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俞賀軒六人來到臺前,柴博達指著四鬼謂傅天鴻道:“啟稟太師父,便是這四人在休寧為非作歹,被弟子們所擒,不料又被無極門的這位少小姐和百怪幫的幾名弟子救走?!备堤禅櫼傻溃骸芭??就是他們四個偷學了本門武功?”柴博達道:“是?!边@時就見玉清道人指著四鬼驚道:“你們,你們沒有死?”四鬼陡見前任師父玉清道人,皆是一愣,這才施禮道:“見過師父。”群雄見四鬼稱呼玉清道人為師父,還當俞賀軒等也都是金人的幫手。只聽玉清道人問道:“房昭,你們怎么跟他們待在了一起?”指著王云飛又道:“為師當初命你們把他送到女真,可是為師到了會寧,卻遲遲不見你們歸去,你們,你們這些年都去了哪里?”四鬼自來懼怕玉清道人,聞他一喝,愈是不敢言語。
俞賀軒道:“玉清道人,他們四個早就改投在了小侄飛兒門下,跟你再無瓜葛,你為何還要以師父之名對他們加以訓斥,豈不是不把飛兒放在眼中嗎?”杜鼎林聞言一震:“是小師弟!”更加堅信了臺上的這個小道童便是王利鋒之子王云飛。他想要下臺相認,卻叫孔潤羲拉住。孔潤羲低聲道:“二師弟不必著急,且先看看再說?!钡牭糜袂宓廊死湫Φ溃骸八麄兯膫€比這臭小子的老子年紀還大,怎會拜他為師?”一面說,一面指著臺上的王云飛。俞賀軒道:“信不信由你,總之有我在此,你休想再教訓他們四個!”
玉清道人不信,問房昭道:“房昭,他說的可是真的?”房昭喃道:“師父,我們……我們確實奉太師父之命,拜了他為師?!庇袂宓廊似媪耍骸啊珟煾浮??你們的太師父早就死了,你們又是受了哪個‘太師父’的命?”房昭道:“就是那位老神仙?!庇袂宓廊瞬恢空言谡f些什么,急道:“這世上哪有神仙?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姜志道:“師父,老大說得并無虛言,那個老神仙就是我們四個給你收的新師父?!敝x天鵬也道:“不錯,那位神仙太師父說,我們前一任的太師父和你都做了不少惡事,我們要是繼續(xù)跟著他們和你為非作歹的話,那便是真的烏龜王八蛋了?!?p> 玉清道人被這話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那都順也道:“對了師父,那位神仙太師父特別厲害,怕是兩個太師父加上你聯(lián)手,也不是他的對手?!庇袂宓廊伺溃骸八降资钦l?”指著王云飛問道:“你們說的可是他的師父?”姜志道:“正是?!倍哦α诌@時心想,原來這小道童確實就是王云飛,不免心頭一喜。賈興則謂傅天鴻道:“太師父,當時救走他們四個的,其中一個就是他們的師父!”說著指了一下臺上的王云飛。孟馨玉道:“對了,他的年紀,和我們當時見的那人相仿,看來的確就是一人。”那玉清道人聽八卦門弟子向傅天鴻匯報,心想自來師門傳授武藝皆以本門為主,既然柴博達說這四鬼會使八卦門武功,學的自必也是如此,那么他們所說之人必是八卦門弟子無疑了。于是問傅天鴻道:“傅掌門,你們也不必多說了,不知貴派之中的哪位高足有這等本事,貧道倒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他的功夫!”
