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應如適應了好久,才將將可以進入采訪的狀態。
喝了老板端上來的橙汁后,她整個人的狀態變得輕松了許多。
“好,鄭龍,那現在我就正式開始跟你采訪…”
“是嗎…那剛才那些算什么…”
“額…”月應如一下子被問住了,只好說:
“剛剛那些,就當是熱身吧…嘿嘿,我最想問你的是,你為什么要寫這本小說呢,或者說,你寫這本小說時,有什么具體的想法和第一沖動嗎?”
鄭龍喝了一口意式濃縮說:
“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就是覺得很有創作的欲望,而且覺得世面上賣的那些書,都沒有我自己寫的好看,于是就寫出來了…”
…
月應如差點把含在嘴里的橙汁噴了出來…
好大膽的口氣啊…
不過,彎彎媒體一向是不嫌事大的主兒,遇到這種本身就喜歡吹牛逼的被訪者,反而是更激發了月應如的新聞敏感。
“好吧…你的回答真是…別出心裁…那第二個問題,我想問你哦,你對于今后個人發展有沒有什么規劃呢?你會不會以后走文學這條路?畢竟很多人都覺得這條路非常適合你,而且也有很廣闊的空間,似乎是一條寬闊的大路…”
鄭龍不以為然地回答道:
“你們都以為文學是一條寬闊的大路,似乎誰都可以走,而且還是個看起來很高端的職業,實際上,要我說吧,我覺得文學就是個手藝活。”
“哦?”
月應如很感興趣,筆不停地在紙上快速地記錄著鄭龍的說辭。雖說也帶著錄音筆,但始終不如自己的筆頭來得可靠。
“嗯,我的意思就是說,文學的門檻將會越來越低,任何人都有條件和權利來創作。文學不再像是古代那樣,是王公貴族和知識分子的專利,將來幾乎所有能寫字的人都可以稱為創作者,而到時候,文學的閱讀方式也將發生巨大的變化…”
“你是指?”
“這個我現在還沒法預計…我只能說,將來很可能會有一個全民創作的高潮,大家都來寫小說,看誰寫得好。那時候,文筆的要求將會變得很低,而對于內容、情節、人物形象刻畫等方面的要求,則會空前地高起來,這是一個不可逆的趨勢,至少我個人是這么認為的。”
月應如幾乎是不喘氣地將這些全部記錄下來的,但是她的腦海里還是有許多不解,比如說這個“全民寫作”到底指的是什么,鄭龍也沒有說清楚,而且看樣子他也不會說清楚,甚至于他的腦袋里說不定也只是有一個大概的模糊的概念,沒有什么清晰的認知,但是這畢竟已經是一個劃時代的想法了!
而鄭龍的腦袋里,其實是有很多清晰的概念的,這個全民寫作的概念,實際上就是網絡文學即將帶來的革命性改變。但是,身處2001年的鄭龍,當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將這些話都講出來,畢竟那時候你要跟人說網絡文學將會在十幾年后大行其道,有許多人要靠著這個養家糊口,甚至有諸多大神靠著這個年薪千萬,當時的人們肯定要將你關進精神病院的…
做一個過于超前于時代的先知,往往是十分危險的。
因此,鄭龍也只是選擇了點到為止。
月應如稍微整理好前面鄭龍所說的話,又提出了她的第三個問題:
“好的鄭龍,前面我問的兩個問題,你的回答都非常有意思,我覺得這次我來采訪你真是來對了。接下來我想問一個問題,可能比較尖銳,不知道你可以接受嗎?”
鄭龍馬上問說:
“你是不是想問關于海上市所發生的那些事?”
“嗯,你很聰明,我覺得你很適合來新聞界發展,如果你不打算在文學界發展的話…”
“嘿嘿…要我說吧,那些事也很正常,哪個圈子里不是這樣呢?新人備受欺凌,老人為了既得利益而聯合起來圍堵新人,這在哪里都是有的吧?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是這個意思。”
月應如點了點頭,說:
“你似乎對這些看得很開,包括劉誠跟劉光光對你的打壓,還有張雪跟你的爭端,這些在你們華夏大陸文學界好像是司空見慣,是嗎?”
鄭龍才不著她這個套,就說:
“呵呵,說得你們彎彎的文學界就跟白蓮花一樣…也不知道是誰的電視節目里天天都在直播撕逼…”
說得月應如臉色一白,卻又沒有什么反駁的話好講…
“講真,我覺得這些都還好了,想要在這個圈子里混,始終還是要面對這些。不過我覺得吧,最重要的還是要作品好…”
“所以,你覺得酒香不怕巷子深?”
鄭龍馬上糾正了這個說法:
“你說錯了,我并不是這么想的。的確,酒要香,但是宣傳還是非常必要的。同樣兩部質量類似的作品,很可能在市場表現上天差地別,這就是市場營銷能力的差別。其實書籍也是一種產品,只不過是一種特殊的文化產品,但本質上,它還是一種商品,需要消費者買單才可以賺錢。”
“所以你認為,你寫書也是為了掙錢?”
月應如敏銳地抓住了鄭龍話中的重點。
但實際上,她的這句話也是話中有話。蘊藏的意思就是,你鄭龍寫書,是不是就是為了賺錢,而不追求那些文學上的意義和精神價值。
畢竟在2001年那個時代,公開說自己就是為了賺錢,似乎還是一件很low的事。
鄭龍不像剛剛那樣立即反應了,而是沉吟了一會才說:
“嗯,我是為了賺錢,不過,我不是單純為了賺錢。有句話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相信這個信條。我寫作品,是為讀者編織一個夢,而我在這個夢中間,能夠獲取我作為一個造夢人應有的酬勞,這就夠了。但是前提,我得把這個夢編織得好一點,把我的手藝磨練得精湛一些,這樣讀者們才會沉浸在這個夢中更久一些,體驗更好一些。”
“這倒是個很有趣的比喻…”
鄭龍繼續說:
“我覺得一個作家或者說寫手為了賺錢并不可恥,誰不需要養家糊口?當然了有些富二代除外。我通過我的勞動賺錢,這一點都不可恥…”
“好,那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關于你跟張雪的紛爭,聽說當時你跟他打了一個賭?”
鄭龍點了點頭,說:
“是的。”
“但是之后你似乎就沒有在華夏大陸出版你的作品了,是因為張雪全面封鎖了你嗎?”
“關于這件事,我不想多說了,我只能說,你們所有的猜測,很可能都是真的!”
月應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你這人真有意思…那現在,你的書在我們彎彎島內取得了巨大成功,銷量很可能突破二十萬本。但是這個月張雪的新書就要發布了,而且是他數年作品的集大成,吊足了讀者的胃口,你覺得他的銷量突破不了二十萬這個數字?”
“突破不了。”
“為什么?”
月應如疑惑不解地看著鄭龍。
“他不僅突破不了二十萬,甚至連五萬冊也賣不出去!”
“啊!”
月應如驚地一下子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