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苗家,姜泰牽著馬漫步在洛陽街中,想要去北軍,需要前往未央宮以北,也就是出了洛陽北門之后,還需要走一段距離,才能看到北軍軍營。
之所以這里叫北軍,也是因為它們位于未央宮以北的緣故。
可不知為什么,姜泰心里總是覺得別別扭扭的,也許是那個苗芯的忽然殺出,亦或者苗蕓在臨走時那矛盾的眼神,總而言之,姜泰心中始終有股不安的感覺。
但不可否認,苗芯的那段舞曲始終在姜泰的腦中揮之不去,那雪白的肌膚和紅色的衣裙更讓舞蹈增添色彩,想到她的那段舞蹈,姜泰忍不住拿起了手中的劍。
一個紅色的劍穗十分顯眼,這是苗蕓還給自己之后忽然多上去的,可姜泰并不知道,這個劍穗到底是苗芯還是苗蕓裝上去的。
而這個劍穗,又代表什么呢?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未央宮正門就在前方不遠處,可姜泰卻不能從這里繞過,他必須拐過另一條街道,轉走北門才能出城。
道路還有很遠,姜泰索性放下心中的煩惱,翻身上馬,從馬袋里拿出馬鞭,猛然抽打在馬屁股上,向著西面狹窄的街道疾馳而去。
……
北軍中尉營駐有三千軍馬,是北軍中最精銳的部隊之一,這三千人多是步兵,其中還有五百騎兵,是由嚴巖親自訓練,號稱鐵騎,所向披靡。
而北軍的營盤坐落在未央宮以北,地處平原,也是扼守北路的要點之一。
中尉營外有四處哨塔,騎兵往來馳騁,巡視方圓五里以內的每一寸土地,而此時的姜泰離開洛陽城后,便一路打馬,飛奔而來,剛剛穿過位于東面的越騎營,轉走一條寬闊的大路,便隱隱看到了中尉營高大的營門。
四周的哨塔早已發現了姜泰的出現,一名弓箭手在哨塔上敲響了銅鑼,很快,一隊約有十人的騎兵隊急匆匆向這個方向趕來,很快就把姜泰圍在了中心。
“什么人?竟敢擅闖中尉營?”為首一名騎兵朗然大喝。
此人身穿皮甲,一看就是管事的,姜泰慌忙把龍吟槍掛在馬鉤上,青玄劍挎在腰間,這才抱拳施禮:“請幫忙轉達,我是新任屯騎營軍司馬,特來中尉營報道,領取通牒。”
“可有憑證?”
“我這里有尚書臺開出的赴任文書,可以交給中尉大人。”姜泰說著話,已經把文書從懷里拿出,遞給了那名管事的,那人接過后用手掂了掂,而后道:“隨我來吧。”
幾名騎兵非常警惕的跟在姜泰馬后,姜泰則跟著那人來到中尉營,入了營門,滿眼都是營帳,營帳布置得井井有條,中間有無數條過道,可供士兵來回通行。
從入營之后,姜泰就不能再騎馬了,他把戰馬交給守營士兵后,一直向東,不多時來到了中軍大帳,這里用鹿角隔離營帳,形成一道屏障,那名管事的軍人聲音粗獷,冷然道:“你在這里等著,我這就去稟告中尉大人。”
那人快步走入大帳,姜泰四處望了望,除了十幾名身材魁梧的軍人把守營帳外,這里還有幾個兵器架子,上面各種兵器琳瑯滿目,在中軍營帳側面,一桿纛旗高高飛揚,上面一個顯赫的‘嚴’字,用黑筆書寫,十分霸氣。
而就在姜泰兀自閑逛的時候,中軍大帳旁響起了一名士兵的高喝聲:“中尉大人有令,命姜泰入營參拜。”
這一聲吼,姜泰立刻向內走去,走到營帳口,姜泰停住腳步,用手整理一下衣服,這才大步走了進去。
帳內光線昏暗,姜泰大步走入大帳后,沒敢四處張望,非常謹慎的走到文案前施一禮:“在下姜泰,赴任屯騎營軍司馬一職,特來中尉大人這報道。”
姜泰說的非常恭謹,大帳里安靜了一會,似乎中尉嚴巖并沒有聽到他說話,他靜靜的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動靜,便準備再說點什么,卻在這時,帳內響起一人渾厚的聲音:“小子不必多禮。”
姜泰如蒙大赦,道一聲謝,起身看去,只見文案后面,一人身穿白色寬袍,手里提著竹簡,似乎之前他一直在看書。
此時那人也在打量姜泰,兩人彼此對視了一會,那人才問道:“你是徐州刺史姜桓的兒子?”
