頗有了解,知道這作者乃因孤獨而思念意中人,故有此作(按:此詞名喚《春怨》,作者朱淑真乃南宋朝女詞人,此中出現此詞并引為程如玉作實與史實不符)。他母子二人倒也不再理會這此中之意,忍耐擔心王利鋒安危,半夜方始睡去。次晨還未醒來,朦朦朧聽見有人大聲說話:“沈鏢頭,這里一個人影也沒有,你不是說……”另一人道:“這,這,屬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兒,不過屬下的人親眼看見他們來到這里,斷然不會看錯的。也許,也許他們什么時間又走了,也未可知。”
徐菀茹心下不禁滿是驚愕,心想:“是不是來捉我們的?”示意王云飛不要出聲,就聽外面先一個說話之人說道:“走了?我已經派人去向朱堂主匯報了,這事兒萬一不實,朱堂主定會降責,到時候你也逃不了。”只聽那姓沈的鏢頭道:“向舵主息怒,屬下絕無相欺之意。”那姓向的舵主“哼”了一聲,就在這時,只聽有人慘叫兩聲,跟著就有廝打聲傳來。徐菀茹嚇了一跳,王云飛低聲道:“娘,是不是小師叔跟他們打了起來?”徐菀茹道:“聲音確是從他的房間那邊傳過來的。”就聽那向舵主道:“怎么回事兒,咱們過去看看!”一行人都奔廝打聲那邊去了,聽聲音似乎人數不少。
王云飛道:“娘,小師叔遇到了危險,咱們去救他吧。”徐菀茹道:“我們娘倆自身難保,你卻想著去救別人,真有你爹的風范。好,就依你所言,倘若沒有你師叔的幫忙,我們也怕難以逃脫過別人的追捕。”母子二人奔出房間,直奔俞賀軒的房間而去,未到門口,就聽那個沈鏢頭說道:“向舵主,屬下的手下就是看見這個人跟著大小姐一起來到這里的。”向舵主疑道:“是他?他就是大小姐的朋友?快,快放了。”聽這話意思,顯然俞賀軒已經受人控制。只聽俞賀軒道:“原來你們都是無極門的弟子。”那向舵主道:“這位少俠是大小姐的朋友,我們剛才太過魯莽,得罪之處,還望勿怪。”
俞賀軒道:“一場誤會而已,你們程大小姐與我有恩,兄臺不必見外。”徐菀茹一聽這話,看來俞賀軒并無大礙,料來這伙人倒無敵意,帶著王云飛走到門口一看,屋內共有二十余人,其中兩人像是有傷在身,正是方才俞賀軒打傷的。屋內眾人這時乍見徐菀茹站在門口,無不大驚,那向舵主突然向徐菀茹施了一禮,說道:“屬下河南分舵舵主向天不知大小姐駕臨屬地,有失遠迎,還乞大小姐降罪!”跟著掀起左袖口露出了一個艮卦的符號。余人也都紛紛行禮,同時把左手袖口艮卦的符號露出。那艮卦符號是無極門山艮堂的標識,顯然這些人都是山艮堂的弟子。
無極門中有個規矩,所有人凡是遇到本門弟子,都會在行禮時把這標識露出給對方看,以便對方清楚地識別出自己的身份地位。這些人都沒見過程如玉,聽別人說程如玉到了王屋城,這便紛紛趕來求見,不想卻遇見了徐菀茹,就誤以為她是程如玉。徐菀茹已然會意,急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們所說的程大小姐。”那向天頓覺尷尬,道:“原來您不是大小姐,剛剛有所冒犯,請不要介懷。”徐菀茹粲然一笑,拉著王云飛走到俞賀軒身邊,問道:“小師弟,你不礙事吧?”俞賀軒搖搖頭,道:“四嫂不必擔心,我不礙事。”轉身謂向天等人道:“向舵主,我們還有要事,就此告辭。”便欲離去。
