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的地牢里,平常都是守衛森嚴,如今卻不見一個人影。周圍,似乎安靜得頗不尋常,甚至連平常應有的老鼠聲都銷聲匿跡。
這不禁讓暴火等人一陣緊張。
三天!
古攸說的三天似乎轉眼即逝,可外界卻沒有一點訊息,“雪燕那小子,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們在這?讓老子等這么久,出去非教訓教訓他,水絲妹子,到時你可千萬別手軟。”
琴水絲卻是一臉黯然,“雪大哥還會來嗎?不,他千萬不能來。就算來了,加上我們也不是古攸的對手。還不如···讓他好好活著,這就夠了。”
“夠什么夠,你不想他來,我還想他來呢,就算死,大家也在一起,怕什么。”
“好妹妹,不要灰心,會有希望的,一定會有的。”古嫣然的話沒起到絲毫的安慰作用。她回過頭來,正要叫龍一嘯幫忙勸一下,卻發現后者早已直勾勾地盯住了琴水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龍哥,你!你······”手一甩便別過頭去。
龍一嘯馬上笑臉迎了上去:“古妹,你聽我解釋,古妹,我真是有原因的。”
“是嗎?”古嫣然不大情愿地回了句,“那···你說。”
龍一嘯收住笑容,又回過頭去打量起琴水絲:“你發現沒有,他們兩個,和家族中記載的光之契約者以及火之契約者是不是有點像?”
“你少唬我。”話雖是這么說,古嫣然還是望向了對面牢房的兩人,“不對吧,我記得家族里面記載的是,光之契約者有三對光之羽翼,而火之契約者全身浴火,可他們······龍哥,你沒弄錯吧?”
“你記得剛才我們和古攸打的時候嗎?”
“記得,就在族長一拳打向我們的時候,琴妹妹的防御魔法釋放了出來,但那可是連瞬間也沒擋住啊?”
“古妹,再往后呢?”
“再往后?我只記得她體內爆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那時什么也沒看到,然后我們就被抓到這來啦。等下,龍哥,我好像,記得在昏迷之前,依稀看到她背后揚起三對羽翼,將古攸震退了幾步,是不是龍哥?”
龍一嘯微笑道:“當然是了,我的好古妹,不過,在那光芒的前面,還有一道雄厚的火墻。”
“是嗎?”古嫣然扭過身去背對著龍一嘯,“我不信,一定是你編出來的借口,你肯定是看上人家琴水絲了,你······”
還沒等她說完,龍一嘯就將她輕輕攬入了懷中,情意綿綿地說:“古妹,經歷這么多的風風雨雨,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古嫣然不禁一陣臉紅,有些嗔怒地推開龍一嘯:“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怎么明白,你愛找找誰去。”話語中卻是掩飾不住的甜蜜。
“是嗎?”龍一嘯一愣,“那我找琴水絲去。”
“你敢!”
就在此刻,一聲冷哼傳入了眾人的耳朵。
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牢房外,出現了一個偉岸的身影,正是古家族長古攸。
不過當他走近時,所有人無不感到一陣惡心——對方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有劃破的痕跡,也不知經過多久沒洗,充斥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味;而他的手,也仿佛枯柴般;但最恐怖的卻是臉,在他的臉上,已經穿了一個窟窿,里面爬滿了蛆蟲,不見絲毫血色,讓人見了不寒而栗。
而原本鬧得正歡的古嫣然和龍一嘯,也在此刻沒了聲音,紛紛別過頭去,似乎不愿看他一眼。
“嫣兒,我說的沒錯吧,這個男人不可靠,還是趁早讓我扒了他皮,抽了他筋,否則,跟了他,你會痛苦一輩子的。”
見古嫣然并沒理會自己,古攸臉上仍掛著慈祥的微笑:“你難道真的執迷不悟,要同這個男人一起死嗎?”
古嫣然一把抓住龍一嘯的手,毫不畏懼地迎上古攸的目光,“對,我就是跟定他了,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不管是生是死,我就跟定他了。至少,他能帶給我家的感覺,而你,帶給我的只有恐懼和不安。”
龍一嘯一陣感動,緊了緊握著他的手,“古妹······”然后也回過頭來,“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身為一族之長,竟然古妹都不放過,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將古妹留下呢?”