眾人均想:“臺上這小道童一人身兼數(shù)派神功絕學,想來他的師父定非一般人物,如能現(xiàn)身一見,也好見識見識武林中是哪一位高人有這等武藝?!眳s聽傅天鴻道:“老夫生平只有三大弟子,我?guī)煹苤挥幸粋€弟子,這少俠自然非我二人門徒?!庇袂宓廊说溃骸案嫡崎T和柳二俠的年紀,都做得了他的太師父了,自然不會是二位。不知二位的門下弟子可有……”未等傅天鴻等答話,忽聽姜志嘆了口氣。玉清道人問道:“你嘆什么氣?”姜志道:“師父,我們的太師父他并不在這里,他早被那個楊子玉給害死了?!?p> 群雄聽這四鬼瘋言瘋雨,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這會兒又說出了“楊子玉”來,也都感到一驚。玉清道人奇道:“楊子玉?你們是怎么知道楊子玉的?”忽然明白過來:“哦,你們是一伙兒的?!比盒圻@時也都恍然大悟,原來這四鬼都是百俠幫幫主的弟子,所說的話自然都是向著百俠幫了。那楊岱自俞賀軒等六人上得崖來,裘陌白就將他當年在徐州被這四鬼所傷之事說與他聽了,這會兒又聽四鬼說到了楊子玉,忙起身說道:“你們百怪幫一而再、再而三地嫁禍于楊子玉,究竟是何陰謀,今日若不說個明白,休想離開這里!”跟著與門下弟子一起攔在了下崖的路上。
俞賀軒笑了笑,道:“楊幫主,數(shù)年不見,不知還記得我嗎?”楊岱一怔:“你是?”仔細看了看俞賀軒,恍惚間在哪里確曾見過,只是一時卻想不起來了。俞賀軒道:“小侄九歲生日之時,我曾送他一管玉簫,這管玉簫后來為楊幫主奪去,不知現(xiàn)在置于何處?”楊岱大驚:“你,你是俞賀軒?”群雄聞言,無不心頭一震,想到鐘相所說的丐幫弟子曾在遼國見過俞賀軒和王云飛,這才稍稍不感太過驚奇。
這時俞賀軒身份公開,自是再無異議,杜鼎林再不受孔潤羲阻攔,當即縱下高臺,來到了俞賀軒身邊,問道:“小師弟,你失蹤了這么些年,到底去了哪里?”房昭、謝天鵬、姜志和都順牢記王云飛要保護俞賀軒和李靈湘的囑咐,這會兒見杜鼎林奔到跟前,也不知他是善是惡,當即護住了俞賀軒和李靈湘父女,道:“你快快退開,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杜鼎林情知這四鬼瘋癲無常,這會兒也不愿與他們多生是非,只好止步,問俞賀軒道:“小師弟,你的眼睛怎么了?”俞賀軒道:“二師兄,我得了眼疾,眼下得‘醫(yī)仙’和‘藥王’的醫(yī)治,已將近痊愈,并不礙事。”杜鼎林稍稍寬心,想要近前看看俞賀軒,怎奈四鬼終不允準。
王云飛這時心想:“既然師叔他已經(jīng)與二師伯相認了,我自然也無需再有所掩飾?!泵χ^四鬼道:“這位杜二俠是我的二師伯,你們四個不得無禮,快快讓開!”四鬼依言讓了,杜鼎林奔到俞賀軒身邊,一把將他抱住,喜極而泣道:“想不到我們師兄弟會有再見之日,太好了,太好了!”俞賀軒也是滿心歡喜。李靈湘勸道:“義父,你的雙眼尚未痊愈,務(wù)要小心?!庇豳R軒這才止住哭聲,謂杜鼎林道:“二師兄,這是我的義女湘兒。”叫李靈湘拜見了二師伯。
杜鼎林也甚是高興。他忽然轉(zhuǎn)過頭來,指著臺上的王云飛問俞賀軒:“小師弟,他可是四師弟的孩子飛兒?”俞賀軒道:“不錯,他便是飛兒!”群雄聽俞賀軒應(yīng)了下來,均道:“原來他便是王利鋒的公子。”“他不是失蹤多年了嗎,竟然真的尚在人間?”想到王云飛小小年紀武功卻奇高,無不慨嘆。王云飛這時向臺上的鐵劍門眾人見了禮,孔潤羲等反倒覺得欣喜之余又多了一絲尷尬,卻并未多說出一句其他的話來。那王云飛也不在意,這便縱下臺來到俞賀軒、杜鼎林身前,施禮道:“小侄見過二師伯!”杜鼎林喜道:“不必多禮。”忙伸手去扶他,這一下細細一瞧王云飛的臉龐,頓時一驚:“我記起來了,當初在相州時,就是你與程家少小姐和這位岳少俠救了我與你潘師伯、黃師叔的。”王云飛道:“是,小侄當時不便暴露身份,這才沒能及時跟二師伯相認,還請二師伯不要怪罪?!倍哦α值溃骸澳睦铮睦?,飛兒你現(xiàn)在都長這么大了,武功又這么高強,你爹和你娘要是知道的話,定然會十分欣慰的。”
