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從白,她家境殷實,是十分殷實那種,她從小就跟了爸爸,聽說生母并未和她爸爸結婚,現已不在人世,因結婚的人越來越少,親戚便少了一大堆,所以他家并無甚親友,只得父女兩人相依為命,她被父親視如掌上明珠,一直像個小公主一樣。
但她是親民的小公主。
可初二那年,她父在一次太空之旅中不幸罹難,那次事故對她打擊巨大,她從此在世上再無親人,便牢牢黏著風小計和玳琪。
她繼承了巨額遺產,有專人替她理財,不斷教她投資,但并不干涉她的用度。
從白是十分可愛的人,她不會認為自己是富女就自覺高人一等,也不會有什么優越感,她總以孤女自詡,她覺得她們三人都算孤兒,同道中人,由此越走越近。
她常常接濟風小計和玳琪,每次她都會窮盡心思地琢磨如何讓她們更好接受她的饋贈,不刺痛她們的自尊,還不會讓她們覺得虧欠她。
比如,玳琪自小有明星夢,但連一管口紅都買不起,從白便買了一整套36色口紅回來,拉上她們一起試色,試著試著最后說還是玳琪涂口紅好看,便整套放在玳琪家里。
再后來,玳琪要出道,都是從白出資,她說,林叔叔教她投資之道,她正好有筆錢要投資,算來算去,還是投資未來的巨星最為劃算,將來玳琪要紅了起來,她可是要抽傭五成的。
又比如,風小計一心學醫,尤其對記憶科感興趣,但這科的學費昂貴,大考時,風小計與第一名失之交臂,與獎學金無緣。
從白便偷偷增開了一個獎學金項目,暗地里指名道姓把名額給了風小計。
她以為風小計不知道,風小計知道,但風小計一直不說出來,她考慮風小計自尊,而風小計實在需要這樣一筆學費,何必說破。
但是會永遠記在心中,只要她需要風小計,風小計定會義不容辭。
玳琪也是如此。
她們仨,金堅,情更堅,可以說就是情同姐妹,大家都把大家當作親人來看待。
風小計和玳琪在廚房中準備晚餐,玳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甲。
風小計便趕她出去,她不肯,風小計咄她:“你是做明星的人,這雙手豈是用來做飯的,快出去。”
風小計做了從白最愛吃的紅燒肉,和玳琪最愛吃的西紅柿炒蛋,再炒了一個七小齋,此外風小計還燉了老雞湯。
不是什么豐盛大餐,但有家常的味道,正是她們三個都需要的味道。
夜幕降臨,風小計張羅著,把二樓室內燈光調暗,準備了香檳和香薰,陽臺外的深藍色小燈深邃地亮著。
從白聞到飯香,自動自覺醒來,她圍在風小計身邊一直追問風小計什么時候開飯。
多睡了四個多小時,她精神好了少許,見她重展笑顏,風小計很是開心,被熏得一臉油煙也完全不介意。
正值風小計下樓取水果之際,一輛外形高調的豪車停在院子外墻。
有個小帥哥下車等候,玳琪走出門去。
從白發覺,拉風小計上二樓陽臺偷瞄。
見樓下兩人舉止何其親熱,這次不知玳琪是否認真。
從白問風小計:“玳琪又談戀愛了,她都談過不下十次了,但我連初戀都沒開始。”
不,從白,你已經結過婚了。
但,忘了好,風小計說:“你的初戀很快就來。”
從白便充滿期待。
風小計朝著樓下大呼:“菜都涼了,要不要叫上小帥哥一起上來吃飯?”
玳琪便回來了,沒有帶上小帥哥。
可見這帥哥在玳琪心中的重量不過如是。
玳琪踩著尖細高跟,登登登地踏著樓梯上來,一邊假裝抱怨:“次次來都還要爬這古老樓梯,現在誰人家中不裝電梯?”其實最喜歡這古老樓梯的是她。
她身段美好,爬樓梯的時候尤其好看,水蛇細腰會隨著她的步伐曼妙扭動開來。
“剛那男人……”從白一見到玳琪出來陽臺就開始八卦。
“我的追求者。”玳琪向從白眨眨眼。
“桃花泛濫。”風小計笑她,而后說:“快來開餐。”
三人一同坐下,盡情吃喝玩樂,暢聊歡笑,不知多歡樂。
玳琪端起酒杯敬風小計:“高材生,聽說你又拿到獎學金了。來,舉杯祝賀我們未來的濟世大醫生!以后有什么頭暈身熱就找你啦!”
