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縣衙在外部看來并沒有多大,而實際進入之后,姜云才感到別有洞天。兩人跟著中年大叔,從后花園起步,足足走了近五分鐘,才來到了后院廂房。
姜云抬眼望去,后院大致有六七間房屋。屋子結(jié)構(gòu)較為簡單,類似于后世的廟宇,一扇木門,六扇紙窗,泥瓦蓋頂。
靠著圍墻最左邊的小屋的木門被輕輕打開,從屋內(nèi)緩步走出一個年月七旬的精瘦老者。中年大叔快步向前,直接開口問道:“老吳,可有發(fā)現(xiàn)?”
“線索太少了。”老者一臉抱歉。“檢查許久,只能確認縣令大人是被利刃穿胸致死,死亡時間大約三日前,殿下,老奴無能,實在尋不到其余線索。”
“不怪你。”中年大叔擺擺手道:“先后已有七位仵作檢驗過,也是本王不死心,總希望能再多摸出點線索來,這才把你從金陵調(diào)來。你都退休了,還讓你白跑一趟,倒是本王有些過意不去。”
“王爺言重了。”老者做了個揖。“若無其他事,老頭子告退了。”
“你爹是王爺?”姜云悄悄湊近姬洛,低聲問道。
“那是!我爹乃當今皇帝陛下第三子,爵封吳王。”
“那你,豈非是郡主?”
“哼哼,現(xiàn)在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罪過了吧!”
無量他爹的壽佛!姜云毫不客氣地借用了無憂子的口頭禪,自己啥運氣?一天之內(nèi)居然見到了一個王爺,一個郡主?這可比前世風(fēng)光多了。想當年,他見過的最大官,也不過是個市公安局局長,這還是在領(lǐng)導(dǎo)開會的時候,遠遠督了一眼,屬于一句話都沒能說上的那種。
自己這罪過還真就不好說,橫豎全憑這丫頭一張嘴了。一句誤會,屁事沒有,可要來一句調(diào)戲郡主,這尼瑪就是凌遲都有機會遇上!姜云瞬間冷汗津津,整個后背,濕潤了。
“很熱么?你出汗了。”姬洛瞄著姜云,似笑非笑地說道。
“還好。。。還好。”
“進去吧。”吳王淡淡吩咐了一聲,率先推門而入。
這間屋子本就不大,姜云粗掃一眼,大致也就二十來平,窗戶還都關(guān)著,才一進門,一股尸體的惡臭便撲面而來。
“好臭。”姬洛不由抬手捂住鼻子,不滿道:“爹,吳師傅都沒瞧出什么來,咱們就別費這功夫了,走吧。”
“還是再看看。”
整間屋子的家具已搬運一空,只在屋子中央擺放著一架木床,一具穿著內(nèi)衫的尸體靜靜地平躺在木床之上,尸體臉上,萬年不變地蓋著一塊白布。吳王邁步走向床邊,將白布揭去,出現(xiàn)了一張頗為粗獷的面孔。
“這縣太爺,長的倒不像是個讀書人。”姜云看了一眼,不由說道:“反而像是個武夫。”
姬洛嘆了口氣道:“余叔是爹爹當年的老部下了,的確不是讀書人,縣令這個位置,還是爹爹幫他爭取來的。余叔雖然不識字,但卻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官。如今落得如此下場,真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
“老余,你若有在天之靈,要保佑本王找到兇手,我定會將他碎尸萬段,為你雪恨!”吳王言罷,靜靜地看著尸體,半晌后搖了搖頭。“只有一處致命傷,實在看不出什么線索。”
“郡主,你確認他是個好官?”姜云想了想,開口問道。
“當然。”姬洛認真回道。
“好,我信你。”姜云微微一笑。“好官不該死,更不該死的不明不白,這次我就幫你一把,免費的。”
姜云自顧自地走到床邊,將尸體上身扶起,扒開內(nèi)衫,仔細地檢查著前胸傷口,接著又將尸體翻過身來,用手指輕輕撫摸了下后背傷口,接著是瞳孔,舌苔,耳洞,甚至連指甲縫都仔細瞧了個遍。一系列動作別提有多專業(yè)了。
“洛兒,你確定他是個賊?”吳王愣愣問道:“爹瞧著,他怎么比老吳更像仵作?”