提到王利鋒,幾人頓時傷感起來,杜鼎林忙又道:“對了,飛兒,你怎么做了百怪幫的幫主,又學得了如此一身功夫?”王云飛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此間大事一了,小侄再向諸位師叔伯述說分明?!眮淼借F劍門群雄面前,向林忠素等施了一禮,說道:“太師叔!”他原本心中是怨林忠素七年前要將自己和娘親交給各派處置的,但輾轉(zhuǎn)聽說這七年間他帶領(lǐng)鐵劍門弟子與各派周旋,無論如何也沒將娘親交出,反而又有感激之意,這才向他行禮,以示不忘自己出身鐵劍門之本。
林忠素站起身,連連點頭道:“很好,很好,你爹有子如此,也算可以瞑目了?!苯邢屡_上的鐵劍門六人,朗聲謂群雄說道:“各位英雄豪杰,大家今日在此,乃是要以武功定勝負來決定飛兒娘親的命運的,現(xiàn)在飛兒以百怪幫幫主的身份力戰(zhàn)我鐵劍門七大高手而不敗,我鐵劍門自是輸?shù)眯姆诜2恢魑贿€有誰不服氣,想要挑戰(zhàn)飛兒的,只管上臺就是?!比盒壑?,少林、華山兩派是受八卦門委托前來助拳的,這會兒見場上情況,自是再無出手的必要,故而盡皆閉口不語。而天華幫、衡山派、恒遠鏢局和河北唐家堡眼見王云飛身兼數(shù)門絕學又輕松打敗“青蛇三老”、攻破鐵劍門的“七星劍陣”,此等功夫他們哪里又是敵手?更何況他們先前曾與王云飛交過手,心中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可是他們心有不甘,正愁思應(yīng)對之法,忽聽楊幺說道:“王幫主武功高強,敝幫上下便是鐘幫主亦都不是你的對手,只不過龍幫主和馬長老的大仇未報,正所謂‘父債子償’,如今我們尋不得王利鋒,只好找他的兒子你了?!?p> 王云飛道:“楊長老,貴幫龍幫主和馬長老皆命喪于楊子玉之手,此乃他親口所說,絕無虛言!”楊岱道:“難不成這話是你親耳聽到的不成?”王云飛道:“當然。”楊岱怒道:“放肆!那楊子玉早就死在了清云峰上,當時你還未出世,連見都沒見過他,如何親耳聽說?”王云飛道:“楊子玉當年使計騙過各派豪杰,卻并未真正死去。”楊岱道:“老夫今天倒想看看你會編出些什么樣的話來,那你就說說你是在哪里聽到他親口說自己殺死龍幫主等人的?”王云飛不假思索,答道:“在蓬萊島上?!?p> 群雄聽到“蓬萊島”三字,皆是一愣。這蓬萊島是孤懸于登州以北的一座島嶼,數(shù)百年前尚是海外的一大門派,乃“太真祖師”楊玉環(huán)馬嵬坡兵變之后避居之地,其后由她創(chuàng)立了門派,門中弟子楊成、孫志通等皆享名后世,八卦門也是脫胎于此,大理段氏、鐵劍門更是與蓬萊島大有關(guān)系,這些事江湖之上可謂是無有不知(按:關(guān)于蓬萊島的有關(guān)事跡,可參見拙作《仙海蓬萊傳》)。傅天鴻最是震驚,他七年前曾親上王屋山將八卦門的“玄元功”授給身受“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蠶”折磨的王云飛,并不曾傳他其他一招半式,而他眼下卻把八卦門武功使得爐火純青,功力遠勝于己不說,連八卦門只留有的殘本絕技也都可以使出,實在是匪夷所思。而這武功,如非八卦門弟子傳授,或跟無極門有些淵源,也就只有跟蓬萊島搭上關(guān)系才最好解釋。
楊岱道:“一派胡言!楊子玉即便活著,又怎會到蓬萊島上跟你說這些?”王云飛道:“那是楊子玉他乘‘海外五圣’在蓬萊島比武之際突施偷襲,以毒掌將大家都打成重傷,他自以為我們都必死無疑,索性無所顧忌,就都說與我們聽了?!比盒勐犅剹钭佑裢狄u“海外五圣”,皆不敢相信,都說“海外五圣”何等高人,楊子玉即便偷襲,也討不到半點兒好處。王云飛見大家不信,續(xù)道:“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海外五圣’重傷不愈,盡皆離世。甄老前輩臨終前將南海派的‘龍功九式’傳于晚輩,叫晚輩轉(zhuǎn)授給耿掌門,也是由此而生。”
