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距離三天之約已然到達。
在昨夜里,老祖宗的話還在陸清風腦海中沉浸…。
一顆參天大樹下,小院子石凳前方,泉涌假石山,纏繞著青藤花札下,高昂提拔的身軀,衣杉整潔如新,黑發披肩,威風凜凜筆直的站著,風吹花落,晾過一張清秀的臉,額下一縷秀發栩栩如生漂動著,兩眼目瞪天空之藍,剛毅的臉龐浮現若出有所思的表情。
清晨暖陽下,如夢初醒…。
三天之約陸清風心里知道,是跟姬羽塵前輩的約定,并沒有告知任何人,除了其娘子張雪晴,小兒陸云都蒙在鼓里。
約定的時間是今日酉時,至于在什么地方碰面,陸清風在這之前還得辦一件事。
現在無旁人,陸清風已經在陸不詮長老府小院中足足站了一時辰,昨夜那封密信讓他久久不能入睡。
“爹,怎么這么早就起來。”
此時,稚嫩的聲音在陸清風身后響起。
正是昨夜被老祖宗整得七暈八暈的小陸云,陸清風的兒子。
陸云柔了柔小眼睛,心里想起昨晚之事,雖說暈沉了過去,但還有一絲意識,把整件事聽了進去,所謂吃一智長一智,陸云心智初開,磨礪還未開始,就知曉許多的隱秘,嘴上不問,心里也理解父親的感受。
昨夜被帶陸不詮長老府上后,娘親張雪晴卻不在,聽其爹說去上山采藥去了,可當陸云知曉境界和武技后,那天的魔血鬼噬,逼得娘親使用了“千蓮綻放”藍色之彩,最少是絕技武技,沒有小三天的實力,用之必自傷,輕則受點小傷,重則傷及肺腑,前者沒什么大礙,后者的話至少修養半個月才好起來。
一但到達小天境,低等品級丹藥已無法對自身起到作用,只能靠吸納天地靈氣修養恢復。
陸云清楚的知道,父親在說謊,目的都是為了他,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之說。
倘若拆穿,只會增添麻煩,陸云內心只希望娘親安然無恙,打算過些時日在問之。
在昨夜回來之時,便沉呼呼的睡了過去…。
“云兒,天才蒙蒙亮,你怎獨自出走出來了。”
陸清風聞聲一震,轉身急步走到陸云身前,抱了起來,一臉嚴肅的說道。
“爹,孩兒不困,想出來走走”
陸云張了張小嘴,打了個哈欠,眼角都哈出了淚痕。
“你這孩子,好吧!爹帶你在不詮叔伯府上走走”
陸清風放下陸云,用手在光頭小腦袋輕輕敲了下,連忙脫下上衣覆在陸云小身子上,深怕著涼了。
由于,離開小院里的房間比較急,陸云只穿了件單薄的外衣,發現父親把上衣給了他后,很是感動,這也許就是父親的關愛。
“嗯”
陸云裝出一副大人模樣,為了在爹面前,不丟面子,挺直小腰桿,輕嗯了一聲。
陸清風也被陸云的表情逗樂了,二話不說背起陸云,張開雙手,在院子里,如老鷹展翅高飛,跑來跑去,玩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有大人的樣。
陸云也是在清醒后,第一次能搭在爹的背上,感受到了那股從所未有的開心,陰涼的微風刮蹭著小臉,左手緊緊的摟住脖子,露出小小的白牙,伸出右手在空中搖擺,微笑高喊:“飛呀!飛呀…”
然而,陸云不知道的是,這是他最后的離別。
陸清風雖然外表很高興,其內心五味雜陳,也很舍不得,但為了兒子能活下去,只能忍痛思親。
“哎!爹累了,讓爹歇會”
外衣褪去,白色上衣更顯出陸清風拂柳澄清之容,大汗淋漓緩慢把陸云放下,坐在參天大樹下的石凳上,緩了口氣輕聲說道。
院子中,陸云獨自站在假山下,扯著上面纏繞的蔓藤,在短暫的愉悅,困意全無,反倒精神飽滿,背后搭著寬大的衣杉,嘟了嘟小嘴,輕躥了腳下的小石子,嘀咕了句。
“要是娘親在就好了”
聲音很細,外人可聽不著,可在一旁的陸清風聽得很清晰,眼神中流露出異樣的色彩,關鍵的一天未能讓兒子見到其娘最后一面,他這個做父親的未免有些不稱職。
此時,天空白云消散,烏云密布,雷鳴轟閃,似乎即將要下一場大雨。
時不待天,風雨說來就來,陸清風上前抱起陸云,趕回房間內,足腳剛踏入房門,后腳雨聲滴滴答答的響。
“轟轟”
白光劃過天際,雷電交加,小院里轟下一道雷劈,轟碎了房門外左邊的花盆,把盛開的白色花朵擊成了焦炭。
距離陸云不足三尺,花盆裂成兩半,雷電驚魂,這突然的一幕,陸云不由急退了兩步,嚇得小臉無色,下意識緊抓陸清風的褲腳不放。
“難道天意不可違?”
