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國雪落不斷,長寧郡更甚。
寒冬凜冽,長寧王府內燒著碳火,才稍微好點。陳楨憲到長寧郡也才兩天,而長寧王府的牌匾也是前幾日才掛上的。
陳楨憲在書房內審閱著長寧郡各方官員遞交的文件。專注之時,便見屋子的門被推開了。陳楨憲以為是游方,便頭也不抬,道:“何事?”
“殿下!”
陳楨憲聽見這聲音并非游方,便抬頭看去,只見來人彈落身上的白雪,取下黑色的帽子。陳楨憲看清來人面容后,不由眉頭一皺,道:“司徒先生造訪,怎么也不通知一聲?”
來人正是司徒炎。陳楨憲看著不知何時到來的司徒炎,竟未驚動任何下人,連游方也不知曉,心中有些疑慮。
司徒炎笑了笑,道:“一時著急見殿下,竟忘了這些。殿下,莫要見怪。”
陳楨憲笑道:“無妨。先生來找我,所為何事?”
司徒炎收回了笑容,轉而嚴肅道:“殿下是否忘了給予我的承諾?”
陳楨憲自然知道司徒焱所指為何。當初他與司徒焱合作,設計陷害陳楨林,這其中重金聯合暗影組織便是司徒炎相助的,畢竟當初身為皇子的他,是沒有那么多機會與暗影組織聯絡的。而陳楨憲答應過司徒焱,若有一日他登基為帝,則立蓬萊山莊為國教,封司徒焱為國師。
不過,現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無法實現對司徒焱的承諾,便道:“司徒先生抱歉了,本王兌現不了自己的承諾了。”
司徒焱卻并不在意,反問道:“殿下,當真放棄了皇位?”
陳楨憲回道:“本王已無能為力。”
司徒焱試探性問道:“殿下,我還有個辦法。”
陳楨憲心下好奇,忙問道:“什么辦法?說來聽聽。”
司徒焱以為他有了興趣,便道:“殿下現如今已為長寧王,何不與西滄合作?”
陳楨憲頗感詫異,追問道:“如何合作?”
司徒炎道:“近幾年我們大安與西滄沖突不斷,邊界百姓苦不堪言。若殿下愿與西滄合作,西滄會向大安妥協議和,并派元嘉公主前來和親。元嘉公主會找機會刺殺皇上。若行刺成功,大安國也就殿下你能登上皇位。”
陳楨憲心中一陣寒意,道:“有什么條件?”
司徒焱泰然自若道:“殿下登基后,將長寧郡割讓于西滄。”
陳楨憲大驚失色,道:“你是叫我買地求榮?”
司徒焱卻不以為然,道:“此乃權宜之計。”
陳楨憲又道:“可如何保證元嘉公主能行刺成功?”
司徒焱道:“元嘉公主自幼習武,練的是短劍。可她偏偏又生的纖細、嬌弱,于外人是根本看不出會武功的。并且元嘉公主模樣倩麗,相信皇上會喜歡的。”
陳楨憲漠然一笑道:“先生有所不知,皇上是絕對不會碰和親公主的……為了安全著想。”
司徒焱不以為然道:“來日方長,進了皇宮,總是會有機會的,總比安于現狀要好。”
陳楨憲思考了一番,道:“你已于西滄商量妥了?”
司徒焱點頭道:“只等殿下答應。”
陳楨憲愁眉緊鎖,道:“此事非同小可,先生不妨先回去,容我思索幾日,再給先生答復。”
司徒焱想了想,道:“也好。殿下切莫放過任何機會。”
陳楨憲道:“自然,先生盡管放心便是。”
司徒焱便行了行禮,道:“殿下,告辭。”
“且慢!”司徒焱正要離開,陳楨憲卻又叫住了他。
司徒焱疑惑道:“殿下,還有何事要吩咐?”
“我想請問先生,在十里長林行刺楨林之人可是先生安排的?”