江湖群雄聽王云飛講的倒也并無紕漏,似乎又不像是假的,只是都見疑于楊子玉害死“海外五圣”一事,一時難以相信。少林派素來仰慕“海外五圣”的大名,只是其中五人只甄博坤一人外,其余四位連名都聞所未聞,這時聽王云飛提到,自然不能錯過機會。玄中道:“王幫主說你見過‘海外五圣’,卻不知都是哪些高人?”王云飛道:“除了南海派的甄博坤甄老前輩之外,還有華山派的秦老前輩、莆田南少林的佛燈長老惠初大師、東海松石島的童島主,再就是家?guī)熈??!?p> 陳云科聞言一震:“師叔他閑云野鶴,神龍見首不見尾,竟然也躋身于‘五圣’之列?”王云飛道:“華山派的‘陰陽無極功’甚是了得,幾十年前秦老前輩以此神功與‘五圣’中的其余四位大戰(zhàn)七天七夜而不分勝負,名列于此也是實至名歸?!彼@話將華山派的武功好一番夸贊,陳云科聽了實是心頭一喜,接著又道:“王幫主的尊師能與我?guī)熓?、甄老前輩齊名,武功自必了得,不過王幫主年紀輕輕,卻不知尊師是哪一位英雄?”王云飛道:“不敢欺瞞道長,家?guī)煴闶墙朔Q‘袖里乾坤’的八卦門前任掌門?!币幻嬲f,一面取出程柯星的那條衣袖高高舉起。
群雄這下又是一驚不小,皆私下議論道:“當年永樂城一戰(zhàn),程掌門不得其蹤,是生是死無人可知,竟會一直在世?”可著實不敢相信。傅天鴻疑道:“什么,你說師父當年一戰(zhàn)并未……并未仙逝?”王云飛道:“是的。”跟著把當年程柯星的遭遇都一一說了。傅天鴻猶不敢盡信,將王云飛手中的那半截衣袖拿過細細一看,滿腹疑團仍不得開解。柳陌昌道:“師兄,普天之下能用這衣袖的,只怕也只有我們的師父了?!备堤禅櫼幌胍彩?,又想著王云飛所使的八卦門武功,也不由他不信。
他忽然奇了:“師弟他根本就沒有看這衣袖,如何這般肯定這就是師父的?”看向了柳陌昌,問道:“師弟,莫非你……”柳陌昌道:“師兄恕罪,我確實早就與小師弟相認了?!备堤禅櫵闪丝跉猓雷约旱倪@位師弟做事向來穩(wěn)妥,他敢先和王云飛相認,自然是王云飛的身份沒有任何問題,于是謂王云飛道:“原來你是師父收的關(guān)門弟子。”王云飛忙準備向傅天鴻施禮,但傅天鴻又疑慮起來,將他止住,說道:“你既是本門弟子,如何做得百怪幫的幫主?”
凌萬忠道:“傅掌門,我們百俠幫上下人人愿聽從幫主號令,與中原各派修好,再不行惡事,如果幫主他要棄本幫于不顧的話,本幫免不了再次陷入大亂,此于中原武林也不是一件好事?!卑賯b幫群雄皆聲稱愿遵奉王云飛號令,行俠義事。柳陌昌也道:“是啊,師兄,小師弟如能統(tǒng)帥百怪幫弟子棄惡從善,未嘗不是一個造福武林的善舉。”傅天鴻想了想,他與師弟柳陌昌身受重傷,本是難以應(yīng)付這英雄大會的,如不是這位小師弟打走“青蛇三老”,也不知會發(fā)生些什么,于是點點頭道:“也好,小師弟有這等福緣,實也是武林之福?!蓖踉骑w一聽大喜,當即向傅天鴻施禮,這一下傅天鴻卻實實在在受了,然后將他扶起,道:“小師弟不必拘禮?!苯虚T下二代、三代弟子向王云飛行禮。王云飛見這些比自己年紀大得多的人要稱呼自己為師叔,那些年紀跟自己相仿的叫自己為太師叔,反而頗不適應(yīng)。
王文卿起身道:“恭喜王幫主與師門相認?!蓖踉骑w道:“多謝道長?!蓖跷那涞溃骸翱磥斫袢毡任洌@第一的名號是非王幫主莫屬了。”傅天鴻也道:“不錯,諸位要是都沒有異議的話,咱們就這么定了,自此之后,任何人不得再以此為難鐵劍門。諸位遠道而來,今天又都辛苦了,本門已略備飯食,還請各位移步下崖,隨知客弟子去浮云嶺用膳?!?p> 楊岱道:“不成,這第一若是叫百怪幫奪了去,我們中原各派的臉還往哪里擱?”虞子卿、蘇松德和唐暉也都如是來說。柳陌昌道:“小師弟雖是百怪幫幫主,但畢竟出自我八卦門一脈,算來又是半個鐵劍門弟子,半個南海派弟子,他今天技壓群雄奪得第一,又有何不可?”耿國忠道:“不錯,有哪一個要是不服的話,大可以來跟王幫主比試比試?!睏钺芬膊淮罾?,只是道:“‘西域毒龍教,浙海無極門,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幫?!?,他是百怪幫的幫主,這可是不爭的事實!”
