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云，晴空萬里。

　　飛機平穩(wěn)的飛行在從福清到大連的上空。劉帥坐在靠窗的位置，透過玻璃望著外面的云層發(fā)呆。同行的李迪坐在他邊上，眼睛一動不動盯著手上的護照。眉頭緊鎖，表情緊張。

　　“別看啦！你見過有誰這樣看自己護照的嗎？還沒出關(guān)就一眼讓人看穿了。”

　　劉帥似乎很不耐煩。說完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透過云層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地面上的建筑物。目的地已經(jīng)快到了。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

　　挨罵的李迪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又趕緊看了兩眼，才不情愿地收起手上的東西，小心翼翼放進隨身攜帶的挎包里。

　　這時廣播里傳來空姐甜美的聲音：“各位旅客，飛機馬上要降落在大連機場，請大家系好安全帶…….”。

　　這是2005年的冬天，這一年劉帥剛滿21歲。這是他第九次帶人出國。當(dāng)然，不是正規(guī)渠道的出國。李迪是來自福建的一名普通工人，今年四十出頭。因為本身能力有限，在國內(nèi)也沒有合適的發(fā)展機會，就萌生了出國發(fā)展的想法。隨口一說，沒想到得到家里人的大力支持。家族里所有人東拼西湊，總算湊夠了出國的錢。托關(guān)系找到了劉帥的老板葛先生，福建蛇頭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專門為那些想出國卻沒條件的人創(chuàng)造條件。福建人出國不好批沒事，葛先生給你批。反正海關(guān)印是可以隨便刻的，而且電腦掃描，相似度接近百分百。沒有護照也沒事，葛先生給你解決。很簡單，張三有條件出國卻不想出國。李四想出國卻沒條件。花錢把張三的所有身份信息買過來，再高價賣給李四。張三的資料換上李四的照片，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這東風(fēng)，就得看個人運氣了。出境是百分百沒問題。入境的話，要看當(dāng)天碰上什么樣的審查官。遇上馬虎一點的入境審查官，輕輕松松就入境了。遇上較真的，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嚴加盤查的時候，就要看個人的現(xiàn)場淡定和對虛假資料的熟悉程度了。

　　所以才有了飛機上李迪拼命背誦自己護照資料的一幕，因為資料不是他自己的。萬一碰上盤查怕露餡。

　　這一系列的流程都需要極其專業(yè)的團隊。技術(shù)類團隊要解決模擬印章的問題和完成護照上撕膜換照片再貼膜的工序。執(zhí)行團隊要負責(zé)規(guī)劃路線，避開那些審查嚴厲以及出過事的關(guān)口，安排人員帶客人出關(guān)，確保路上安全。劉帥就是執(zhí)行團隊的一員，俗稱“帶頭人”。雖然年輕卻很聰明老練，隨機應(yīng)變能力很強，工作能力葛先生很滿意。

　　傍晚五點多，劉帥帶著李迪出了機場。故意走到對面馬路站了一會，過去兩三輛計程車后，才抬手隨機攔了一輛到預(yù)定的接頭酒店。

　　前臺報了名字，服務(wù)員立馬遞上鑰匙。手續(xù)事先都已經(jīng)有人辦好。

　　剛進房間放下行李，敲門聲響起，進來一個矮胖的光頭男，進門就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小劉一路辛苦！”劉帥沒有說話，點了點頭。似乎跟這光頭已經(jīng)是老相識了。

　　光頭名叫吳剛，表面上做旅行社生意，實際上是葛先生在這個城市的接頭人。

　　“李迪，這是吳大哥…..”

　　“吳大哥，他就是李迪”。

　　劉帥簡單的互相介紹了一下。吳剛遞給他一袋東西。叮囑了一番就離開了。

　　劉帥拉開酒店的窗簾，站在窗前看著下面街道。李迪站在他背后不遠處，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

　　“去洗澡吧，晚上帶你去吃飯。吃完早點回來睡覺，明天上午九點準時出發(fā)。”劉帥并沒有回頭。李迪像一道程序，接到系統(tǒng)指令后，如釋重負的執(zhí)行去了。一會浴室里就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劉帥拿出手機給葛老板打電話匯報了一下情況。然后拿出吳剛交給他的那袋東西，認真看了起來。

　　這時敲門聲響起，劉帥朝貓眼里看了一下，然后開了門。一個打扮很時髦的女郎走了進來。吊兒郎當(dāng)?shù)鼗沃稚系男“?p>　　“在洗澡呢”。劉帥說到。

　　“好的”。女孩應(yīng)了一句就坐在床上，點了根煙自顧自抽了起來。

　　劉帥把桌面上的資料都收進自己的背包里，背上背包就出門了。走到樓下一個水果攤的電話亭。

　　“老板娘，我要打長途”。

　　“哦…..可以打啦。”坐在店里面嗑瓜子的中年婦女在里面按了一下開關(guān)。開關(guān)不開的話打不了長途。很多公共電話亭怕被客人不小心誤打長途造成高額電話費，都加裝了這個開關(guān)。

　　劉帥拿起電話熟練地撥了一連串的號碼。過了一會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是我，沒有意外的話，明天下午四點前就能到。”劉帥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溫軟。眼神也跟白天對待李迪那種冷冰冰的態(tài)度完全不一樣。

　　“好噠收到領(lǐng)導(dǎo)。你明晚上要吃什么，我去訂位置。”聽聲音對方應(yīng)該是個很活潑開朗的年輕女孩。

　　“不用了，到了再說。能不能順利還不知道”。

　　“別瞎說，肯定順利。明天必須見到你。不然的話……”電話那頭女孩咯咯笑了。

　　劉帥也笑了，滿眼的期待和幸福感。

　　劉帥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日本。這次李迪以商務(wù)考察的名義出去。當(dāng)然，他一個普通工人是不可能有條件申請商務(wù)考察的。但葛先生有的是人，有的是辦法。

　　九點出發(fā)去機場，十點以后才能開始進安檢。必須左邊第二道安檢口，一個男性工作人員，胸口牌子寫著李某某。劉帥在前，李迪在后…..

　　一切都在事先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很順利的就坐進機艙自己的位置。這一次，他們故意分開坐，假裝不認識。因為這趟航班直達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日本中部國際機場。

　　國內(nèi)時間四點、日本時間五點左右。他們順利過了日本海關(guān)的安檢，開始領(lǐng)取行李。

　　“沒想到這么順利…..”

　　李迪興奮地正欲嚷嚷，被劉帥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瞪得再不敢吱聲。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往出口走去。

　　大廳里擠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多人把牌子舉到頭頂上就怕出關(guān)的人看不見。劉帥一看幾乎牌子寫的都是中文的。

　　 2005年，國內(nèi)來日本留學(xué)的、勞務(wù)的、移民的、經(jīng)商的，非常之多。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在日本的華人華僑總數(shù)，已達80多萬。

　　劉帥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接機隊伍最前面沖他揮手的文惠。一身運動套裝，扎著馬尾。簡單的裝束，清秀的面孔。這個女孩或許沒有那么驚艷。但她身上，有著一種很吸引人的地方。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