向天道:“這位少俠且慢!少俠既是大小姐的朋友,必知大小姐的所在,還請少俠相告。”俞賀軒道:“程大小姐身在何方,我可不知,不好意思。”沈鏢頭道:“可是少俠曾和大小姐一眾待在一起,怎么會不知大小姐去了哪里?”俞賀軒道:“程大小姐原來確是也在這里的,但是她突然帶著其余眾人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向天道:“既是這樣,我們也就不便打擾了,少俠請便吧。”俞賀軒施禮道了別,與徐菀茹母子出了院落離去。徐菀茹問道:“小師弟,咱們到底該去哪里呢?”俞賀軒道:“四嫂,我昨晚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該聽二師兄的話,帶著飛兒去追八卦門的傅掌門去為上。”徐菀茹大表贊同,于是三人往南行去。
行出王屋城不到三十里,到了長泉鎮,三人找了一間茶館,這便坐下歇息。長泉鎮位于黃河東北岸,那茶館旁恰有一小小碼頭,停了數艘小船。忽聽得旁邊有人說道:“咦?這不是‘玉簫劍’俞五俠嗎?”正是楊岱的聲音。俞賀軒吃了一驚,一看果是天華幫弟子在這茶館休息,手已按住寶劍,心道:“糟糕,天華幫誓要抓住四師兄,眼見抓不到他,就想抓了四嫂。今日遇到了他們,豈非羊入虎口嗎?”那楊岱已看出了俞賀軒的心思,笑道:“俞五俠不必緊張,聽說俞五俠失蹤了好些時日,不想竟在這里相遇,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來來來,我們一起喝杯茶如何?”
徐菀茹不識天華幫眾人,低聲問道:“小師弟,這些人都是什么人?”俞賀軒低聲回道:“他們都是四師兄的死對頭。”仍是坐著不動,苦思逃脫之計。馬進見俞賀軒毫不理會,怒道:“我師父好意相請,俞五俠竟然這般無禮,是欺負我天華幫無人嗎?”與數名弟子紛紛上前圍上。俞賀軒大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天華幫與我鐵劍門的關系,恐怕還沒到可以坐在一起喝茶的地步。”馬進道:“你不說,我倒還忘了,我師伯就是死在王利鋒的手上,如今王利鋒逃得無影無蹤,正好抓了你來頂替。”便要動手拿住俞賀軒。
王云飛一聽馬進提及父親名字,大叫道:“我爹沒有殺人,他沒有殺人!”楊岱等一驚,道:“原來你就是王利鋒的兒子。”走到跟前仔細打量,不住點頭。俞賀軒暗叫不妙,這么一來天華幫非抓住徐菀茹和王云飛不可。裘陌白道:“林掌門突然受了重傷,我聽一名鐵劍門的弟子說就是這個孩子打的。”馬進道:“王利鋒失蹤十年,定是把自己的生平絕學傳給了他,否則他小小年紀如何能打傷林掌門?”郭梓祥道:“就算他真的學了什么絕世武功,也不至于打傷了林掌門,恐怕傳聞有誤,不宜輕信。”裘陌白道:“三師兄,寧可信其有,他老子殺了我們的師伯,抓了他回去,也是好的。”
楊岱點點頭,道:“不錯,有這孩子在手,不愁王利鋒不來。”伸手欲抓王云飛。徐菀茹抱緊王云飛,道:“不準碰我兒子。”楊岱一聽,喜道:“原來這位就是王夫人,正巧,咱們一并抓了。”俞賀軒拔出寶劍一掃,道:“你們敢!”馬進道:“我們這么多人,如何不敢?”掌風襲來,直奔俞賀軒去了。俞賀軒仗劍一擊,打退了馬進一掌,跟著就見裘陌白一掌打至,忙一個躍身翻出人群。那馬進、裘陌白二人急忙跟出,三人便即打了起來。俞賀軒的劍法本就不精,加上此刻以一敵二,又要心中掛念著徐菀茹母子的安危,自是敵不過馬、裘二人了。但他既然決意要帶徐菀茹母子去見王利鋒,自是拼盡全力,雖說敵不過馬、裘,卻也叫二人奈何他不得。