忽聽有人高聲說道:“我無極門哪里又得罪了旁人?”群雄聞言一驚:“是無極門的人來了?!泵Χ佳曂ィ娨粋€漢子帶著一眾人物不下百余上得崖來。王云飛識出這來人正是閔方,另有“淮西四惡”、“太行六怪”、“藏邊七僧”等人。一行人行到王云飛身邊,先是施禮道:“見過王少俠?!比盒垡姶饲闋?,均想這無極門弟子對王云飛如此客氣,看來王云飛確與程曉曉關(guān)系非比尋常。卻見那王云飛回了禮之后,閔方帶人直到程曉曉面前,人人施禮,并露出了袖口標識。群雄見這些人袖口上繡著“土”、“圭”、“垚”字或是“震”卦、“艮”卦的符號,顯然不是程世華的手下就是雷震堂、山艮堂的弟子,盡皆一凜:“看來無極門此行必定有所圖謀。”
閔方道:“少小姐,大小姐得知你們將來參加八卦門英雄大會,特命我?guī)ьI(lǐng)‘淮西四惡’、‘太行六怪’和‘藏邊七僧’前來護你。我沿途南下,順道召集了河南、應(yīng)天、壽州幾個分舵的弟子?!痹捯舾Ξ?,已有一年歲稍長的老伯說道:“屬下壽州分舵舵主穆伯,見過少小姐?!背虝詴砸矝]太理會,而是問閔方道:“姑父,聽你所言似是自盤龍山莊而來,當初姑姑她不是回了中雁了嗎?”閔方道:“大小姐的脾氣,少小姐您難道還不清楚嗎?雖然公子爺叫我們返回中雁,但大小姐無論如何也不答應(yīng),我們拗不過她,只好又帶著大小姐回到了盤龍山莊去?!?p> 程曉曉應(yīng)了一聲,然后又問:“對了,姑父,姑姑的傷好得如何了?”閔方道:“少小姐放心,大小姐的傷現(xiàn)在已幾乎痊愈?!背虝詴月晕捫模值溃骸肮酶?,有件事兒我還想求你幫個忙。”閔方道:“少小姐這話可折煞屬下了。不知少小姐所說的是何事?”程曉曉道:“云飛哥哥今天比武技壓群雄,奪了這第一的頭牌,不過這里有人想找他的麻煩。”閔方道:“誰人敢找王少俠的麻煩,那便是要跟我無極門為敵了。”朗聲問道:“是誰想跟王少俠過意不過?”楊岱等無不懼于無極門的勢力,這會兒眼見無極門、百俠幫、八卦門、鐵劍門、神霄派和南海群雄都支持王云飛,還有哪個敢再多說一句?閔方見無人應(yīng)聲,謂程曉曉道:“少小姐,有我們無極門在此,似乎一切事情都好辦得多了。”
程曉曉也是十分歡喜。那傅天鴻見天華幫、衡山派等因無極門的緣由這會兒再不敢多言,雖說是多虧了無極門,但畢竟這次的英雄大會還算圓滿,原本擔心有人會乘機鬧事,此刻卻相安無事,看來也都是多慮了。他想了想,正準備出言引眾人下崖,便聽人群里有一人忽然說道:“無極門在此又能如何?若說這天下勢力最大的,恐怕還有其他門派吧?”閔方疑道:“是誰在這里妖言惑眾?”他話音剛落,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從人群里躍到臺前。崖頂群雄瞧了瞧,竟無一人識得此人。
王云飛瞧那人雖兩手空空,但神色自若,儼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閔方也看了看他,心中反而納悶:“以我無極門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何人敢與我們作對?”問那人道:“你是誰?那話又是什么意思?”那人笑了笑,道:“我是誰不足為道,只不過當今天下你無極門雖有五門、八堂、三十一分舵、親軍十營和義軍五營,如此甚眾的弟子之中卻不乏有別派中人。”閔方道:“本門弟子同屬別派,此事人盡皆知,不過他們都遵奉掌門人之令,這確是不爭的事實。”
那人又笑了笑,道:“你無極門如何讓他們聽命于你們的,只怕你們自己最是清楚,拘門下弟子的家屬于雁蕩山上,以此相要挾,可不比江湖中人誠心擁護要光明磊落啊?!遍h方急道:“你到底想說些什么?”那人道:“江湖中有一傳言,說是‘只認木易令,不論楊家人’,假若無極門中有弟子乃竇州楊門之后,不知他們是會聽程世華的話,還是會聽這手持‘木易令’之人的話?!比盒勐劼牎澳疽琢睢比?,登時議論起來,或說應(yīng)該聽前者的話,或說應(yīng)該聽后者的,總之是意見不一。
楊文昊這時突然問道:“聽前輩所言,莫非與我楊家有些干系?”那人搖了搖頭,道:“竇州楊門之名,我早有耳聞,一直有心與楊家攀上些關(guān)系,只可惜事與愿違。”楊文昊嘆了口氣,他原本還以為這人會是他們的一個援手,不想此想法片刻即落了空。又聽那人說道:“不過我昨日夜探了百怪幫一遭,卻叫我從百怪幫中摸出了一樣東西來?!卑賯b幫眾人都嚇了一跳:“什么?此人昨晚闖入了我們的地方?”個個不敢相信。卻見那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事高高舉起,說道:“此乃竇州楊門的‘木易令’。我現(xiàn)在想試試這令牌到底好不好用,天下英雄在此,今日我們決不能放過百怪幫和無極門的人!”
