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為惡一生，偶為善，人謂之善；善人為善一生，偶為惡，而人謂之惡——吾寧為惡人也。——《帝國啟示錄》

　　泰晤士河，傾盆大雨之下，朦朧的視野所到之處，都是濕漉漉的黑——即使是中午，濃厚的烏云還是遮住了陽光直射而來的每一束光線。

　　每個人的衣服都被雨水所浸透，濕噠噠的貼在身上，束縛著他們的四肢，即使如此，他們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躲避、揮舞武器。要么，是敵人的鮮血潑在自己身上，要么，是自己的血液從自己的身上流下，混入這船，混入這血溪流，再混入這流淌不息的母親河。

　　在這打得昏天黑地的混亂場景下，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加入了戰斗，在解決掉幾個礙事的擋路的家伙后，悄悄走到了“塔爾博特爵士”號的甲板口旁邊，在確信沒人注意到他后，一縮身便消失在了甲板口處。

　　但那最后消失在了甲板口的衣角，還是被一道銳利的眼光所察覺了。

　　沒人注意到，杰森正趴在船艙的鐵皮頂上，向下觀看著這人間難得的好戲。

　　一切都在杰森的預料之中，計劃順利進行著。

　　他找了一塊沒人的空甲板，縱身跳下，在甲板上打了個滾，本就已經濕漉漉的身上混了些雨水和血水，使他完美融合進了亂斗的人群中，仿佛從開始一直就站在這里。

　　一個警察向他跑來，手里握著匕首。他把沒穿制服的杰森當成了一名克賴伯成員，而且看起來體型瘦弱（對比起黑幫成員，的確是這樣）的杰森更合他的胃口。

　　杰森撇了撇嘴，他對于這些欺軟怕硬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警察很不感冒，不過現在這個關頭，自己還是別殺警察的好。

　　他一把抓住沖到過來的警察的胳膊，另一只手拍住他的肩膀，然后向后一擰，胳膊劇烈的疼痛加上肩膀上的外力使警察不得不將身體反轉過來，將后背留給杰森，手里的刀也掉到了地上。杰森手作刀狀向他的脖頸處砍了一下，那警察整個人便昏了過去，倒在了地上。

　　這是格斗術里很基礎的擒拿動作，在穿越之前他看過很多國產動作電影，也實戰過很多次，但這一次用出來好像更加迅速，如行云流水一般。他從來沒做得如此漂亮過，讓對手甚至連叫都沒叫出一聲。

　　然而，如果有人此時檢查一下這位昏迷的警察，便會發現，他的那只被杰森抓住的胳膊，骨頭已經完全斷裂。這疼痛太過劇烈，以至于他連叫都叫不出來。

　　在路上又解決掉兩個不開眼的家伙后，杰森順利地溜入了船艙內部。這是他第二次進入這里。

　　值得海軍派出軍艦和這么多海軍士兵和警察出馬，還有那個秘密潛入這里的黑影，這艘遠洋商船內部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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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托納和克烈面對而立，雨水順著頭發、臉頰、脖頸、胳膊而下，最終在他們閃動著光澤的武器上匯成水流淌在甲板上。

　　“要動手了嗎？”斯托納微笑，上揚的嘴角有些顫抖。

　　“你先請？”克烈說著，卻以肉眼都極為模糊的速度將手里的尼泊爾彎刀向前揮出一道仿佛要割裂時空的銀光。

　　“呵呵——”斯托納身體向后一退，躲過了這次偷襲，彎刀揮來的勁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你還是這么聰明，或者說——卑鄙？”

　　“你還真是毫不吝嗇你的贊美之詞。”克烈沒有停止自己的動作，跨過兩艘船交界，沖向斯托納，雙手的彎刀向前揮出一個十字。“很久沒有聽到了，真是動聽。”

　　斯托納身體向后一仰，以常人幾乎不可能做到的弧度彎下身，幾乎只以膝蓋為整個身體的支撐點。兩道銀光幾乎貼著他的臉頰劃過。他的臉頰出現了一絲血痕。

　　直起身，血順著臉頰，滴落在白色海軍服上，擴散成了一大團一大團妖異的紅花。

　　“我記得你知道我最討厭什么。”斯托納低頭看著慢慢變成紅色的海軍服。

　　“是弄破了你那張biao子臉？還是你那娘娘腔一樣的潔癖？啊？哈哈哈——”克烈大笑起來。

　　“你會為此付出代價，就像五年前那樣。”斯托納抬起頭，原本藍色的眼珠已經蒙上了一層血紅，他彎起唇角，露出詭異的微笑。

　　斯托納手動了，他手里的劍帶著一道勁風和銀光，直刺克烈面頰。

　　“乒——”一聲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響起，克烈用雙刀擋住了這一擊。

　　刀劍分離，兩人同時動手，銀光劃過雨幕，一時間刀劍碰撞的“乒乒”聲音不絕于耳，銀光在兩人周圍亂閃，沒人看得清他們他們的武器在何處，只看得見武器交鋒之處碰撞出的幾點火星。