陸清風看向空中雷鳴電閃,滾滾雷云,傾盆大雨,風聲大作,頓時柳眉倒豎,嘀咕了句,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神色反常必有妖,陸云受到了驚嚇,并未聽清父親的言語,只察覺身上的有輕微躁動。
也許是六禁之書賦予陸云感知能力變得極為敏銳,而六禁之書早已藏在陸云體內的本命書里,本命書不單單是人的起始和終點,也是儲蓄空間,必要時可取出觀閱。
“爹…”
陸云搖了搖陸清風挺拔的身軀,欲要問之。
“踏踏踏”
就在此時,三道人影步履輕盈踏入小院,身穿黑色緊身羽裳,頭戴斗笠,身軀嬌小,輕身如燕,腳踏積水,四散飛濺,距離陸清風七尺外,單膝下跪。
三人拱手低頭,異口同聲說道:“水月堂堂主陸芯蘭拜見風叔叔”
細致輕柔,不粗不淡,聽起來是女子的聲音。
“嗯”
陸清風被不招自來三人的言語驚醒,尤其陸芯蘭三個字,水月堂堂主,這不正是陸寂河長老女兒么?怎今日在大雨天下趕來找上了他,內心頓生不妙之感,面色一沉,開口問道:“芯蘭妹妹,你不在水月堂處理事務,今日突然到訪,所謂何事?”
外面下著傾盆大雨,雨水滴在三名女子身上,斗笠也遮不住羽裳浸濕,雨中的拜訪,定有急事。
“我等…”
中間那名女子,微微抬頭,露出細致的下顎,可以看出容貌不凡,粉嫩的嘴唇動了動,欲說出來意,卻被陸清風抬手制止。
“進來詳談,外面雨大,若是因此生病了,我可不好跟寂河叔交代”
陸清風緩步走進房間,陸云則小眼睛忽閃忽閃,緊盯三位比自己大許多姐姐,心生好奇。
“不必了,我父親傳話于芯蘭,命風叔叔到閣樓一敘”
身處中間的陸芯蘭在陸清風走入房間瞬間,脫口而出。
言擺,陸清風抬起的腳跟,尚未落下,陸芯蘭的話令他軀身一震。
怎么都沒想到,昨夜之事一過,今早陸寂河長老就命其女邀請到閣樓一敘。
當下,腳步下沉,轉身再次面對身在雨中的陸芯蘭,淡淡的說道。
“即然,寂河叔邀請,我陸清風斷然不會拒絕,芯蘭妹妹,請轉告你父親我片刻就到。”
“是,芯蘭這就告退”
陸芯蘭聞言,沒有多做逗留,健步如飛,一下消失在雨中。
待三名女子離開后,陸云用疑惑的眼神,詢問這是為何。
“冒雨前來,必有急事,兒啊!你不懂的事還多著呢!”
陸清風似乎看穿陸云的心思,摸了摸陸云圓滑的腦袋,微微一笑,細心解答道。
“云兒你就在府上安心呆著,爹去去就回”
說完,不等陸云提問,縱身飛躍,使用天力護身,滴水不沾衣,轉眼消失大雨中。
陸云正想呼喊,衣服還披在他身上呢!可惜人已不在,張大的小嘴,緩緩閉上,撇了撇嘴。
其實,一切陸云都知曉,包括密信,之所以沒有阻止父親去寂河叔伯閣樓會面,他也相信寂河叔伯不會是奸細,雖然只見過一面。
“希望不是鴻門宴”
陸云手抓著披在身上寬大的衣杉,抬頭望著云雷,已然慢慢褪去,嘀咕了一聲。
陸云看起來只有八歲,但比之十三四歲的少年成熟許多,也許跟夢魘有關,心智受到魔帝魂魄影響,若不是有另一股神秘的力量溫潤,早以心智扭曲,成為陰險歹毒之人。
陸云也不知道自身的情況,只按照心里所想做出決斷…。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
天空烈陽熊熊燃燒,已是午時,蒸干了地上積水,院子里安放的白色花朵變得更加鮮艷,大樹上的枝葉翠綠怡人,可用賞心悅目為之一談。
“呼呼”
一道人影快速躍過大樹頂,緩緩落在房門緊閉,陸云休息的房間,輕敲了三下。
“咯吱”
沒過多久,房門打開,陸云的小身影出現在刺眼的光亮下,強烈的光線,使他下意識用手擋了下,未看清是何人敲的門,肩膀傳來輕微的疼痛。
緊接著脖子一疼,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陸云感覺到一股清香,方才從暈迷中緩緩的掙開雙眼,脖子傳來絲絲鉆心的痛。
“孩子,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入陸云的耳朵,立馬打了雞血似的,坐了起來,四處張望,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寬大的幽靜之地,雜草叢生,前面是一座大山,山縫里傳來細微的流水聲。
左邊是密林,右邊是下山之路,顯然這是在山腰間,身后便是令陸云熟悉的聲音之處。
一眼看去,不由背脊發涼,密密麻麻的墓碑,在凸起不高的小山下豎立。
墓碑前筆直的站著一個人,從身段和腰間的佩劍來看,正是自己的父親陸清風,可為何…?
