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透涼徹骨,吹起他一身素色衫衣,月色幽幽傾瀉而下,風舞過,樹葉沙沙作響。
月色下,東方無痕走過來,看著輕塵靜立的背影。他的背影若有似無的散發著一份孤冷決然的氣息,神圣高潔的將一切事物都隔絕開來,讓人摸不到也捉不到。
現在絕對不能讓慕輕塵把雪蘭放走,如果他真的這么做,自己也就只能把計劃提前,要怪就怪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正想著,一位侍從便沖著慕輕塵走了過去,“君上,雪大人求見。”
慕輕塵未回頭,淡淡的應了:“讓他過來。”
一個年長的老臣信步走了上來,雖雙鬢斑白卻步履穩健,神態動作一派天成,不容小覷。“臣雪蒼溪叩見君上。”并未行大禮,只是拱手。
輕塵甫一回頭,看到了他謹慎的眼神:“平身。”
“君上剛剛繼位,可能不知我魅族的族規,雪蘭雖是微臣親女,卻也不能置之法外。”
傾塵毫不介意回:“那好,從今日起,魅族無此規定。”
雪蒼溪聽到話明顯很生氣,他登臨君位已是倚仗別人扶持,竟然隨口便要更改律法:“君上初繼位,曾承諾一生護我族民,然兩次失蹤,是為不信。因個人之事,惹得我魅族傷亡慘重,是為不義。如今又要廢除千年以來的規定,是為不忠。老臣乃是先王倚重的元老,有督促新王之權,得罪之處君上莫怪。”雪蒼溪的話說的鏗鏘有力,懷著毫不掩飾的不滿。
說完也沒在意傾塵變了臉色,轉頭對一人吩咐道:“把雪蘭給我關到大牢。”淡漠的語氣根本未把輕塵放在眼里。
正這時,輕塵僵持著的表情突然清淺一笑:“雪大人可是認為輕塵不配坐這君王之位?”明明溫和的語氣,只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只停頓了一下又道:“輕塵乃父王親子,雪大人應知我魅族王位從來都由嫡系王子繼承,而如今這世上只有我一人有此資格,若是找些近親頂替,道不是想要謀朝篡位?”
雪蒼溪聞言身子顫了一下,慕輕塵說這些話明顯是已經知道了什么,不過即使知道,也不能改變,他很快鎮靜了下來。
“老臣自然知曉。”
輕塵盯著他問:“雪大人。前幾日朝堂之上若我沒能回來,結果會怎么樣?”
“我看雪大人操勞多年許是累了,不如靜養幾年可好?”
說到這里雪蒼溪變了顏色,但很快恢復鎮定:“老臣爵位乃先王親封,怕是君上也無權卸除。若無事老臣告退了。”
回到家中的雪蒼溪控制不住的憤怒,本來還想跟他做做樣子,既然是這樣就別怪我了,通知那個人計劃提前。
“是。”
雪蒼溪本就礙于慕輕塵的身份才奉他為君,眼下自己家的事還要來多管,更加深了雪蒼溪的恨意。依舊巍峨的宮殿卻隱隱透出肅殺之氣。
無痕收到一封信,看了后露出意味不明的情緒。在這之前,他需要知道慕輕塵到底了解多少,向慕輕塵問道:“君上此舉太過冒險了。何不先以懷柔政策令他心懷感激。君上初登基,沒有太多心腹之臣,而那雪大人,為官兩朝人脈甚廣,若真是與他對抗,委實不明智。”
輕塵回頭看他,“無痕,我知道,雪蒼溪此人剛強自負,待他以禮怕是更刺激了他的野心。況且雪蘭沒有錯,我如今是君王難道連這樣的事都無權干涉嗎?”
東方無痕不死心又問道:“君上可知,即使雪蘭得救,君上也可能因此王位不保。雪蒼溪等了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有如此名正言順的理由嗎?”
輕塵靜立著,再不說話。“無痕,若是如此,我希望你可以坐這王位,當年令尊東方丞相曾迎娶父王的親姐君淺公主,我希望坐這君王之位的是你,而不是雪影。”
迎娶父王的親姐君淺公主,我希望坐這君王之位的是你,而不是雪影。這句話聽在無痕耳中有些震撼,難道他全部都知道了,可沒道理,他應該只是隨口說說。
是夜,東方無痕想起今天隨著慕輕塵去見雪蘭的那一刻,雪蘭竟會怕自己。可自己當初只是為了魅族啊,為何她不肯聽自己解釋。
他拿著一枚白玉細細琢磨,那白玉在月色下泛著瑩瑩光澤,耀眼而魅惑的閃耀著,像是吸人魂魄的精魅。可這白玉雖美,終不及十八年前隕落在王宮殿前的那枚玉石,九星天辰,灼灼之華,匯聚一方,歸一合元。上天真是不公,同樣的轉世為人,為何其他的人都只能做他萬丈光輝下的點綴,襯托他的高貴。
他不相信,這一切不能改變,如果上天給了一個人優于別人的東西,那他一定得付出相應的代價,只有這樣才是平衡。
雪蒼溪府,一座偏僻院落內。
房內燈火葳蕤,可以看出窗前有一抹身影正在讀書。只見一書童走過來。“公子,夜深了,等明天再看吧。”那人沒有回頭,只說道:“你先下去吧,我過會就睡。”
書童下去睡了。不一會兒,燭火微恍。那人把書倒扣在書桌上,“等你許久了。”順著那人目光回眼看去,無痕一襲黑衣表情冷淡的站在他的身后。
“雪影公子,好久不見。”
雪影笑了笑:“我就說你這么多年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怎么甘心拱手讓人?”
