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使團走后,徐自我也從周通那里得到參加大周國試的同意,便不管外界對他的任何評價,如往常一樣投入到波瀾不驚的枯燥生活之中。
徐自我并不關心自己作為應天學院的一名新生,還是沒有任何修為的的新生,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參加大周國試會造成怎樣的轟動,他只是想盡力去做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徐自我一如既往的枯燥的嘗試凝神,然后失敗,一如既往的聽課,然后去藏書樓待上一整天。
應天學院藏書樓,徐自我將一本介紹北齊風情地理的游記放回書架處,抬頭看了看窗外,發現已經泛黑,便離開輕輕走下藏書樓二樓。
藏書樓一層豐富的藏書他已經全部閱完,其中大部分都在那座道觀上已經看過。
走到藏書樓的出口處,管理藏書樓的老者如往常一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徐自我的母親,那個一直守在拒北城外的道觀中,只是害怕那個男人找不到自己的癡情的女人,即使在困苦的生活中,也將徐自我教育的謙虛有禮。
所以徐自我對待每一個人都不會失禮,徐自我每次出入都會對這個門口這個老者打個招呼,雖然沒有一次會得到老人的呼應,但他總會保持這個良好的習慣。
這次也不例外,徐自我走到門口后,向這個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的老人打了個招呼,也不期望老人會有回應,停頓了一下,便打算離開。
“年輕人,愿不愿意跟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說說話?”已經走到門口的徐自我忽然聽到老人的聲音。
徐自我并不知道老人為何會突然叫住他,但徐自我也并不急著回去,就轉身緩緩來到老人的身邊,輕聲說道:“我正好也沒事。”
老人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示意徐自我坐下。
徐自我依言輕輕坐下,并不拘謹,自然而然的坐在椅子上。
老人看著自然坐著的徐自我,緩緩道:“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有禮貌的年輕人了,現在的學生不喜歡靜下心來看書,更不愿意搭理我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
老人說這些話時很平靜,就好像是一個真正和年輕人聊天的老人,徐自我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師父,那個說話同樣平淡如水,即使小時候自己調皮的在他睡覺時將他的胡子剪掉也不惱怒的老人。
徐自我溫和道:“母親時常跟我說勤能補拙,而我更是資質愚笨,只好比別人稍微勤快點。況且我不知道我除了這些還能做些什么。”
老人閉上眼睛,緩緩的輕聲說道:“你母親是個有大智慧的女人,所謂天才其實也不過如此,老頭子我活了一輩子,見過很多的天才,但真正能成長起來的都是比別人多一份努力之人。
所以比別人勤快一點總是沒錯的。”
徐自我靜靜的聽著,并沒有任何的不耐煩,老人繼續說道:“人族之所以能夠屹立在大陸之上,都是前人以大毅力大堅忍之心而創造出來的。但是這么些年,人族越活越回去了,學院也成了烏煙瘴氣之地,全憑修為錄取學員。”
徐自我突然想到拒北城外那些將士,人人悍不畏死,人人死戰不退。輕聲道:“至少我們還有那些駐扎邊境的將士們,用鮮血和頭顱,讓我輩能夠安樂讀書。”
老人瞇起雙眼,說道:“是啊,拒北城外埋長骨。”
老人看了一眼徐自我,淡淡道:“沒有修行?不能修行?”
徐自我訝異老人能夠一眼看出自己不能修行,但很快有歸于平靜,輕輕點了點頭:“嗯。”
老人沒有說話,又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才淡淡道:“那本《觀星論》,可以好好看看,如果有機緣,最好可以把下半部分也找到。
世間之事沒人能說的清楚,書中之言危言聳聽也好,大逆不道也罷,星辰浩瀚誰也說不明白。”
老人說完,便不在說話,又開始閉目養神。徐自我坐了許久,也沒有想明白老人這番話的意義。
徐自我對星辰有種天生的莫名的親切,他并不覺得《觀星論》中的話有和不妥,雖然其中所言于現在的觀念似乎相違背,但徐自我卻覺得并非沒有道理,他的內心甚至感到似乎本該如此。
徐自我不知道老人說這番話的意義,但能清楚感覺到老人對自己并無惡意。
徐自我見老人閉目養神不說話,知道老人不愿再說,便起身向老人告辭:“前輩的話,自當銘記在心。我是個不知道未來在哪里的人,今日前輩的指點,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只是如果還有機會,一定報答前輩指點之恩。”
徐自我看了看天色,已經漆黑一片。藏書樓中此時也沒有人了,再向老人打個招呼,便獨自離去。
“萬粒星辰,未必不敢和日月爭輝。”
徐自我走遠后,又遠遠傳來老人的聲音,徐自我停頓了一會,便慢慢顯示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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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行駛在通往鎮國府的路上,馬車很穩,徐自我幾乎感受不到顛簸。既然徐龍象承認了徐自我的身份,便無需隱藏,馬車就這樣光明正大的駛入鎮國府。
徐自我觀察了會徐龍象一直很簡單的書房,又看了看坐在書房書桌少的徐龍象,等他說話。
徐龍象坐得很直,仿佛一棵松樹,雙手輕輕搭在書桌上。
徐龍象淡淡道:“急著進入天道院?不等等?鎮國府里面也有些收藏,應該有適合你的功法,你可以先修煉,然后慢慢進入天道院。”
徐自我看著徐龍象,雖然他說的平淡,但卻能感覺到他的關心之意。他沒有立即回答,在思考應不應該告訴他,最后還是決定不說出來,平靜道:“我想盡力去試一試,哪怕看一看那座讓人仰望的存在。”
徐龍象:“既然你決定了,就去吧,有需要就告訴我。天道院獨立存在這個世界上,誰也無法左右他,你是應該去看看。”
徐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進入天道院,即使進入了,二十歲之前修煉到修魄境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自己的命運究竟怎樣,他也不知道,誰都無法知道。
徐自我莫名道:“母親的遺憾就是沒能等到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有時間就去她的墳前看看。我不知道我能否完成她的愿望,但你至少可以讓她的遺憾少些。”
徐龍象盯著徐自我,沉默了一會,才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