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山之巔,月夜下一道白光拔地而起,自陰皇殿上方沖向云霄,驚得林間飛禽紛紛散逃。
遠在封神殿外的御靈狐心頭一驚,極目遠眺,只見沉沉的夜幕下妖氣沖天,陰皇殿在云霧繚繞的火光里明明滅滅。
她猛然一驚。
這瑤山可是仙靈之地,整座山有白澤的結界護著,輕易不能進,怎么今夜涌進如此之多的妖鬼?
御靈狐來不及細想,又聽見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驟然襲來,有一道靈光摔落在封神殿前。
塵霧散盡之后,只見靈獸鹿蜀倒在地上,竟負了傷,鮮血從它身下蔓延開來。
“云起!”
御靈狐呼喊著跑上前去。
這鹿蜀幻化人形,現出一副少年模樣,雙眉擰緊,唇間掛血,面色蒼白隱忍,虛弱地倒在血泊之中。
御靈狐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緊張道:“發生什么事了?”
云起勉強用手撐著身體站立,倒吸一口冷氣,忍著劇痛回答:“是……是靈修!”
“靈修?”御靈狐一頭霧水:“靈修怎么了?”
云起掙脫開御靈狐的手,踉踉蹌蹌地向封神殿走去。
御靈狐心中不安,又追問他:“到底發生了什么?”
云起不語,向著殿門上附著的兩張血紋靈符伸出沾滿鮮血的右手。
御靈狐驚呼:“云起你想干什么?”
“解開封印!”
少年的手一靠近靈符,符咒的力量便對他起了抵觸,符上血紋激起一陣電流繞上他的指間,少年頓感有如針尖刺入身體般的疼痛,臉色越發難看。
御靈狐大驚失色。
一個聲音自殿內傳來,失了素日的清冷。
“云起,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表情猙獰,咬牙忍著手上的疼痛:“靈修引來了各路妖魔進犯瑤山,目的……是為了奪得玄靈玉,我和白澤都負了傷。靈玉被奪,白澤擔心玉魂會落到妖邪手中,所以不得不命我解開封印……”
御靈狐不解:“怎么可能!靈修不是半妖嗎?他不可能傷得了白澤的!”
云起憤恨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半妖!這只該死的狐貍騙了我們!而且,五年前那個神秘的女人,也出現了!”
御靈狐一聽,心弦一緊。
五年前的神秘人……她記得,就是那個女人的闖入,促使白澤以穿心鏈將珞鎖于封神殿中的!
云起被符咒的力量灼得痛苦難當,御靈狐實在不忍,試圖說服對方停下動作:“沒用的,云起,除了白澤沒人能解開這個封印!”
“只要有神獸白澤的血就一定能破!”
少年眼神中的決絕一閃而過,用盡全力終于將靈符撤下。
御靈狐一瞬間瞪大了雙眸,緊張之馀又有期待。
這種小心翼翼的惶恐伴隨她很久很久,從五年前她見到珞的那一刻起便凝聚。一直到她多年后接受珞散魂的事實時,才真正學會釋懷。
這封鎖多年的殿門被轟然破開。
偌大的封神殿中,除了一個白衫少女外空無一物。
蒼涼的夜色自殿外涌進來。
玉魂珞遠遠看見云起那傷痕累累的模樣,輕輕蹙了下眉頭,臉色凝重。
御靈狐扶著云起走進去,來到玉魂珞跟前。
這張略顯蒼白的臉,清冷似霜雪,令人輕易不敢近身。她跪坐在一個陣印之中,兩條鎖鏈從地上延伸出來縛住了她的雙手,身后壁上更有一條血色長鏈徑直穿入玉魂的脊背,將她牢牢鎖在此處。
御靈狐的眉頭一下子擰緊了。
五年了,她囚在這封神殿中,受著這錐心之痛已經五年了啊!
云起閉眼默念幾句咒語,二指在眼前畫出一個血色咒紋,那縛住玉魂珞的三條鎖鏈漸漸化為流光消散,腳下的陣印也頓時消褪。
一時之間,急風穿進殿中來,夾雜著隱隱的血液的咸腥味,夜晚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
重獲自由的玉魂珞低頭看了看脫離束縛的雙手,眼底浮動著淺淺的驚疑,她緩慢站起身來,像第一次獲得雙腿的鮫人,“行走”突然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動作。
然而這自由并不讓人高興,她沉著臉色,語氣肅然:“你剛才所說,可是真的?”
云起不言,玉魂珞見少年這副血跡斑駁的身軀,心中了然,卻也半信半疑。
她絕不會相信素日里溫潤如玉的少年,會是云起口中心機深沉的妖狐。
“他在哪里?”
“你不能去!”云起斬釘截鐵道:“靈修拿到了靈玉,下一個目標就是玉魂,你現在必須和我一同離開瑤山!等妖亂平定,再做打算!”
再做打算?
其實三人都心知肚明,這個所謂的“打算”,不過是將她重新放回囚籠里,她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利。眼下也許可以乘此機會脫離瑤山的禁錮,可是,這里有她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云起,我絕不能就這樣離開,無論是為了白澤,還是為了他。”
少年知她心意已決,可白澤交給自己的使命他亦不能不顧,只能咬牙忍著傷痛回道:“珞,我真的不能放你走。”
玉魂珞見他并不妥協,只冷冷命令道:“御靈狐你留下。”
她掙脫對方的手自行往殿外去。
“珞……”
御靈狐游移不定,她希望玉魂離開瑤山,卻又不愿違背玉魂的命令。
云起見勸說不住,只能強行上前攔下她,玉魂珞衣袖一揮在少年腳下劃出一個結界,成功將對方困于其中,她回身看著他,臉上有微微的歉疚。
“對不起,云起……”
她欲言又止,不知該說些什么,毅然轉身離去。
“珞!你回來!”
他在結界中無可奈何地朝她喊叫,卻是徒勞。
她踏出封神殿,抬頭望望時隔五年再見的天空,銀色月華輕輕披在她的臉上,殿前那棵繁密的櫻樹落英紛紛,明明是相同的景象,卻和在封神殿中所見的截然不同。
難道變了嗎?
這個問題,她要親自去問問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