司徒焱道:“十里長林行刺的有兩路人馬,暗影組織是我安排的,但另一路不是。”
“另一路是什么人?”
“似乎是凌霄閣的人。”
陳楨憲沉思片刻,又問道:“那楨林去封地之時,遇到的刺客可也是你安排的?”
只見司徒焱搖搖頭,道:“不是。”
“那也是凌霄閣之人?”
司徒焱道:“此事我也不清楚。”
陳楨憲道:“謝謝先生作答。先生請回吧。”
司徒焱便又行了禮,離開之時,碰到游方從長廊一側走來。見到司徒焱,游方十分驚訝,趕忙跑進了書房,本擔心陳楨憲遇到了危險,但見到陳楨憲十分安然的在書房中,方才的擔心便即刻消失了。
游方道:“殿下,我方才好像看見了司徒焱。”
陳楨憲道:“嗯。他剛離開。”
游方疑惑道:“他來找你,是為何事?”
陳楨憲卻道:“這你無需多問......你先出去吧。”
“是。”
“把門帶上,太冷了。”
見游方將書房的門帶上,陳楨憲方在書桌上鋪開了一張白紙,提筆卻又有些遲疑。
遲疑良久,陳楨憲方才落筆寫道:
吾弟楨林:
臣兄自知有愧于你,負你真心。時至今日,已幡然悔悟。今與你袒露昔日罪責。蓬萊之主司徒焱,慕及權貴,曾與我共謀帝位,以計設害,奪你太子之位,更于十里長林,使暗影組織刺殺于你。然至今日,司徒焱仍未放棄,欲與西滄暗度陳倉,計借議和和親之舉,行刺于你。臣兄不愿再傷害于你,愿承受罪責。望吾弟洞察此事,早做對策。
陳楨憲將書信交予了游方,命他即刻快馬加鞭將信送于京城,交予陳楨林。
新年已至,人人都沉浸在節日的喜慶之中。司徒焱一直在等候著陳楨憲的答復,茲事體大,他深知陳楨憲需要一定的時間來考慮,便沒有多想。但卻不知一紙書信早已傳至京城,呈現在了陳楨林的手中。
正月初三,司徒焱沒有等來陳楨憲的答復,反倒是等到了京城來的一道圣旨。
圣旨上傳達的意思,是皇上念及司徒焱昔日的照顧救命之情,邀司徒焱至宮中嘉賞游玩。司徒焱心下生疑,有所謹慎,便稱病謝絕了前往皇城領取嘉賞。
陳楨林原本是想借嘉賞之舉暫時困住司徒焱在宮中,再細察此事,豈料司徒焱竟拒絕前來。陳楨林立即派了官員前往長寧王府取證,陳楨憲便將一些未銷毀的來往書信交予了陳楨林。
陳楨林信了陳楨憲的言辭。可蓬萊山莊山勢錯雜,地勢險峻,莊內弟子眾多,司徒焱更是武功高強,請司徒焱來宮中又被謝絕,若是派兵前去捉拿,必是死傷無數,更少有宮中高手能在蓬萊山之地對付得了司徒焱。思前想后,陳楨林決定將此事交予天辰去辦,若借天辰及各大門派之手,定能將司徒焱帶回宮中審問。
正月初十,一道圣旨打破了天辰新年之后的喜悅。
天辰掌門及他的幾位師兄弟看著剛剛接過的這道圣旨,心中既震驚疑惑,又感到為難。
周鈞有些不敢相信地對天辰掌門說道:“師兄,司徒焱怎會與西滄勾結?會不會遭人陷害?”
天辰掌門搖搖頭道:“我也不敢相信,可這圣旨上又寫得明明白白。”
陳文康拍手無奈道:“是不是遭人陷害,暫且不管。可這要我們天辰去拿人,實在是為難人。且不說,這是置天辰與蓬萊山莊的交情不顧,就這捉拿司徒炎又談何容易!”