這原本只是句簡單的責怪,但落到古攸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滋味。
“你,都知道些什么?”古攸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壓抑,而整個房間,也瞬間充滿了殺氣,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龍一嘯他們還好,但暴火僅僅仙級中階,要不是憑著狂戰士強韌的身軀,此刻早已爆體而亡了。
此刻,連琴水絲都發現事有古怪,更何況龍一嘯和古嫣然。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你認為你瞞得了多久嗎?”龍一嘯冷笑起來,
古攸向前輕輕踏了一步,瞬間,整個牢房變為碎屑消散于空氣當中:“這么說,你們早就知道了?”
龍一嘯略微撫平了體內躁動的真氣,看了看古嫣然。在對方眼里,他清楚地見到了同樣視死如歸的決心,“當然,不當我們知道,在被抓前,你的那些骯臟的、見不得人的事,早已被我們告訴了龍家,你就等著接受應有的懲罰吧。”
古攸再次向前踏了一步,龐大的氣場頓時將眾人重重推到了墻上:“那我就先把你們除了,到時再將龍家那些蠢材斬盡殺絕,天下就沒人知道了。”
“是嗎?”一聲突兀的聲音從古攸背后傳來,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古攸也轉過頭去仔細打量起來,發現從暗處走出來一個矮小的身影,正是鬼叨。
鬼叨瞥了古嫣然等人一眼,發現并無大礙,便繼續說:“你以為,你做的那些就沒人知道了,是吧?”
“你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你說是吧?”
古攸露出陰險的表情:“對,你是誰并不重要,反正下場只有一個,都是死。”他驀地弓起身形,雙手往地上一撐,同雙腳一同發力,還不及眾人反應,便擊在鬼叨面前。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鬼叨身前蕩起圈圈波紋,仿佛有一面透明的墻,讓古攸再難進取分毫。
“怕自己的那些丑事被人抖出來,你說是吧?”鬼叨面容變得猙獰,“你越怕,我就越要說。你還記得,兩百年前的那個晚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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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年前的那個晚上,風雨交加,天空中的閃電猶如逃出虛空的惡魔,展露出猙獰的面孔,仿佛正要進行一場血腥的屠殺。
但就在這風雨的肆虐中,古家的大廳內卻是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所有人都緊盯著一個房間,從那個房間內,傳來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聲。
“用力點,用力點,嬰兒就快出來了。”床前頗有資歷的,是古家的大管家——芙心婆婆。
可話剛落,她便聽到門外傳來了一聲驚呼聲,緊接著,又是一聲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芙心婆婆往門外看了一眼,顯得有些驚惶。她踟躇了一下,還是回過頭來按住了古蕓芯,面容慈祥地安慰起來:“對,就這樣,深呼吸,很好。”古蕓芯聲音戛然而止,緊隨著的,是驚天動地的哭嚎聲。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是個女孩。”芙心婆婆小心地抱起嬰兒,“起個名吧。”
古蕓芯臉色有點蒼白,吃力地說:“一切聽婆婆的。”
“那,按照古家的家譜,就叫她嫣然吧,‘紫辰蘊光,夜色嫣然’。”
芙心婆婆說著,眼睛卻是不安地看向外面。那里,似乎顯得異常的安靜,并沒有想象中的蜂擁而入。
她把嬰兒放下,連忙往外走去,可還不及開門,整個大門就被砸成幾段,險險擦過了她的臉龐。芙心婆婆定睛一看,站在門外的,正是古家族長——古攸。可此時,對方卻是赤紅著雙眼,身上也是染滿了鮮血;而門外,橫七豎八躺著的,無一不是古家族人的尸體,情況慘不忍睹。
“族長,你怎么啦?”芙心婆婆一臉警惕地打量著古攸,身體已是不自覺地攔在了古蕓芯的身前。