“呵呵。。。賊可能只是他的副業(yè)。”
“不該啊。。。”姜云眉頭微皺,自語道:“這事,透著古怪。”
“怎么說?”見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吳王一陣激動,忙問:“有何發(fā)現(xiàn)?”
姜云搖了搖頭,開口問道:“王爺,縣令大人可會一些功夫?”
“這是自然,老吳當年也是沙場一員猛將。”
“據(jù)我所知,縣太爺遇害當夜,王爺也在縣衙?不知縣太爺遇害的屋內(nèi),可有打斗的痕跡?”
“沒有!”吳王斬釘截鐵地回道:“本王聽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去了現(xiàn)場,屋內(nèi)相當整潔,完全沒有搏斗的痕跡。”
“問題就在此處,王爺莫非沒有發(fā)現(xiàn)?縣太爺既然身手不錯,又如何會在沒有任何反抗的情況下,讓人從正面一刀穿胸而過?”
“或許是對手的身手更厲害?”姬洛想了想說道。
“不會!”姜云抬起縣太爺?shù)氖直郏粗鴥扇苏f:“且不論兇手的身手究竟比縣太爺強多少,但凡是正面刺入,縣太爺一定會伸手抓住對方,或手臂,或雙肩,在劇烈疼痛的刺激下,縣太爺雙手會一瞬間爆發(fā)出相當強大的抓握力。你們看,縣太爺已經(jīng)很久沒有修過指甲,而在指縫中,卻干干凈凈,沒有絲毫的衣物纖維及皮屑。還有,縣太爺?shù)恼菩囊矝]有任何傷痕,顯然死前不曾抓握過刀刃。”
雖然吳王和姬洛并不清楚什么叫衣物纖維,但聯(lián)系到皮屑,他們多少都能聯(lián)想到一些。吳王不由疑道:“你的意思是,老余根本沒能接觸到對方?”
“不錯!”姜云點頭道:“這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從道理上說,這是不可能的!至于兇手是誰,我雖無法得知,但大體知道他是什么人!”
“什么人?”
“殿下,敢問我大周東方,可有一個島國?”
“島國?你是說。。。東出國?”
那就是有了!無論它叫東出也好,叫日本也罷,只要確認這個島國的存在,那么姜云對自己推測出的結(jié)論,已然有了絕對的信心。
“兇器名叫太刀,也叫倭刀,不同于我大周的刀具,太刀細長,刀身稍有弧度,扁平,與劍類似,卻有刀背,可視為大周刀,劍的結(jié)合體,再看縣太爺?shù)膫冢瑒?chuàng)傷平整,上寬下窄,成三角狀,與太刀特點不謀而合。”
“倭寇?”吳王驚道:“沒有道理啊!倭寇眼中只有財帛,為何要行刺朝廷命官?”
姜云靜靜看向吳王,回道:“確實沒道理,所以兇手應(yīng)該不是倭寇。”
“不是倭寇。。。不是倭寇。。。”吳王喃喃自語,不斷重復(fù)著,突然倒抽一口冷氣,驚道:“東出國本土武士?好大的狗膽!天照,輝夜,兩大家族都瘋了嗎?他們?yōu)楹稳绱耍烤筒慌录づⅲ巧蠝鐕疄?zāi)么!”
“凡事都有一個合理解釋,以國與國的立場而言,確實很難理解。”姜云聳聳肩道:“但問題是,王爺,您可不是朝廷。若東出國這一系列的行刺,激怒的僅僅是您個人,而非朝廷呢?甚至更進一步,若在他們看來,此舉反而是在討好朝廷呢?一切不就解釋的通了?”
“不可能!刺殺朝廷命官,他們能討好朝廷?父皇年歲雖大,卻還沒糊涂,斷容不得外族在我大周地界胡來!”突然,吳王似是想到了什么,脫口道:“皇太孫!”
驚覺失言,吳王咳了一聲,頓時住口不言,擺了擺手道:“你們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對了,你叫什么?”
“姜云。”
“恩,你很不錯。暫時先別走了,留在府衙,若有事情,說不得本王還要找你請教兩句。”說著,也不顧姜云意見如何,自顧自地說道:“洛兒,在府衙內(nèi)給姜云準備一件上房,好生款待,莫要失禮。”
“啊?還要款待他啊?”姬洛滿臉不情愿。
姜云瞧著,不免有些慶幸。命是保住了,至于秋后算賬,得嘞,能拖一天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