只聽楊岱在旁叫道:“俞五俠,這管玉簫是你的吧?”俞賀軒一聽,回頭看了楊岱一眼,卻見徐菀茹母子已被天華幫弟子扣住。那王云飛大叫道:“快把那簫還我!”楊岱好不理會,謂俞賀軒道:“俞五俠,眼下人都在我的手上,我勸你還是不要抵抗為妙。”俞賀軒受他威脅,立時原地站定不再動手,道:“你們放了四嫂母子,有什么事,我一個人負責就是。”楊岱道:“久聞鐵劍門的‘逍遙劍’和‘玉簫劍’情義深重,今日一見,倒是所言不虛。只可惜我們要找的是王利鋒,非用這兩人不可,俞五俠的好意,我們只有心領了。”一捋胡須,下令眾門人帶著徐菀茹母子離去。俞賀軒急道:“不行,今日你們不放了四嫂母子,休想離去!”馬進笑道:“俞五俠,鐵劍門的功夫也不怎么樣嘛,單是我和小師弟二人,你都無必勝的把握,今日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為妙。”
只聽得遠遠傳來一句:“誰說鐵劍門的功夫不怎么樣?”眾人尋聲一望,只見王屋城的方向遠遠走來一行人,約有四十來人,當先的三人正是鐵劍門的杜鼎林、寇延楓和黃子謙。楊岱一見鐵劍門眾人追來,心知自己要帶走徐菀茹母子雖然不難,但也要跟這些人費些周折,說道:“原來是‘忠義劍’杜二俠、‘冠英劍’寇二俠和‘青鋒劍’黃四俠。哈哈,鐵劍門武功冠絕天下,剛剛小徒頑劣,胡言亂語,三位不要放在心上。”寇延楓道:“楊幫主說這話就客氣了。”略微一頓,道:“晚輩有一事不明,還想向您請教一二。”
楊岱道:“寇二俠有話但問無妨。”寇延楓道:“是。按理說楊幫主您回天華幫理應往東走才是,可這里卻是王屋城以南,不知您如何會在這里?”楊岱道:“老夫南來,亦不過是和三位有著同樣的目的。”杜鼎林道:“楊幫主此話似乎有些不實,我們此來是為找尋敝派師弟,而您卻是為了本門的五寶吧。”他向來不甚聰慧,所以想什么就說什么。楊岱一愣,隨即道:“杜二俠真會說笑,我們本來定在二月十八在鐵劍門共議王利鋒殺人之事,可是他居然外逃,我師兄的大仇不能不報,我們料來他南去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才會南下找他。”
杜鼎林道:“楊幫主身為一幫之主、堂堂宗師,既然認定卜老前輩是我四師弟所殺,怎可抓了她們母子抵罪呢?”楊岱道:“杜二俠此言差矣,我們抓她們二人,只是想用她們來引王利鋒現身。”寇延楓道:“楊幫主,王利鋒弒殺恩師,已被逐出本門,你若能先我們一步將他抓住,怎生處置敝派都不會過問。不過這兩人再怎么說都是我鐵劍門弟子,一來她們不曾犯有什么過錯,二來貴幫未得本派允許,如此貿然抓人,著實有失妥當。”俞賀軒心想:“還是想辦法讓你們爭斗,我再從中設法救出四嫂母子。”叫道:“不錯,三位師兄,四嫂母子無論如何不能落在天華幫手上。”
寇延楓斜眼看了俞賀軒一下,道:“今日不只是她們母子二人我們必須帶走,俞師弟你擅入本門禁地,也得跟我們回去向師父請罪。”俞賀軒不知該當如何解釋,只聽楊岱“哈哈哈”笑了起來。寇延楓問道:“楊幫主因何大笑?”楊岱正色道:“寇二俠,你們和俞五俠的事兒是鐵劍門的私事兒,老夫無權過問,也不想過問。但是,她們兩個是王利鋒的妻兒,現在落在本幫手中,你們說要帶回鐵劍門去,豈不是太不把天華幫放在眼中了嗎?”寇延楓道:“楊幫主,你們天華幫既非官府衙門,又不是土匪強盜,擅抓無辜之人恐怕于理不通吧。”