無痕表情糾結了一下又恢復平靜,承認道:“是,我不甘心。”
雪影聽到話臉上又燃起豪氣:“我說過只要你肯助我,我許你宏圖偉業,你我共創一個盛世,這話一直作數。”
東方無痕沒有說話,雪影看出了他的猶豫,可他不知東方無痕的猶豫只是怎么除掉他這個麻煩而已,雪影幽幽道:“這幾日你頂著所有的壓力等他回來,他又是怎么對你的。你做的這一切他可有過絲毫感激,你本來有才能做好這一切的,只是因為他是君紫黎的嫡子就輕易擁有了你辛苦經營的一切。而且依著當年華音祭司的密令,他本就是該死之人,在十八年前就該死了。就算他血統尊貴又如何,也不過是個禍患。”
“你喜歡雪蘭對吧,只要你幫我,我可以給你讓蘭妹失憶的藥,你們可以重新開始。”
無痕有些楞,腦海里一直回蕩著雪影的話,重新開始,從剛認識的時候開始,這樣自己一定不會因為守護魅族傷她,她也不會愛上別人。
“我答應你,但你要保證給我雪蘭的藥。”
雪影見他答應極是爽快的說:“好。”
東方無痕看著魅族巍峨的宮殿,回想自己步步為營走到今日,又輕易拱手讓人,眸中顯出恨意:“慕傾塵,這一十八年我傾盡所有守護你的位子,你卻還要奪走我的雪蘭,既然如此,那日我拱手于你的一切我都要收回來。”
這天宮殿里依舊安靜,輕塵無意看到自己寢宮里換了一批人。吃過早飯上朝。“叩見君上。”聲音很響,在耳朵里搖搖晃晃。
約只過了半個時辰,雪蒼溪的眼神露出期盼,“君上可還有事吩咐,臣下一定辦到。”隨即便只看到,輕塵嘴角無聲溢出鮮血,勉力說著:“今日是我舊傷復發,傷重不治,與他人無關。雪大人功勞蓋世,功過相抵雪蘭罪責不再追究。若雪大人聽得進去,朕還可答應雪大人一事。”
說完,雪蒼溪笑了,“君上英明,王位定為王室繼承,臣下自當盡力輔佐。雪蘭也可放她自由。”
輕塵走到無痕面前,極是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想要問為何,為何要幫了他這么多次再給他致命的報復,不過這也算是還他的救命之恩了。“保重。”
無痕一時語塞,直到輕塵已經轉身走出幾步快到宮殿門口的時候,輕輕地說了句:“保重。”
輕塵說著走下王座,走出宮去,無一人阻攔。
宮殿外的城墻上,東方無痕看著緩緩步出宮門的慕輕塵。一個侍從急急跑來:“大人,雪大人讓你過去商討事議。”“告訴雪大人,我稍后便到。”無痕這時是不想去的,可若是不去,便會被雪蒼溪懷疑。
他在想,輕塵沒有來找他求助,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嗎?若是知道了自己又該怎樣做。
不多久,魅族雪影繼位。封雪子逸為相父,東方無痕為魅族祭司。
輕塵離開王宮,而暗自追殺他的人不在少數。雪影私下吩咐:“他是先王血統純正的嫡長子,只要他活著就有翻身的可能。”
無痕知道雪影派人去追殺慕輕塵,可他沒有阻攔。
月下,無痕拆開那封意外收到的信:“其實從我加冕的那天,便知會有今天。而之所以繼位,只是想要在那天告慰父王英靈。希望你好好守護魅族。”那樣淡泊的語氣就好似從云端掉落下來的人不是他。無痕望著信,一時忘了說話。墨黑般的眸子隨著那雪白信箋的晃動而顫抖,呆滯了許久的眼神終于有了一點生氣。原來,他已經知道。那日,他說我希望繼承王位的人是你,他說雪影不堪重任。寒涼刺骨的風吹來,無痕想不通,為什么一切都料到結果的他,不想著這一切他完全有能力可以阻止,是因為自己救過他性命所以要還了這人情嗎?
他竟然可以躲過雪蒼溪的追殺,還有力氣給他送信,就是為了讓自己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