他此言一出,群雄皆是一怔,不知該不該奉此人之令。王云飛心想:“那‘木易令’是被楊子玉盜走的,如今這人突然持著‘木易令’出現(xiàn),應(yīng)該跟楊子玉大有關(guān)系。”問那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人道:“當然是要為天下除惡之人了。”見群雄無人應(yīng)聲動手,催道:“喬莊主,你是昔年‘博通百家’楊老前輩第五弟子‘當世伯牙’管子正的傳人,現(xiàn)在‘木易令’在此,你還不動手,究竟是在等些什么?”
喬歷此行護送察哥深入大宋腹地刺探軍情,原也不想多參與中原武林的過多恩怨,特別是自他們身份暴露后,更是一心琢磨著如何從此間安全脫身,全無其他的念頭。他手縷胡須,回道:“不錯,老夫祖上確與竇州楊門有關(guān),不過你說自己所持的便是‘木易令’,天下英雄誰又知道是真是假?”群雄中那些與竇州楊門有關(guān)的人都說:“喬莊主所言甚是,如不能驗明這‘木易令’的真?zhèn)危覀內(nèi)f不敢貿(mào)然出手?!?p> 那人一急:“你們!”突覺手臂一麻,手上的‘木易令’就已不見了蹤影。他不知適才自己不意之時,王懷信凌空擲去了兩枚棋子,正中其手腕,王云飛則乘機用“擒龍爪”奪取了那“木易令”。那人大叫道:“你們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搶奪‘木易令’?”王云飛道:“這‘木易令’原該屬于竇州楊門,我現(xiàn)在將它物歸原主,豈能算作搶奪?”把“木易令”遞到楊文昊手上,說道:“楊大哥,貴派寶物,完璧歸趙,務(wù)請收好。”
那楊文昊起先不敢去接,但是想了想,仍是接了過來。他怨恨王云飛盜了“木易令”,這會兒雖見他歸還,仍是不肯道半個“謝”字。宋毅、柳程璋和常德江無不歡喜,都圍過來看門中至寶“木易令”。這“木易令”是楊淑賢的遺物,自來被竇州楊門看得非比尋常,門中弟子也是少有機會看到,這會兒原物復(fù)歸,眾門人才都搶著來看。
忽聞楊文昊“哎呦”一叫,“木易令”也跟著掉到了地上。王云飛一驚,卻見楊文昊痛哭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牙齒“咯咯”作響。宋毅道:“這令牌上有毒!”指著王云飛道:“你,是你下的毒!”群雄也都看得分明,這“木易令”是王云飛奪回之后還給的楊文昊的,此外再無旁人碰過,可是只有楊文昊中了劇毒,偏偏王云飛卻相安無事,若說與王云飛無關(guān),絕對沒人相信。王云飛快步奔到楊文昊跟前,急道:“不是我,不是我!快讓我替楊大哥解毒!”宋毅、柳程璋、常德江擔心王云飛趁機加害楊文昊,都攔著不許。王云飛道:“你們?nèi)粼贁r我,楊大哥的性命只怕就不保了!”
