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馳譽根本不關心那宮侍是不是離開了,他一雙鳳眸盯著榻前的小幾上擺著的一張紙和紙上壓著的一個小方盒。許久,他伸出兩根手指把小方盒撥到一邊,拿起那張褶皺的紙,眉頭皺了起來,眼中劃過一絲怒氣,用力的那張紙團成團,抬手就要順著窗子扔出去,可是試著扔了兩次,終究還是沒有扔出去,而是扔在了桌上。君馳譽雙手插在頭發里,神色痛苦。半晌,才又瞥到了那個紙團,伸過手去,把紙團展開,平鋪在桌上,看著那幾行娟秀的小字——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情緣天定,強求不得。銘記苦痛,不如遺忘,妝臺有匣,匣中有丹,服之忘憂。
君馳譽苦笑,上官靈,她竟然想讓他忘了她?怎會如此,怎能如此!若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闖入他的世界?既然闖入了他的世界,又為何要在此時離去?他,已經戒不掉她的溫柔……
三天,已經三天了,靈兒離開已經三天了,可是他仿佛感覺到她還在身邊,有時在喝茶,有時在下棋,溫柔淺笑,他能清醒的知道這是幻覺,可是卻不愿從幻覺里清醒過來,這也知道這可能已經是思念成疾了,可是那又如何,至少這樣,他能每天都跟她在一起,看見她的笑容,感覺到她的存在。
君馳譽從盒中取出丹藥,順著窗子扔了出去,一只白貓聞到丹香,騰地竄過來,叼走了。君馳譽看到了,卻沒有攔阻。
他不想忘記她,如果整個皇宮只有一個人能記住她,那這個人一定是他,也必須是他。三天前,他就搬來這仙靈宮住了,因為只有這里才能感覺到她的氣息,整個皇宮,只有這里,離她最近。
君馳譽從軟榻上起身,回到內殿換下三日沒換的衣服,無論如何,他還是這鳳靈國的皇上,他可以用三日的時間來沉浸在靈兒離開他的痛苦中,但是他必須要用五年的時間打下一個堅實的根基,然后用一生來緬懷他的愛情,陪伴他的靈兒。
喚人來打水沐浴,更衣,在系腰帶的時候手頓了下,扯下原本要系的明黃繡龍腰帶,翻箱倒柜的尋了一塊白色麻布撕下一條系在腰間,從此之后,只要鳳靈國皇帝還是他君馳譽,后位永遠只能是上官靈。
手指在桌上那褶皺的紙上劃過,然后珍而重之的折疊好放在懷中貼著心臟最近的地方,他終究不是靈兒,可以說走就走,君馳譽,永遠丟不下這個還尚未安穩平定的鳳靈國。
君馳譽忽然有些心悸,一抬頭,卻見上官靈正坐在書桌前手中握著一支紫毫筆正對著他溫柔的笑著。
“靈兒!”君馳譽嘴角勾起,向著書桌奔了過去,一不小心碰倒了腳下的畫筒,君馳譽卻不管不顧的向著上官靈撲了過去,撞到了椅子上,陽光從指間流瀉而出,卻是不見了上官靈的影子。君馳譽順著書桌的桌腳滑坐了下去,他怎么又忘了,靈兒,已經死了……
君馳譽閉上眼睛,許久才又睜開,扶著桌子準備起來,卻不經意的看到倒下的畫筒,里面的幾卷名家字畫散落一地,君馳譽慢慢的走過去,一卷卷的撿起來,卷好,放進畫筒。剛準備撿起最后一卷的時候,手卻停住了,下一瞬,把已經微微散開的系帶扯了開,剛剛看到的“譽”字出現在眼底,君馳譽渾身一僵,這……是靈兒的筆跡!雙手撿起畫卷,一點點近乎虔誠的展開,整幅畫的全貌展現在眼前:那是一個容貌精致的男子,穿著一身明黃的龍袍,神采飛揚,遠看霸氣威嚴,近看卻有一絲柔和,作畫之人顯然畫功了得,已臻化境。把畫中人畫的栩栩如生,仿佛要從畫中走出來似的,赫然是君馳譽。
畫的右下角題了八個字:“宣威沙漠,馳譽丹青”,用流暢的行書一蹴而就,帶著銳不可當的銳氣,仿佛這八個字隱含的意思一樣。在最下方還蓋了一方私印,上書靈念上人。
宣威沙漠,馳譽丹青。
“靈兒,原來你也是這么想的。”君馳譽笑著,卻笑得苦澀,“既然這是我們共同的愿望,我必盡力完成。到那時,連同你的名字一起,響徹整個大陸,被后世敬仰。你說可好?”
君馳譽的眸光中仿佛點燃了兩簇火苗,語氣輕輕的,仿佛怕驚擾了誰一樣:“一切,就從為你報仇開始吧。”
絕情谷,流彩門。
已經五天了,梓靈還是沒有醒來,不僅如此,她的生命氣息也是越來越弱了,仿佛下一秒就會與世長離,而且體內的靈力也開始消散,整個人仿佛提前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一樣,梅如雪來看診的時間間隔一次比一次縮短,脾氣也一次比一次暴躁,砸桌子摔門都是常事。蘭若沁也隨著梅如雪過來,神色越來越憔悴,氣質如蘭的蘭若沁蘭公子此時卻像是久病不治的病人,仿佛看不到一點希望。竹子逸和菊似風也不知是真的這么相信梓靈,還是早就放棄了,自從那日出門之后便再沒有來過,整日在房間里修煉。
趙弦終日守在床邊,手中握著一只瓷瓶,里面裝著的是從梅如雪那里求來的毒藥,五天了,就那么跪在床邊,不吃不喝不睡,一雙眼睛只盯著梓靈看,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大圈,唇色發白,眼圈紅腫,頭發凌亂,衣衫不整,整個人憔悴的不成樣子。
梅如雪和蘭若沁又一次來看診,看著沒有一絲人氣的梓靈,梅如雪當即又要發飆,被蘭若沁死死的攔住了,現在的希望越來越渺茫,流彩門所有人都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低氣壓中,所有人都在期待著一個奇跡,一個由梓靈創造的奇跡。
梅如雪上前請脈,還沒搭上梓靈手腕,就感覺到了濃郁的天地靈力,當場神色大變,一手拉了蘭若沁,一手扯了趙弦,快速后退:“快讓開!”
“怎么了?是不是……靈力完全消散了?”趙弦顫抖著唇,面如死灰,竟然真的到了這一步么?!
“不知道,現在一切還未成定局,你別瞎想!”梅如雪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