天華幫弟子聽寇延楓如此和楊岱說話,無不憤怒,皆欲出手打斗,鐵劍門弟子自也不會善罷甘休,拔出手中寶劍作勢要打。黃子謙道:“楊幫主,貴我兩派人數悉敵、勝負難料,何況你又是江湖前輩、一幫之主,難道你就想在江湖上留下一個以大欺小的名聲嗎?”楊岱不屑道:“那又能怎樣?你們先掌門去世不過幾日,新掌門又負傷在身,看來對你們是少了管教,老夫今日就代林掌門先教訓一下你們!”說著掌風“呼呼”,打向了寇延楓。寇延楓大駭,旋劍一掃,可是那楊岱的“排山掌法”甚是了得,掌風便如滾滾江水般涌來,寇延楓的劍法縱是再精,也尚不能跟楊岱的掌法相提并論,唯有連連后退。
杜鼎林和黃子謙一見寇延楓不敵楊岱,齊齊出劍相助,郭梓祥、馬進和裘陌白見狀,跟著便欲圍上助陣。楊岱吼道:“你們都給我退下!”他自負輩分較高,如若對付三個晚輩還要自己弟子相助,傳出去確有以大欺小之嫌,何況俞賀軒和其余的鐵劍門弟子虎視眈眈,只等混亂一起,就搶走徐菀茹母子,是以他有意讓自己的弟子們留在原地看住徐菀茹母子兩個。俞賀軒確實是想讓雙方混戰起來,到那時他們打得難解難分,自己就救出人來逃跑,如此方有較大的勝算,可是不料卻被楊岱識破。
只見楊岱以一敵三,一個“排山掌法”招招逼人,三個“天罡劍法”玄幻莫測,當真是打得精彩。杜鼎林和寇延楓都是鐵劍門第二代弟子中的好手,楊岱雖然老道,但是以寡敵眾,總是有些困難,漸落下風。轉眼間四人斗了七十來個回合,楊岱已然被三人的“天罡劍法”打得力不從心了,心中雖想讓自己的弟子出手相助,卻又怕被人嘲笑武功不濟,他的那些弟子們又恐師父見責,而無一人敢上前出手。楊岱正自著急,忽聽得有人說了句:“你們這幫不肖弟子,師父都被人家三個打得幾乎無還手之力了,你們還在這里看熱鬧,真是混賬東西!”
四人聽這人似乎是外人,尋聲一看,原來不遠處一個茶桌前坐著一個四十三四歲上下的壯漢,那壯漢黝黑的臉,桌子上放著一根扁擔,看樣子他已經觀戰有一段時間了,料來來者不善,忙都收手罷斗。俞賀軒心頭一震:“這個人到底是什么時候出現在這的,我卻沒有察覺到?”只聽楊岱道:“我,我看他們三個是小輩,只想考校一下他們的武功,還沒有拿出真的本事呢?”那壯漢一笑,將含在口中的茶水噴出,道:“久仰天華幫楊幫主的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所傳不虛。”話音一轉,續道:“人家都說我的臉皮又黑又厚,這黑我不否認,但是說到厚,跟楊幫主相比真是有所不及了。”
楊岱大怒,天華幫弟子也是無不氣憤,又要圍上。楊岱示意弟子不要輕舉妄動,上前兩步,問道:“閣下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跟我天華幫如此過意不去?”那壯漢道:“楊幫主這話可就不對了,我今日也是第一次和楊幫主相見,何來什么過意不去?”楊岱道:“看來閣下也非一般人物,今日是定要跟我天華幫為難到底了。”那壯漢道:“不瞞楊幫主,我在這里就是為了等我的三個同伴,剛剛看你們比試,也只是就事論事說了一句而已。”楊岱道:“就事論事?聽閣下口氣,似乎也懂武功了,好,老夫今日就會你一會!”說著便要動手。
那壯漢急道:“楊幫主且慢!且慢!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平時用來打打野豬、野狗的還好用,哪里會是你的對手呢?”眾人皆聽出這話顯然是在罵楊岱,俞賀軒等均覺暗暗好笑,唯獨楊岱大怒。他吼道:“看掌!”一招“排山掌法”已經打去。那壯漢瞪大眼睛,道:“來真的?”提起桌上的扁擔一擋,楊岱回手再攻,那壯漢身不離凳,單手拿著扁擔防守,楊岱無論如何也打不到那壯漢一下。俞賀軒心想:“這人武功顯然不弱,卻不知是誰?難道又是程大小姐的無極門弟子?”