常德江道:“你害我四師兄,現(xiàn)在又想假裝救他,也不知是何居心?”王云飛眼見楊文昊已經(jīng)站立不穩(wěn)了,這會兒若再與他們多言,怕真的就來不及救楊文昊了,情急之下出指連點,三人雖早有防備,但是武功遠不如王云飛,這才都叫王云飛輕易點住。王云飛道:“救人要緊,三位得罪了。”又出指在楊文昊身上點了數(shù)下,防止毒氣擴散。這時宋毅三人都破口大罵王云飛,王云飛也不理會。程曉曉卻不愿聽,于是起身謂三人道:“云飛哥哥要取你們四個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何必那般麻煩?”三人一想自己命懸人手,再掙扎也是無用,只好作罷。
這時耿國忠奔上前來,遞上一粒藥丸來,說道:“王少俠,這是你當初留給我的,快快給這位楊少俠服下?!蓖踉骑w知道這藥是他從“青蛇三老”那里奪來的,其后離開伏龍島時,耿國忠還曾送給自己三顆,不過其中一顆在竇州楊門救楊琇瑩用了,一顆在漠北白龍嶺救程曉曉用了,一顆則是前一晚救柳陌昌用了,這會兒耿國忠又送來一顆,倒可免去自己以血替他解毒了。他謝了句,忙把那藥給楊文昊服了。楊文昊初時不想服下,怎奈他中毒已深,身子無力,無論如何也拗不過王云飛,這才咽了下去。王云飛見狀,才安心地解開了宋毅等三人的穴道。
當此之時,百俠幫眾弟子已將適才那人圍住。那人“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們想要做什么,但我告訴你們,休想!”說著嘴角流下了一道黑血,人也“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眾人上前一按他頸部穴道,原來已經(jīng)服毒死亡。崖頂突遭如此變故,誰都始料不及,有人說這毒是王云飛所下,有人卻說這毒是這已死之人下的,一時議論紛紛,各有道理。林忠素道:“諸位有所不知,飛兒年幼時曾誤食過‘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蠶’,早已百毒不侵,是以這‘木易令’經(jīng)他手上,才會無事?!比盒圻@才明白,原來這下毒的確是那已死之人。
楊文昊服下解藥,不多時毒氣盡解。他也不敢相信王云飛盜取了“木易令”后仍會來救自己性命,又聽群雄一番議論之后,這才斷定下毒之人不是王云飛,于是低聲謝了。王云飛道:“楊大哥不必客氣。”低頭拾起那“木易令”,道:“這‘木易令’為楊子玉所盜,今日雖然出現(xiàn),上面卻粘有劇毒,看樣子是出自‘青蛇三老’的手筆?!睏钗年坏溃骸斑@并不是本門的‘木易令’?!蓖踉骑w與群雄皆是一驚:“什么?這不是‘木易令’?”楊文昊道:“是的,本門的‘木易令’雖為鐵制,這鐵卻與尋常不同,否則我祖先以指力寫下‘楊’字,又怎能考較出較深的功力?”
王云飛聽了楊文昊的話,知道手中的這塊鐵牌與真正的“木易令”不同,雙手運力一揉,竟把鐵牌按作一團。群雄見王云飛這等功夫,無不驚嘆。傅天鴻這時道:“各位,既然此間大事已了,大家便隨我們?nèi)ジ≡茙X用膳吧?!卑才砰T中知客弟子引路。其時山中人物數(shù)以千計,不少人眼見鐵劍門五寶重回王云飛手中自是奪回無望,加上他們又懼于無極門和百俠幫兩派,當下不敢多耽,不顧傅天鴻等挽留,即作別離去。耿國忠等南海群雄此行乃是為了抓回田長風等人,目標達成,也欲離去。王云飛道:“諸位前輩久不涉足中原,何不在這白岳山上游玩兩日?”耿國忠道:“王少俠好意,耿某心領(lǐng)了,只是我們各派今番精銳盡出,如果那‘青蛇三老’乘此機會偷襲各島各派,可就大大不妙了。既然我們已經(jīng)將師叔他們抓住,還需得立即趕回,不敢多多逗留?!蓖踉骑w見留不住他們,只好任他們下山。
喬歷這時也上前說道:“傅掌門、王幫主,我們也不敢叨擾,這便離去。”傅天鴻和柳陌昌等人確實沒有留他們的意思,這會兒當然不言其他,不過楊岱卻阻止道:“西夏人當年害死我們中原多少豪杰,多少同胞,如今就想這般輕易離去?”喬歷道:“莫非你想留住我們?”作勢要動手。傅天鴻道:“喬莊主、楊幫主且慢,大家今日來此本是參加英雄大會的,過往一切恩怨自然也都先放在一邊?!睏钺返溃骸案嫡崎T,你得悉尊師程老前輩未喪命于當年的永樂城一戰(zhàn),就可以輕易地把當年之事拋諸腦后,可是你莫要忘了,我?guī)煾敢约澳敲炊嗳硕际撬烙诙君埥痰茏雍臀飨娜酥郑 ?p> 王云飛聞言稍有怒意,問道:“楊幫主,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楊岱曾見識過王云飛的武功,這會兒聽他說話,反倒嚇得小退半步,然后道:“我,我……”支吾了幾聲,只道:“漢人可以走,此等蠻夷之人卻必須得留下!”察哥微微一笑,道:“不是漢人的就都要被留下?可是你們也不看看這里,此間除了我之外,只怕還有不少人與我一樣吧?”話中之意即指完顏宗弼、畢勒哥等也不是漢人。玉清道人忙護在完顏宗弼身前,謂群雄道:“你們要是膽敢扣留四太子殿下,只怕宋廷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民族之見牽涉國事,少有不慎處置即會致使兩邦交鋒不斷,算來當年的永樂城一戰(zhàn)也是因徐禧執(zhí)意筑城永樂所致。傅天鴻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情知中原武士若是乘此機會扣留了西夏、女真等宗室,自必引起他們的仇恨,那時他們再興兵來討,又不知會有多少無辜之人遭受戰(zhàn)亂之苦,又想到當年的梁浩然拳打武一南,其后毒龍教對鐵劍門的種種報復(fù),更是叫人不寒而栗。他重傷在身,本來還在擔心有人會趁機攪亂英雄大會,雖說有驚無險,畢竟已耗費了他不少精力,他這時再不想生亂,于是道:“我八卦門今次召開英雄大會,并非是召集大家來解決私怨的,諸位要是膽敢在白岳山動手的話,休怪老夫不客氣!”
