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已入夏,太陽又早已升起,伏爾加河畔的圣彼得堡仍然并無多少暖意。
微風拂過少年身上的浮汗,使其不禁打了個寒顫。
身著一件略顯單薄的襯衫,羅崇陽背著那個葉知秋兩個多月前塞給自己的運動背包,向喀山大教堂正門走去。
哪怕那張李玉淼留下的入場券此刻正被他緊緊攥在口袋里,哪怕葉知秋早已告知他不用擔心,哪怕此刻米夏在三公里外賓館包間的窗口舉著那把組裝完成的「加百列Ⅱ·改」通過瞄準鏡看著自己,他還是很緊張。
離這座教堂越近,那種近乎真實的肅殺陣意便越恐怖,壓的他幾乎要喘不過氣,恨不得掉頭就走。
因為這里現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教會。
此刻真正直面這座大山,羅崇陽才明白自己相比之下有多渺小。
向教堂門口的神職人員抵過那張門票后,一個身著白色僧袍的小教童將他領了進去,待穿過游客觀光區后將那張票交還給他說了聲請自便后也很快離開。
環顧四周,他知道此刻米夏再沒法通過「加百列Ⅱ·改」的瞄準鏡看到這里,之后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繼續向里走去,令他意外的是喀山大教堂里的神職人員并不多,只是偶爾被他遇見幾個打掃衛生的嬤嬤,連神職人員都沒看到幾個。
繞了一圈,他想了想,沒有理會檔案室和圖書館,徑直走進倉庫。
表面裝作隨意的掃了掃,和他想的一樣沒什么發現,羅崇陽很快轉了出來,攔住一位正在掃地的嬤嬤,用雙手筆畫著,混著簡單的英語單詞與含糊不清的中文問道:“請問有沒有人會說中文?”
掃地嬤嬤奇怪的看了一眼這個胡言亂語的異國人,不慌不忙的從圍裙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了教會基于谷歌翻譯改良而成的交流軟件,寫到:“如果你是來集合的,駐地在城郊的G-12駐地。如果你是出于任務應召,這次的指揮所被設在八十七號公館,你可以聯系你的上級或者直接去找任務負責人。如果你是來找人的,她在后面的院子里。”
待他看完將手機遞回,嬤嬤也不理他,接著掃起了地。
羅崇陽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心想下次應該把米夏也帶上,要不然不會說俄文的他在這里也太不方便了。
又轉了一圈,沒什么其他的發現,就在他想要就此離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第十一劍圣繆爾!
銀白色的及膝長袍,掛在腰間的亮銀色日本刀,自湖畔雪林一戰以后,羅崇陽終于再一次面對這位強大的劍圣。
現在的他只論劍道水平有信心與對方一戰,問題是……他的劍和對方還是有差距。
而且在這里打起來,他絕無可能勝過占盡地利的對方。
怎么辦?
出乎他意料的,沒有暴起而來的劍光,也沒有出聲示警,第十一劍圣繆爾仿佛不認識他一樣,說道:“請問,你會說中文或者日文嗎?我看你的樣子也是亞洲人吧?這里的人說話我聽不懂,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莫非是那張票?
仿佛感應到他的想法,那張被他塞進口袋的入場券微微一顫,同時李玉淼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你說的,用時間來換取我們之間的信任,這是贈品。”
看著羅崇陽吃驚的表情,繆爾以為自己猜對了,說道:“總算找著一個聽得懂我說話的人了,你會中文?”
羅崇陽很快便反應過來,調整了一下心態,強露出一副笑臉說道:“哈哈,嚇我一跳,沒想到在這個鬼地方還能遇見聽得懂中文的朋友。”
繆爾躬身彎腰行了一禮,說道:“吾輩名為繆爾,隸屬利刃勢力下屬武裝派別——逆刃修道騎士團,位列第十一劍圣。閣下是?”
看著身前的青年,羅崇陽很自然想起那個和自己只有短短幾天相處時間的小姑娘,也想起她臨死前那雙絕望而怨恨的眼神。
他記得更清楚的是,那個名為卡雅的小姑娘奄奄一息躺在他懷里,用最后的力氣懇求他活下去,然后殺了將他們父女逼至絕境的序列修女綾叁和第十一劍圣繆爾。
現在,繆爾就站在他面前,而現在的他可以在對方毫無防備時先手斬出那一劍。
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想要握住藏在背包里的古劍。
那張票在他口袋里瘋狂摩擦著示意他冷靜,他沒有在意。
左后頸處那抹紋身微微刺痛著他的皮膚提醒他注意時機,他還是沒有理會。
仇人就在眼前,如何忍得住這一劍?