楊岱打了數招,仍是打不到那人分毫,心下愈發氣憤,忽然只覺自己的手臂一震,跟著身子連退多步,待得站定之后抬頭一看,見桌子旁又多了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的三十七八歲年紀,只左耳吊個耳環,手中握一根鐵桿;另一個男的儒生打扮,手拿一桿判官筆,約有三十六七歲;而那女子也就三十多歲模樣,左手攜著一把寶劍。楊岱也不知這三人是何時出現在自己眼前,更不知道是誰出手接了自己一掌,但是已知道那人掌法必定奇高。只聽那吊耳環的男子謂坐在凳子上的那個壯漢道:“黑臉兄,你居然有此雅興,在這兒跟天華幫幫主玩,哈哈。”四個人一同笑了起來。
那壯漢道:“閆兄說笑了,我今日總算是遇到了勁敵。”那儒生奇道:“哦?黑臉兄的武功如何,我還是知道的,我剛剛接了這位楊幫主一掌,看來他的武功平平無奇,算不上是黑臉兄的什么勁敵。”那壯漢道:“文清兄有所不知,我說的不是武功,而是臉皮。”那女子道:“黑臉大哥的臉皮之厚,那是眾所周知,你竟說這位楊幫主的臉皮比你的還厚?我們可都不信。”那壯漢應道:“我怎會說謊呢,這是真的,他剛剛明明被鐵劍門的這三位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竟然說自己有意相讓,真是恬不知恥。”那儒生道:“這也不足為奇,我們這位楊幫主就是這樣一個人。”
天華幫眾人聽了哪能不憤怒,只是楊岱不知這四人到底是何來歷,又擔心天華幫跟這四人周旋而讓鐵劍門眾人有了可乘之機,從而救走了徐菀茹母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故而唯有強忍怒氣,問道:“老夫自問先前從未與四位謀面,四位為何如此咄咄逼人?”那吊耳環的人“呵呵”一笑,道:“我們四個生來就愛開玩笑,楊幫主勿怪為上。”楊岱“哼”了一聲,道:“我們這里還有點兒私事兒要和鐵劍門處理,四位要是沒事兒的話,還是請便吧。”那壯漢道:“憑什么我們要離開這里?來,閆兄、文清兄、弟妹,你們三個定是口渴了吧,快坐下喝口茶。”
楊岱一見這四人并無要走之意,氣道:“你們不走,我們走!”便欲離去。杜鼎林道:“楊幫主且慢,你要離去可以,先把四弟妹和飛兒還給我們。”楊岱更是氣憤,道:“杜二俠要人可以,卻不知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寇延楓道:“楊幫主,剛剛我們師兄弟三人和你對戰,勝負未分,不如咱們再比下去,您看如何?”楊岱氣得只說了個“你”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馬進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能耐,寇二俠要是有膽量的話,我們師兄弟三人對你師兄弟三人,那才公平。”寇延楓道:“好,就依馬兄所言。”說著擺好架勢。
適才楊岱以一敵三,已經知道鐵劍門的劍法確實高明,自己的三個弟子絕非鐵劍門三俠敵手,忙阻止道:“進兒,趕緊退下,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馬進只得退下。就在這時,那儒生突然說道:“你們這么下去,終究難以把事情解決,不如由小生做個說客,從中協調一下吧。”一面說一面走到兩派中央,復道:“天華幫和鐵劍門都是當今中原武林的六大門派之一,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打不可呢?”寇延楓先前聽這四人調侃楊岱,料來跟鐵劍門絕無敵意,說不定還是個幫手,說道:“這位大哥肯來評評這個理,那是再好不過。您說說看,我這位弟妹和侄兒并未得罪他們天華幫,他們竟然就給扣下了,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那儒生點頭應道:“確實是這位楊幫主理虧。”裘陌白道:“我們怎會理虧?這位……這位大哥有所不知,我師伯死在了王利鋒手上,我們抓了他的妻兒,就是要引他現身。”那儒生道:“只要善待這母子二人,倒也合乎情理。”杜鼎林急道:“我這四弟妹和侄兒又沒有殺人,一切于她們何干?何況這人到底是誰殺的,還說不準呢。”那儒生道:“嗯,你們雙方各執一詞,這件事兒倒是真難以解決。”
