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濃濃,長夜漫漫。
潔白月華照下,照出月下那片幽邃密林,林中夜霧白濃繚繞彌漫,夜寒而凝的露水,一滴滴自葉上滴落,染地林中草地一路濕漉漉,倍添夜氛。
踏!
踏!踏!
踏!踏!踏!
蜻蜓點水的落足聲,驚擾了草中夏蟲蟋蟀,卻驚不到更遠處的夜蛙月蛤,實是輕到了極點,微不可察。
乘著這波輕微碎音,那道比幽林更暗的身影,疾馳林中,輕巧步伐,林木迂回,穿枝梭葉,既顯示不凡輕身功夫,更昭然著對這片密林的熟悉。
時間流逝,照在黑影上的月華越來越濃,他漸漸離開密林范圍了。
林木漸疏,視野擴展,一幕迥然別異的景色接替密林幽深。
輪回境!
……
朝陽睦睦印雄山,
流云天風納百川,
虹霓普耀疆輿外,
飛仙飄渺巽東藩。
仙渺派,東南方地界。
一座傲然于飄渺十三峰外的第十四峰,遺世獨立。
眾所周知,仙渺派自古以來十三峰奠基,又何時多了十四峰?
確實有,雖然外界之人難明,但這十四峰存在于每位仙渺弟子心中,存在于他們日以繼夜的汗流浹背,存在于他們冬寒夏伏的熬經鍛骨,存在于每一位仙渺弟子對其巔峰的向往。
飛檐任壁,刀工父鑿堪論天削地磨;樓閣為仞,廂宇耳配何妨萬古風雨。
仙渺派第十四峰,無壁無仞,卻有檐有樓,那座曠世獨傲,彷如開天辟地時便已存在于天地間的聳立,便是仙渺派第十四峰。
一座拔地而起十四層,聳立數百丈的……
寶塔!
在無數仙渺弟子心中,這座寶塔重于泰山,重于仙渺派十三峰,甚至重于整個仙渺派,因為其本身,就可代表仙渺派。
藏經閣!
仙渺派無數典籍心得存放之地,仙渺之根,天道之門。
申億踏上這座巍峨巨塔,巨塔的陰影很快將他吞噬,是吞噬,也是包容。
他并不是初來藏經閣,對于附身前的炎旭來說,眼前這座巨塔是他除心月峰外第二個家,已記不清有多少日夜,炎旭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翻查搜索資料,尋找著一絲突破的可能。
在這里,他無數次失望,也無數次燃起新的希望。
此刻申億穿的是稍顯華麗的內堂弟子服飾,九歌依舊收藏在厚裹布包中,隱藏的不顯外形。
內堂弟子的服飾可以令申億順利通過一樓和二樓的警戒,藏經閣二樓,這是內堂弟子的權限桎梏,相比起被限于一樓外堂弟子,心月峰首徒的身份已經給了他很多便利。
但是……不夠!
對今時今日的申億來說……二樓,不夠!
藏經閣是一座巨塔,但若是有幸踏入藏經閣,便會發現它絕不僅僅是一座巨塔。
每一層的內部空間堪稱沃野千里,以藏經閣外觀來看,其內部絕對不可能容納如此廣闊的空間。
空間術法!
須彌納于芥子,山河納于一塔。
一樓與二樓的守關者只是瞥了瞥申億那身裝扮,便毫不過問的任由他進入藏書區域,直至第三層的門關。
“這位師弟,三層以上即便是內堂弟子也不可進入。”守關之人相貌四十幾許,神情并不傲慢,甚至能品出幾分溫和敦睦。
但除此之外,申億品出幾分幸災樂禍。
初生之犢不畏虎,以為一身內堂服飾便可在仙渺派上下暢通無阻,今日終于碰壁了吧……此人沒有這么說,但申億卻聽到了。
用他的雙眼,從此人的眼中。
申億淡淡地笑著,他取出了一份印鑒。
“如果我有這個呢?”
守關者面露疑惑,他接過的印鑒,打開……
不疑惑了,而是……恐懼!
掌門印鑒!
眼前這不及弱冠的小子竟然拿出了掌門印鑒。
仙渺派有多少內堂弟子,他沒數過,或許過百吧……這過百人中又幾個能令掌門為他頒下印鑒的?這個他能回答,據他所知……
一個都沒有!
一位能讓掌門親自為他頒下印鑒的內堂弟子……守關者開始后悔自己方才的表現,雖然表面上他并沒任何不敬,但是……
——剛才我的眼神,沒問題吧?
守關者慌了,他知道自己剛才心理在想些什么,只是無法確定所思所想有多少表現了出來。
狗眼看人低!
他絕不允許別人如此罵他,但此刻他卻在心中如此罵自己。
最后的畫面,是守關者一臉堆笑,恭恭敬敬地將申億送入藏經閣第三層。
然后,他去做了一件事。
……
凌延峰,魯仲長老書房。
作為權傾一脈,凌延峰實質性的掌控者魯仲,他的書房沒有給人一絲富麗堂皇的感覺,同時也不存在任何書香儒雅。
眼前這間書房所展現的特質只有一種……簡單樸素!
平實書案,邊角尋不到一絲雕花點綴;規正長椅,就連扶手都不加修飾,桌上放著一疊用過,還剩泰半的花生,碟子旁一壺草青蒸騰著熱氣,淡淡茶香為書房增添了幾分云煙氤氳。
衣不完采,質而不野,整個書房仿佛在昭示著某種抱樸含真。
書案上燭火瑩瑩,照出案上實木鎮紙所壓的豆大數字……
掌門印鑒!
“你竟然對他重視到這種地步,為什么呢?”
第二長老凝視著紙上的四字,喃喃自語。
思緒流轉,腦海中浮現出近日各方匯總而來的信息。
“十四熊,十四虎,十八牛……”
“獸鳴震天……”
“冠兒修練九牛二虎有成,已具備一萬二千斤力,對決時又使用虎食,激發出的力量不會低于五倍,也就是六萬斤,然而依照當時的情況,如此的冠兒依舊在力量上被那小子全面壓制,這等表現,那小子當時所發揮出的力量,怕有十萬斤以上。”
“十萬斤以上的力量……和冠兒賭決……掌門印鑒……”
一宗宗線索歸納梳理,魯仲的眉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為什么呢……”
不知不覺,他停了下來,整個書房都停留了下來,甚至整個凌延峰都停了下來。
無論是否雍容華貴,無論是否雕欄玉砌,他,魯仲,都是這座凌延峰的主人,不容置疑。
半響,凌延峰之主執起他慣用的青玉狼毫,落筆下頓……
縱橫撇捺間,兩個大字落于紙上,然而受身軀阻擋,這個角度下只可見右側那個字,一個豆大的……
人!

無量大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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