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車禍的事情已經是凌晨。
白黎坐在出租上,閉著眼假寐。身邊,展煜風呈半死狀態。
“展少爺。”白黎驀然睜眼,“我就在前面下車。”
“我送你回去。”展煜風有氣無力的說。
“不用了。”白黎喊住司機停車,說:“我自己就可以走。”
抬頭看看昏暗的環境,展煜風不放心地說:“不需要我幫你說話嗎?”
聽說白家人對白黎很嚴厲,她回去這么晚,應該不會被為難吧!
白黎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下車后,隔著半開的窗子說:“我家里人不會生氣,還有我明天要上課,今天太晚了。”
“那好吧!不過……”展煜風脫掉自己的西裝給白黎,“你把他披上,然后,我在這里看著你回去。”
白黎這次沒有再拒絕,她對展煜風鞠了鞠躬,轉身離去。
走了五六十米,轉個彎,籠罩在一片樹林中的白家大宅出現在眼前。
跟唐家不同,白家是S市的老牌商家。從民國起,老一輩就在S市定居,做起了小本生意。
后來,生意越做越大,到白黎的曾祖父那一輩,白家已經成了S市頗有名望的豪門大家,與袁家,紀家,陳家并成為S市四大家族。
直到二十三年前。
那一年,白黎的曾祖父去世,白黎的爺爺為了繼承白家當家的位置,用狠辣手段殺死或是趕走了家里的其他兄弟。
最后,他一人獨大,拿下了白家所有的產業。
但是,他不會經營。
白黎的爺爺是他那一輩里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幼便是被寵大的,沒好好上過幾天學,會的都是些玩鬧的東西。忽然讓他經營一個企業,不用想也知道不行。
一句話總結來說,他需要有人幫忙。
可惜,沒有人愿意幫一個饞害兄弟的人。加上白黎的爺爺高傲自大抹不開面子去請人,于是,白家的生意就一點點的敗落了下去。
等到十九年前白長華代替他的父親接管白家時,白家已經不是當年的白家了。
它的產業有五分之三被其他企業吞并,就是剩下的那五分之二,也在白長華管理白家的頭十年內,被人奪去了一半。
如今的白家,就是S市一個普普通通的豪門。它四大家族之一的名號,早被唐家給奪去,再不復當年的輝煌。
想著這些古老的事,白黎走到離白家大門有七八十米遠的一棵枝繁葉茂的柳樹前站定。
柳樹是建造白家大宅時栽種的,有幾十年的歷史,細長的柳枝直直垂到地上,密密麻麻,平添了幾分陰深。
白黎看看周圍,最后撥開柳條,摸上它后面光禿禿的院墻。
當年白黎的爺爺擔心有人闖入白家,便命人在原有的墻上覆了一層電網,常年通電,人一碰就會被電到。
但可能是當年工作的工人有私心,在工作中偷工減料,留了一小片墻沒加電網。
就是柳條遮住的這一段。
白黎幾年前無意間發現了它。
之后,她每次只要回來晚,就從這里翻回去,也省的第二天王月茹用夜不歸宿找她麻煩。
借著光摸到墻頭,白黎上半身猛的一提,而后右腿上抬,慢慢的放到墻頭上。然后,抬起左腿,等它與右腿等高時,雙手抓緊石磚,同時移動雙腿到墻的內面。最后,松手。
身下是厚厚軟軟的干草,白黎躺著看了會星星,起身拍拍草屑,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回到主屋。
白家主屋晚上通常不鎖門,白黎走到正大門邊推了推,卻沒推動。又走到側門邊,依然打不開。
她無所謂地笑笑,轉身離開。白雅以為這點事能難住她,未免太看輕她了。
走到自己房間所在的位置,白黎推開窗戶,搬兩塊磚放到腳下,從窗口進了房間。
屋子因為常年背光而有些潮氣,白黎卻顧不得那么多,她關閉窗戶,打開臺燈,而后躺到了床上。
身下的被子潮潮的,摸著不太對勁,白黎起身,掀開被子。
床的正中間有一大片水跡。
看來今天是沒辦法用被子了。
白黎按住太陽穴,末了,起身把被子收起來,然后從柜子里找出唐珩上次回來帶她去買的毛毯鋪上。
厚厚的毛,摸上去極軟,白黎深深呼吸了一口,轉而把自己裹進毛毯里,沉沉睡去。
隔天,白黎被人打醒。
睜開眼,不出意外的看到白雅兇惡的一張臉。
白黎沒問她是怎么進自己房間的,她摸摸額頭,當白雅不存在似的起身,找出換穿的衣服,快步走進仆人用的衛生間。
白家當家強盛時,家里有十幾個仆人,后來勢力漸弱,也就遣散了大部分的仆人,到今天,只剩下兩個女幫傭和一名司機。
早上女幫傭要去做飯,于是,衛生間里只有白黎一個人。
鎖好門,白黎脫下衣服,打開了噴頭開關。
她很瘦,身上肉極少,而當沖掉身上的沐浴乳后,有大片大片的青紫傷痕露了出來。
走到鏡子邊看了看自己發育不良的身體,白黎嘆了口氣。
她其實有很努力的吃飯,中午在學校食堂能吃兩碗米飯,但不知為何,米飯總是轉化不成肉。
無奈地擦干凈身體,白黎拿出衣服換上。衣服是唐珩去年從國外買的,鵝黃色的針織衫,配上白色的連衣裙剛剛好。
回到房間,白雅已經走了。
只是地上多了一堆撕爛的紙。
是她的物理課本和周末作業。作業待會兒去學校要交的。
白黎無語地看了一會兒,從門后面找出笤帚把地掃干凈,然后從床底下拉出一個不起眼的紙箱,找出她提前打印好的物理課本,物理筆記和另一份備份作業裝進書包。
做完了這些,白黎走出房間。白家的主屋有個側門,是為了方便仆人進出的。白黎每天上學,就從側門出去。
正大門她一般是晚上放學回來時走,主要目的是不讓王月茹罵她。
前些年她走側門回房,王月茹便總是罵她命賤,不懂規矩,有時說著說著就上鞭子打。她沒辦法,晚上只好忍氣吞聲走正門。
出了主屋,白黎抬手看了看表,加快腳步走出白家大門。
唐珩派來的司機已等在門外。

雨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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