“正是。”
“呵呵,你父親治軍一方,不知道你得了他什么真傳?”這句話倒像是一句玩笑話,但是軍中無戲言,嚴巖既然這么說,必然有所指,姜泰猶豫了一會,而后答道:“不敢欺瞞將軍,我除了有一身蠻力,會一些武藝外,從小被父親管束,看的多是六韜,武略,孫子之類的書。”
說到這,姜泰故意頓住話頭,他望了一眼嚴巖,見他還在注視自己,便繼續說道:“春秋,戰國策等書我也常看,只是,我生平酷愛斗狠,打抱不平,所以我父親就把我送來了北軍,希望我能為國效力,建立功業。”
“你小子到是誠實。”這句話雖然說的很隨意,但是姜泰能夠聽出,嚴巖對自己并不反感。
他終于長出口氣,卻在姜泰以為一切進展都很順利的時候,嚴巖卻忽然口氣嚴厲,冷然問道:“聽說昨天你把太尉大人的公子,朱洪給打了?可有此事?”
聽嚴巖忽然提起此事,姜泰抱拳的雙手忽然抖了一下,心想太尉朱永昌一定和嚴巖說了什么,恐怕這次北軍之行,要橫生枝節了。
姜泰最擔心的,也是嚴巖用朱洪這件事為難自己,此時他既然已經提起,姜泰無法再回避這件事,索性放開膽子道:“朱洪身為太尉之子,在洛陽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小子也是巧遇此事,所以被迫出手相助,實在有……”
姜泰后面想說‘實在有難言之隱’,可他話還沒說完,嚴巖卻已擺手,起身離開文案,來到姜泰身前仔細打量,好半響,嚴巖笑道:“敢說實話,你這樣的人,我喜歡。”
這句話算是給姜泰吃了顆定心丸,姜泰長出口氣,嚴巖繼續笑道:“屯騎營乃我營中精銳,他遠遠要比越騎營,長水營強得多,而且,胡人一般難以控制,所以,你既然去了屯騎,我希望你好好努力,他日我一定不會薄待了你。”
“謝將軍。”姜泰深深施一禮。
嚴巖打量完姜泰之后,回到自己的文案旁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塊令牌交給姜泰,“好好表現吧,興許過幾天,你就有上陣殺敵的機會了。”
姜泰走上前,雙手接過令牌,嚴巖又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書交給姜泰,用叮囑的語氣說道:“這是我寫給戈說的介紹信,你把它交給戈說,相信他不會為難你,到了屯騎,你小子可給我機靈點。”
嚴巖故意用手在姜泰的手背拍了拍,這是嚴巖暗示姜泰,不要和戈說對著干,一定要學會適應環境。
雖然這番話很婉轉,但是姜泰聽出了嚴巖的深意,他微微點頭,把兩件東西揣入懷中,嚴巖向外揮揮手:“天色不早了,你早點去報道吧。”
“喏,屬下告辭。”姜泰行一軍禮,匆匆離開了大帳。
外面雖然已近黃昏,但是空氣清新,也沒有大帳中的壓抑感,姜泰感覺渾身輕松了許多,這第一關算是闖過去了。
而且正如苗吼所言,嚴巖這人確實不錯,并不是那種嚴苛古板的大將,倒也平易近人,可一想到接下來要應對戈說,姜泰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這一關自己能不能闖過去。
姜泰并沒有急著離去,而是和之前引薦自己入帳的那名管事閑聊幾句,道了一聲謝,在閑聊中,姜泰得知,那人是中尉嚴巖麾下的左部司馬,名叫宋燁,也正巧今天是他當值,所以帶著十名部下前去巡邏,巧遇姜泰。
客套話二人都沒怎么說,宋燁只扔下一句話,告訴姜泰日后還會再見,便匆匆離去,繼續巡邏了。
姜泰回到營門口,牽回自己的馬,按造守營士兵的指引,一路向西,終于找到了屯騎所在的營盤。
營盤很大,有兩座哨塔分立營門兩側,幾名士兵松散的在營門前站立,而哨塔上卻已看不到執勤的士兵,整個屯騎給人的感覺,有種死氣沉沉的樣子。
而屯騎的編制在北軍中算得上是最少的,約有七千余人,其中有兩個軍司馬,各掌兩千七百人,剩余一千五百人在屯騎校尉麾下,供他直接調遣。
而屯騎所招募的兵馬,多是各郡各縣選拔出的精英,由朝廷馬曹直接供給戰馬,所以,北軍一半的精銳則集中在屯騎。
其余如越騎營,長水營,多是越人騎兵與胡人騎兵,數量雖多,但是戰斗力卻遠不如屯騎,故此,屯騎校尉的任免,一般多出自太尉舉薦,也正是太尉朱永昌的關系,他的義子戈說才會出任此職。
原本名聲赫赫的屯騎營,在姜泰第一次前來報到的時候,就顯得如此散漫,這到出乎了姜泰的預料,尤其是老皇帝準備調兵遣將,北征匈奴的節骨眼上,他戈說,不更應該嚴陣以待,整頓軍制嗎?
姜泰一邊思索,一邊向屯騎營行去,卻在這時,把守營門口的士兵發現了姜泰,他們緊握腰間佩劍,紛紛圍攏而來:“什么人?竟敢擅闖屯騎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