陳鈞亦覺無奈,道:“可現在圣旨都下到我們面前了,我們該怎么辦?抗旨嗎?”
陳文康想了想,道:“不如,我們勸司徒焱配合接受朝廷調查,若真的是遭人陷害,也能還他清白。師兄,你覺得如何?”
天辰掌門道:“不妥,若是司徒焱真與西滄勾結,豈不是讓其逃脫了。”
三人又商量了一會,隨后叫來了云少卿和陸小凡,命他二人聯系凌霄閣、靈山派、逍遙門、棲霞宮的主事之人,共商對策。畢竟,圣旨上并未讓天辰獨攬此事。
沒幾日,四家門派的主事之人便聚在了天辰。凌霄閣與逍遙門本就有削弱蓬萊山莊江湖地位的念頭,現又有朝廷的圣旨,若是順應朝廷的意思,便可得到朝廷的認可,對自己日后門派的發展是大有好處的。更何況,此事是天辰牽頭,他們也只需出一份力,又何樂而不為呢?
故而凌霄閣與逍遙門的意思,都是建議按圣旨行事,圍攻蓬萊山莊,將司徒焱送交于朝廷。
靈山派曾得蓬萊山莊相助,不想落井下石,故而是希望以勸解為主。棲霞宮這幾年已算是依靠天辰而發展,便不主張自己的意見,只聽從天辰最后的決定。
眾人意見不盡相同,在商量對策之時,云少卿便請示道:“掌門,不如由我前去蓬萊山莊,探探情況?”
楊子深聽罷卻道:“誰知道你是去探探情況,還是去通風報信?”
云少卿回道:“蓬萊山莊在江湖上耳目眾多,圍攻蓬萊山莊,這么大的陣仗,你以為他們不會提前知道?”
楊子深笑道:“提前知道又怎樣?司徒焱最好能逃離蓬萊山,那樣拿下蓬萊山莊,豈不更容易!”
云少卿只道:“那既然如此,我去通風報信豈不更好!”
楊子深一時語塞。天辰掌門見二人有些爭執,便道:“楊閣主,我們并不是要攻下蓬萊山莊,而是要司徒莊主接受朝廷調查即可。”
楊子深尷尬一笑,道:“這我自然知道。”
天辰掌門點點頭,又轉而對云少卿說道:“少卿啊,你去蓬萊山莊并不妥……若是能將司徒焱請至我們天辰,便好辦了。”
逍遙門的掌門道:“那得找個借口。”
棲霞宮的宮主文蘊接過話來,說道:“但一般的理由可不行,司徒焱可是很少出現在其他門派的。”
靈山派掌門也附和道:“確實,除非你們天辰發生天大的事,否則司徒莊主是很難前來的。”
眾人一番糾結,都在思考著想個什么理由為好。
此時,楊子深突然道:“不如,方掌門退位,將掌門之位傳給云少卿吧,請司徒焱來作見證。這算是天辰的大事吧?”
天辰掌門還未說話,陳文康便不悅道:“你說什么!掌門之位豈是說讓就讓的!”
楊子深卻不以為然,道:“反正這掌門之位遲早是要讓的。早幾日又何妨?”
陳文康更是不爽了,回道:“要讓你讓!”
楊子深不免一笑道:“我們凌霄閣可沒天辰面子大啊。我退位,怕是也請不動司徒炎。”
“也好!那就將掌門之位傳于少卿吧。”此時天辰掌門方才說話,但這話語一出,令在場眾人頗為詫異。楊子深本只是隨口一說,自己都沒當真,反倒被天辰掌門認可了,更是吃驚。
陳文康心中十分不情愿,但還未來得及說什么,云少卿便開口道:“掌門,不可。”
天辰掌門道:“就這么決定了......文康,明日你便給蓬萊山莊傳信,說天辰于本月二十日定任新掌門,邀請他來見證。”
“師兄,是不是再考慮考慮?”陳文康心有不甘。
天辰掌門道:“就這么去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