但古攸卻像是沒聽見般,兀自發出桀桀的怪笑聲,突然間身形一動,便移到了芙心婆婆面前。
剎那間,鮮血四濺。
“死,都去給我死,你們人族都不是好東西,都下地獄去吧!”古攸緩緩將手從芙心婆婆的體內抽出,輕輕一甩,便把芙心婆婆扔在了一旁,然后一把掐住了半臥在床上的古蕓芯,將她提了起來。
就在此刻,突然傳來了一陣哭啼聲。古蕓芯和古攸同時看向屋外,站在門口的,正是才滿三歲的古辰,后面緊跟著他的小隨從,只是瞧古辰的模樣,似乎還沒有發現族長的異樣。
只見他跌跌撞撞地向古攸跑來:“族長爺爺,我爹還有我娘,他們都死了······”
可古攸卻是絲毫不為所動,任憑古辰如何搖晃,都沒有松開手的意思,而古蕓芯的臉,也是越來越紫。
古辰,生平第一次這么驚恐地看著,看著這個百般疼愛他的大姨媽,最后一次慈祥地看著自己,直至沒了氣息。
“族長爺爺,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辰兒很聽話的,沒惹您生氣啊。”古辰哭嚎道,可還沒等話說完,便被打到墻上昏了過去。
古攸慢慢走到了他面前,聲嘶力竭地吼起來:“沒惹我生氣?你們人族本就該死,死一萬次我也不解氣。”說完抬起手來,眼看就要一拳砸下去,突然一個身影沖到了古辰的面前,正是古辰的小隨從。
“族長爺爺,你難道真要將自己的家族毀于一旦嗎?大公子現在可是古家唯一的傳承者啊!”
古攸身軀一震,眼神中血色似乎淡了些:“唯一的傳承者?唯一的傳承者?唯一的傳承者!······”他看了看門外橫七豎八的尸體,頓時一口鮮血猛噴了出來,但隨即,他的眼睛又被血色蒙蔽,然后狠狠看向了古辰。
可原地,哪還有古辰和那隨從的影子,甚至連剛出生的古嫣然也跟著不見了蹤影。
他的身形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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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中,古攸怪笑起來:“原來,你就是當年還沒死透的人啊。”
“不錯,你還記得,你竟然還記得,”鬼叨哈哈大笑,然后沖著古攸怒吼道,“當初,我借著密道將大公子和小姐帶到了懸崖邊,還是被你找到了。你把大公子和小姐搶了去,還將我一掌打了下去。可是老天有眼,我沒死,這些,都是拜你所賜,要不是你,我會因為這一身毒痛不欲生嗎?”
看著古攸一臉不以為然,鬼叨繼續說:“你別以為你這些年裝得有多好,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留下大公子和小姐,無非就是不想讓別人看出古家是你滅口的。”
“不!”古嫣然失聲驚呼,“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么誣陷我們族長,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小姐,你當真不相信我嗎?好,那你問他,你要他自己說,當年到底古家那場大屠殺是誰干的?是不是像對外界傳聞的那樣,受西大陸遺留下來的詛咒而死?”
“不用問了,是我干的,哪又怎樣。”
古嫣然一臉的錯愕,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一直以為,母親是被詛咒死的,那么至少,我還有兩個家人。一個,是不會說話卻百般讓著我的哥哥,一個,是能成為堅強依靠的族長。可是,為什么······這一切還不夠嗎?為什么要讓這一切發生,為什么······”她終于受不了刺激,昏在了龍一嘯的懷里,可口中卻還在喃喃重復著最后一句話。
古攸臉色緩和不少,眼中的血色也淡了不少,“好嫣兒,是族長對不起你們,但那,的確是詛咒啊。”
“就是現在,”古攸話剛說完,鬼叨已經吼了出現,雙爪一舞,便向古攸心臟刺去。
“找死,”古攸雙眼重新蒙上一層血色,一掌向鬼叨額頭印去。但馬上,他便感到脊椎一陣劇痛,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而鬼叨的雙爪,也在瞬間突破他的護體真氣,深深刺進了他的身體。
他急忙向后望去,在那里映出的,是一雙死神的眼眸,仿佛,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不摻雜一絲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