最后,被細繩掛在胸口的那枚戒指終于忍不住了,微微一顫將封裝的六面蜜蠟震碎一條裂痕,一道聲音再次在他心里響起。
那是一個少女的聲音,一個他非常熟悉的少女。
李望北微怒的聲音通過那枚戒指說道:“白癡,冷靜點,別去送死。你答應過我們的!”
原本打算握住古劍劍柄的手握住繆爾伸出的手,羅崇陽強壓下殺意,說道:“幸會幸會,在下羅崇陽,懲戒勢力下屬武裝派別——鞭撻鐵韁團,代號獵狼犬。”
是的,他答應過那兩人要活著再見,那便不能讓自己死在這里。
人可以日后再殺,反正他的最終目的是毀滅教會,那兩人自然包括在其中,不過多活一段時間罷了。
人要言而有信,總不能因為一個誓言而違背另一個誓言。
所謂的“獵狼犬”是葉知秋利用權限虛構出的一個人,也就是他現在在教會體系里的假身份,只要不是那幾位精于此道的勢力領主親自查看,一般的圣徒查不出來什么漏洞。
繆爾并不知道眼前少年在這短短的幾秒內想了多少,繼續問道:“請問你知道和我同屬逆刃修道騎士團的第十七劍圣在哪里嗎?我只聽說她在喀山大教堂,并不知道具體的在什么地方。”
想了想之前那位嬤嬤告訴自己的信息,羅崇陽說道:“這里應該沒有,據我所知可能在八十七號公館。”
繆爾苦笑一聲,說道:“兄弟,我就是在八十七號公館找不到才過來這邊找的。”
羅崇陽說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去城郊的G-12駐地找找看,除了八十七號公館,集結而來的同袍們都在那里。”
繆爾說道:“謝了兄弟,既然如此我趕時間先走了,以后有機會見面再好好聊,拜。”
揮了揮手,白袍劍士轉身很快消失在遠處,看得出來是真的很急。
待繆爾消失在視線里,松了一口的他立馬摘下戒指,仔細觀察著。
那枚漆黑的戒指和往常一樣,沒什么區別,仿佛之前一切都是一場幻覺。
但他很清楚,李望北的聲音不會有假。
摩挲著手中封裝在六面蜜蠟里的戒指,羅崇陽心里一暖。
原來是你們啊。
不理會此刻再無反應的入場券和紋身,將戒指重新帶在頸間,他轉身走向這座教堂最深處的院子。
先前嬤嬤最后一句話說的很清楚,如果是來找人的,就去最里面的院子。
看來繆爾此行便是來找這個人,第十七劍圣……
他記得很清楚,葉知秋之前說過,他要來找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還要見一個注定要見的人。
看來自己要見的人恐怕就是這位了。
想著這些,他走進那方小院。
小院里有顆極粗的梧桐,也不知樹齡幾許,茂密的樹冠遮蓋住小院大半,憑添一抹生機。
樹下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著一件破舊的灰袍,明明身形矮小可愛卻梳著一頭翹起的高馬尾,只看背影便讓人感到英氣十足。
聽見羅崇陽的腳步聲,那人回過頭來,看向他。
天光透過無數枝葉的縫隙打在樹蔭下,兩人站在斑駁的光影中對視良久,極有默契的保持著沉默。
羅崇陽看著不遠處的少女,默默算了一下,對方算上那根翹得極高的馬尾辮也才到自己肩膀,眉眼間卻沒有米夏和卡雅這種年齡層特有的稚意,只看氣質倒像是與自己同輩。
注意到對方的視線,高馬尾少女意識到少年在腹誹自己的身高,劍一般的雙眉高挑,語氣微寒說道:“你想死嗎?”
感受到對方的戰意,羅崇陽不知為何意外的產生股親切感,卸下背包拿出古劍,問道:“你來試試。”
灰袍被掀開一角,高馬尾少女從腰后抽出一節青灰色的劍形長石條擺好架勢橫于身前,說道:“請賜教!”

咬人書
說句題外話,這章我寫羅崇陽言而有信的時候真的替自己感到臉紅…… 清明節去了少林寺和嵩山取材(其實上是偷懶) 回來星期一又忙的要死,最要命的是今天會更忙……誰知道有沒有時間寫出來晚上那一章。 擺正態度挨打,都怪我懶。 這篇補襠三月25號(怎么感覺好像越欠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