陸云雖有疑惑,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張嘴喊了一聲。
“爹,是你么?”
聲音回蕩整個山澗,那人任然一動不動,并沒有回答,詭異的很,陸云猛咽了一口水,額頭驚出了一聲冷汗。
“爹,我是云兒”
陸云又喊了一聲,那人依舊沒有動。
這下把陸云氣得,蹦了起來,小暴脾氣一下子上腦,膽子大了起來。
心想:“父親對孩兒不理不睬,看我怎么整他”
想到此處,陸云從地上拿起一顆小石頭,氣鼓鼓的走了過去。
可剛走兩步,卻見那人動了,緩緩轉過身子,面帶笑容。
陸云當下一愣,仿佛看到可怕的東西,手里拿著的石頭掉落在地,小臉瞬間變得蒼白無血。
“你…你…是…誰?”
陸云顫抖著身軀,一字一頓的說道。
眼前的不是他的父親,但與父親有幾分相似,容顏蒼老,滿是皺紋,朝他微微一笑,笑聲極為瘆人。
“云兒,我是你爹啊!快過來”
眼前的老人吐出一句話,聲音跟父親一模一樣,伸手召喚陸云。
然而,老人前面就是墓地,任誰誰都害怕,還伸手呼喚,簡直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我信你個鬼,你這糟老頭壞得很”
陸云強行壓制內心的恐懼,默默地暗罵道。
轉身二話不說,朝右邊下山之路跑去,若是換做他人,早就嚇暈了,陸云此刻也在崩潰的邊緣。
“嗯,怎么回事,怎么動不了了”
在關鍵時刻,腿腳動彈不得,這不是不給人活路么?陸云心里清楚,絕對后面老頭搞的鬼,心里欲哭無淚,張嘴就要喊救命。
可怎么喊都喊不出聲,嘴巴就跟縫合了線一樣,張不開嘴,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后移動。
每移動一步,陸云心臟就多跳動幾下,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頭也不敢回,內心害怕極了,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
“爹娘救我…”
陸云心里在不斷呼喊…。
眼看身體距離老頭不足三米時,陸云想起了,老祖宗傳給他的六禁之書,說不定能…?
最終陸云還是放棄了,凡胎肉體的他,一點武力也無,更別說催動本命書。
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云兒,快來…快來…”
聲音越來越近,如同催命符一樣,在陸云心里泛起陣陣陰寒,心臟都快跳了出來。
“拍”
干硬的手掌,搭在陸云的肩上。
“啊…啊…”
陸云再一次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靠在桌子上,身處一間房子里。
原來這一切都是夢,想起了父親去見寂河叔伯后,便關門獨自坐在凳子上,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如今,嚇得滿頭大汗,夢里的畫面極為清晰,以至于醒來后,感覺肩膀還是有東西。
“云兒,是不是做惡夢了”
突然出現的聲音,令陸云脖子一縮,身體猛的跳了起來,顯些撞在旁邊的花瓶上。
關鍵時刻,一只寬厚的手掌將他緊緊抓住。
“爹,你回來啦!”
在看清眼前之后,陸云一下子撲了上去,摟著其臂膀,哭了起來。
“云兒,夢到什么了,跟爹說說”
陸清風此次回來,換了一身衣杉,看見陸云眼神流露出害怕之色,于是,輕拍了陸云的后背安慰道。
“爹,孩兒夢到和爹長著相似容貌的老人,一直引誘孩兒”
說完,陸云淚眼巴巴,看著父親陸清風。
或許過于激動,陸云能感受到父親的心跳加快了不少。
“是不是披著一件灰色羽袍?”
陸清風連忙抓緊陸云小手臂,認真的問道。
“爹,你怎么知道?”
陸云哭聲頓然而止,歪著腦袋,疑惑的問道。
“沒事,爹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等會爹帶去虎尾山找好吃的”
被陸云的提問。陸清風有意避開話題,微微一笑,抱起陸云往門外走去。
陸云則半信半疑,聽聞帶去族地傳說中的第一大守護神山,找好吃的,不由開懷大笑,夢中的恐懼已然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