從白笑玳琪:“叫你天天只知道留戀歡場,一點常識都沒有,風小計讀的是記憶科,你到時候感冒發燒去找她問診,她只會問你‘你記得自己感冒發燒嗎?’”
三人哈哈大笑。
風小計按了一下按鈕,一張毛毯自動橫鋪在陽臺上,風小計提議:“晚上我們三就這樣睡在陽臺上,暢談,看著星星入睡,看著太陽醒來,怎樣?”
從白舉杯歡呼應和。
她們便躺在陽臺上,肩并著肩,手拉著手。
風小計忽而問:“將來,你們都有什么打算?”
從白首先回答:“打算什么?我不喜歡計劃這個計劃那個,然后什么都按計劃來走,一點驚喜都沒有。”
風小計聳聳肩,從白任性得起,但風小計不能。
從白便問:“你呢,你有什么打算?你是不是快拿畢業證了?”
風小計咕咚咕咚喝光一大杯酒,說:“我要繼續讀研,念完書后做一名記憶科醫生,然后,去找我父母。”
氣氛一下子沉了下去,從白過來抱住風小計說:“風小計,我已經叫人幫忙辦這件事了。”
風小計當然知道,從白的爸爸過世不多久,她就找了偵探去查風小計身世,但五六年過去了,這件事并無進展。
三個都沉默了一下,靜靜地吹風。
玳琪忽而坐了起來,點燃一根煙,倚在陽臺上,說:“我可能要離開G市去B市發展……”
三人一下子沉默下來。
風小計很緊張,問:“已經決定了?”
玳琪點頭。
從白很不舍:“你要舍我們遠去。”
玳琪說:“我們永遠是朋友,不同有些人,離開就相當于舍棄。”
風小計說:“你指你那堆自己都記不清的公子哥兒?”
“有個人,我永遠難忘。”玳琪一口氣把煙吸盡,又一口喝盡了一杯酒。
“能讓玳琪難忘的人一定不簡單,告訴我們,他是怎樣的人?”從白又開始八卦。
“很普通的一個人,但在偌大的廣場,茫茫人海中,我一眼看到他,他一眼看到我,我們本來互不相識,就這樣互相注視了好一會,我喜歡看他那明朗的五官。”玳琪陷入回憶。
她繼續說:“那次新年倒數,人群擠來擠去,人流把他擠到我跟前,我當時還拖著另一個男人的手,被人一擠,手分開了,重新牽起的時候,卻錯牽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溫潤,我一下子就發現牽錯手了,抬頭看到他在我身邊,我假裝不知道,他也什么都不說,過了半分鐘左右,他一鼓作氣牽著我擠往人群。”
玳琪補充:“我常常覺得是上天把他擠到我面前的。”
風小計嘆氣,有一個從白相信前世今生便算了,現在還來一個玳琪相信天注定。
玳琪這么實際的女人都無端端浪漫起來了,不知這是否就是愛情的魔力。
玳琪此刻嘆起氣來:“那樣一個送到我面前的人,現在卻要和他分開。”
從白不解:“為什么要分開?”
玳琪無奈,只說:“道不同。”
從白更加不解:“什么道同道不同的,既然相互喜歡,隨便一方遷就就好。如果我愛一個人,我什么都肯為他做。”
風小計連忙發表意見:“人生在世,又不是只有愛情,還有大把事等著我們去做。”
從白揶揄風小計:“是去拯救地球還是保衛銀河?”
風小計瞪她一眼說:“是殺人放火,奸淫擄掠。”
三個人又笑了一通,年輕真好,什么事都可以笑餐飽。
三個20歲的姑娘一直聊到三更半夜,在漫天星光下入睡。
一覺醒來。
風小計發現自己在一間暗無天日的小房間內。
四周都是銅墻鐵壁。
風小計想,一定是做夢。
但如何都不能從夢中醒來,風小計猛烈敲打墻壁,墻體傳來人工智能聲音:“請您冷靜。”
“這是哪里?”風小計有不祥預感,惶恐起來。
“G市監獄。”智能聲音回答。
“監獄?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會在監獄?”風小計無法置信。
“你殺了人,所以被囚禁在這里。”那聲音冷冰冰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