那女子忽道:“清哥,罪不及妻兒,要我說,天華幫抓人就是不對。”吊耳環的男人道:“妹子,我可不贊同你的話,天華幫抓人是為了引他們的仇人現身,也算不得什么。”那女子道:“閆大哥,她們母子如此柔弱,堂堂中原大派,做出這種事兒終是不妥。”吊耳環的男人道:“非也,非也,妹子你這是婦人之仁。”那女子道:“閆大哥,什么叫婦人之仁?難道為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不擇手段嗎?”那吊耳環的閆姓男人搖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抓了仇人的妻兒而已,與‘不擇手段’也是大大不同的。”
這二人就這么為了天華幫抓徐菀茹母子一事爭了起來,儒生和黑臉壯漢一時也不知該當如何。天華幫弟子和鐵劍門弟子見狀,無不大奇,跟著也吵作了一團。俞賀軒一看,見徐菀茹母子周圍的人已然漸漸松懈,暗暗高興,心想:“這可當真是天賜良機。”正要一沖上去救走二人,忽見一個青影閃出,伸手抓向了王云飛。那是一個青袍人,俞賀軒驚叫一聲,便在此時,又一個黑影飛出,攔在了那青影面前。這黑影是一個黑衣蒙面客,也不知他到底是誰,只見黑衣人幾個回合便將青袍人打落在地,武功似乎高出那青袍人不少。
俞賀軒見這黑衣人現身,又看出他武功很高,心想:“這黑衣人會不會是殺害師父、陷害四師兄的那個?”已然起了疑,手按劍柄,就怕那黑衣人逃跑。那青袍人眼見不敵,大叫一聲:“你是誰?”黑衣人冷笑一聲,也不回話,就近一把抓住王云飛,將其從徐菀茹手中搶過。王云飛“啊”的叫了一聲,徐菀茹急道:“快還我兒子!”那黑衣人道:“你保護不了他,還是交給我吧。”身子一縱,飛出了人群,跟著就跳到了黃河邊上的一艘小船上,加緊向南渡河。俞賀軒道:“奸賊莫走!”腳尖一點,也跟了上去,劃著小船徑自追去。
那青袍人見黑衣人離去,劃著小船緊隨跟上,四個不知來歷姓名的人也紛紛追去。杜鼎林道:“寇師弟、黃師弟,我腳程稍快一步,先追上去,你們隨后跟來。”說著也上船去了。裘陌白見狀,低聲謂楊岱道:“師父,他們都走了,也不知那幾個都是些什么人?”楊岱道:“走便走了,留下這一個就足夠了。”言外之意是說徐菀茹還在。馬進道:“師父不然,那個小孩居然能把林掌門打傷,足見他已學會了鐵劍門的功夫,否則杜鼎林和俞賀軒又怎么會對他如此緊張?”楊岱心想:“這話似乎不錯,看來這個小孩可比這個女子更有用。”點點頭,道:“有道理,既是如此,咱們也追去,莫教旁人撿了便宜!”
寇延楓見楊岱等人欲走,忙橫在前面,阻止道:“楊幫主還未放人,就這么要走,恐怕有些不妥吧。”楊岱心想:“他們鐵劍門已經有人去追那個孩子了,剩下的人堵在這里,看來我們要是不放了這個女子,他們斷不會讓我們輕易離去的。”他著急跟著去抓王云飛,稍加思量,急道:“你們要人,就還給你們,大家快走!”說著叫人放了徐菀茹,來到碼頭前,可是那里只剩下一艘小船,哪能容得下天華幫眾弟子呢?楊岱急于去追王云飛,當下和幾大弟子跳到船上,吩咐余人道:“你們設法找搜大船渡河,再去和我們會合!”動身追去。
這時寇延楓命人看住徐菀茹,謂黃子謙道:“小師弟,你負責把你這王家嫂子送回鐵劍門去,我去跟杜師兄會合。”黃子謙應道:“是,二師兄。”帶著徐菀茹離開了長泉鎮北上,而寇延楓看了看眼前的黃河,究竟如何才能追上杜鼎林和俞賀軒他們呢?于是謂手下弟子道:“大家快去找艘大船,要是叫別人搶走了飛兒,師父定饒不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