傅天鴻這話說得甚是有力,楊岱等都為之一震。喬歷道:“傅掌門說得在理,相信這世上還沒有誰敢胡亂得罪八卦門吧?!睏钺废肓艘幌?,道:“好,傅掌門既然開口了,老夫就給傅掌門這個面子。不過傅掌門,等他們離開了白岳山,我再出手就不干你的事了吧?!备堤禅櫟溃骸白匀?,諸位身在白岳山,那便是八卦門的客人,老夫理應(yīng)保他周全,不過要是離了這里,自是另當別論了?!睏钺返溃骸昂?,那我們就下山之后再動手!”也不和眾人辭別,即帶領(lǐng)眾弟子下崖去了。虞子卿、蘇松德、唐暉等見楊岱離去,也都尾隨而去。
喬歷適才得傅天鴻相助,心中自也感激,這便向傅天鴻謝了。傅天鴻道:“喬莊主無需言謝,老夫本出于公心,實無半分偏袒?!眴虤v這才向傅天鴻、王云飛、王文卿等辭別。王文卿不忘提醒:“喬前輩,那楊岱心有不逮,務(wù)要多多提防?!眴虤v等謝了,帶著察哥也離去。那玉清道人原就多行惡事,向不受人待見,這會兒早灰溜溜地帶著完顏宗弼等去了,至于那畢勒哥失了田長風、玄虛子、姚成志等人,只得與僅有的數(shù)名護衛(wèi)獨自下山。
丐幫弟子人數(shù)眾多,且多以乞討為生,也不習慣于留在白岳山,鐘相這便道:“傅掌門、柳二俠、王幫主,我們丐幫也不想叨擾諸位,這就下山了?!备堤禅櫋⒘安猿醮我妿椭麋娤?,有意留他一宿,但鐘相堅要辭去,道:“我們此來也是想借王夫人引出兇手行報仇之事,不過王幫主少年英雄、神功無敵,看來我們的這一想法只能落空了?!蓖踉骑w道:“鐘幫主,龍幫主、馬長老等人確都是楊子玉所害,晚輩相信此事日后自會分明?!?p> 鐘相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說,今日終究是王幫主勝了,你說是楊子玉所為,權(quán)且先如此就是了?!辈煌c尚文清在陶莊的約定:“兄臺,如果真兇確是楊子玉,勿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鄙形那宓溃骸白圆桓彝菞钭佑窠裉於紱]敢現(xiàn)身,我才他已走到了末路,鐘幫主就等著認我這個兄弟吧?!辩娤唷肮贝笮α藘陕?,才與群雄作別。石長老、易天、楊幺等丐幫弟子也都紛紛施禮,依次退下山崖。
少林派、華山派、鐵劍門、神霄派、無極門、百俠幫及一些其他門派的人士得八卦門弟子引去了浮云嶺,不過王云飛仍是擔心“青蛇三老”尚未遠去,于是偷偷謂傅天鴻道:“掌門師兄,這‘青蛇三老’用毒功夫如神,我怕他們會在飲食中做些手腳,不得不防啊?!备堤禅櫼詾槭牵@便吩咐雷展豪和聶春生帶人先一步試了食物有無異樣,結(jié)果卻出乎王云飛所料,所有食物均無異常,群雄也便放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