　　“呲啦——”一只彎刀從劍上劃過，帶出一片火花，也帶彎了劍的軌跡，刺破了克烈肩膀的衣服，刺出了一道血痕。他轉了一個身來到斯托納面前，將另一只彎刀揮向他的脖頸。

　　斯托納閃退，同時一彎腰，將劍刺向克烈的腹部。

　　克烈反應迅速，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轉眼間，他們又上前廝殺在了一起。

　　他們從船頭殺到船尾，再從軍艦殺到“塔爾博特爵士”號，一時間船上空氣氣浪翻滾，銀蛇舞電，如同兩個正在搏斗的希臘半神，周圍正在廝殺的士兵和克賴伯成員都看呆了。

　　“噗——”克烈負傷，銀劍刺穿了他的肩膀，他咬牙后退，將劍抽出，隨后又將腳蹬住身后的桅桿，如同里弦的箭一般沖向斯托納，銀光閃過，即使斯托納極速向后退去，他的胸腹前還是多了一道血痕。

　　兩人的衣服已經殘破不堪，索性都一把褪去了上衣，讓雨絲打在一身夸張而不失凝實的肌肉上。然后沖上前，又是一陣刀光劍影。

　　他們的每一個防御及攻擊的動作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暢，仿佛兩人是事先排練好的一樣，然而每一個轉折點又都那么千鈞一發，一個不留神，就能被對方輕取其性命。

　　克烈和斯托納的戰斗陷入僵局，盡管兩個人都戰斗地酣暢淋漓，但對于他們的部下，勝利的天平已經慢慢傾斜。

　　一名海軍士兵用長劍給倒在地上的克賴伯成員的胸口上來了最后一擊，結束了他的生命。鮮血噴濺在他臉上，他卻毫不在意，轉身又沖向另一個敵人。

　　他漸漸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盡管海軍士兵和警察加在一起比克賴伯黑幫成員要多近三分之二的人，卻沒有占到很大的的優勢。事實上，在他們這個蘇格蘭場派來的混合編隊之中，只有三分之一是海軍士兵，剩下的三分之二則是警察。原本警察的數量就差不多和克賴伯成員持平，而現在有了海軍士兵的幫助還只占了一點優勢。是克賴伯成員的戰斗力太強？還是倫敦城的警察已經如此不堪？

　　克賴伯成員的確戰力強大，瘋狂而嗜血，但終究還是比訓練有素的海軍士兵差了一點。

　　從第一眼見到這些警察開始，懶散、好吃懶做的形容詞就一直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這就是他對這些警察第一也是所有的印象。

　　然而事實上，即使是一個普通的成年人，拿著刀也造成不小的傷害，最起碼兩個人圍攻干翻一個克賴伯成員總可以吧？然而從戰斗開始到現在，他還沒有看到一個警察獲得過戰斗成果，幾乎每一個克賴伯成員的人頭都是海軍士兵拿下的。

　　難道？故意防水？

　　想到這里，即使是數次出生入死的士兵也不經驚出一身冷汗。

　　他的手有些顫抖，一邊被動地防御著敵人的進攻，一邊注意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他看到一名警察明明已經可以將匕首刺入那名克賴伯成員的胸膛，卻猶豫了一下，退后一步，拉開了距離，又和那個逃得一命的“敵人”繼續“打”了起來。

　　他全身一抖，怔住了。

　　這是……一場陰謀？

　　他長了張嘴，想要大喊，想要告訴自己的戰友這是一場陰謀，想要讓他們快逃命……然而他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只是從喉嚨里噴出一股一股咸腥的液體。他回首，一把匕首捅入了他的后背，它穿著黑衣的主人獰笑著……

　　他緩緩倒地，身體逐漸變得冰冷，在他眼前全黑之際，一聲槍響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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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森順著長長的散發著潮濕木頭氣味的梯子，走到了甲板下面。

　　雖然是一天之內第二次來到這里，可現在的情形已經完全不同。

　　陰暗的走廊已經出現了一層積水，向前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開著許多房間。頭頂上就是甲板，有人在上面打斗，甲板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一陣陣濕潤的涼氣傳來使他不禁打了個寒噤。但他并沒有感到恐怖，實際上這些對于前世看慣了恐怖片的他來說算是小兒科。

　　他為什么來這里？因為他已經看過。在他趴在船艙屋頂上看著克賴伯成員將一個個箱子打開搜查勞倫斯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得很清楚，那些箱子里根本沒有什么礦物，有的只是一塊塊黝黑的煤。

　　本該在鍋爐房出現的煤。

　　那么事情就已經很明朗了，如果真的有這批所謂的“礦物”，就一定藏在這個船上最隱蔽最安全的地方。而那道消失在甲板口的黑影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那么，這樣一批受到各方勢力如此重視——讓政府派出一艘軍艦，讓雅各布遜黑幫在這里安插眼線秘密埋伏，讓克賴伯黑幫拼命守護——的礦物，僅僅只是‘礦物’嗎？”杰森向走廊深處走去，腳掌的每一次落地都會帶起一陣水花和漣漪，和在這片幽暗的空間不斷回響的水聲。

　　“你說呢？金斯萊？”杰森的嘴角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