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乾五個人繼續前行,再往前是一段往上斜行的石階路,路口兩邊站立著兩尊人形石像,歐陽樹一打著手電筒仔細一看,原來是地獄使者人頭和馬面。
石階路基本是螺旋建筑,每一列石階開鑿都極為不易,所以臺階狹窄得只允許并列落下一雙腳,有時侯前腳只有等后腳落踏實了,才能踏上另一個臺階,這樣提心吊膽地走下去危險無比,猶如在懸崖上散步般驚心動魄。坡道彎彎曲曲得像雜技員走鋼絲一樣極為兇險,劉乾拿照明燈往上一照,黑壓壓地望不到頭,別說掉下石頭砸死人,這要是從上面失足掉下來,也一定會被摔成肉餅,死者亡魂正好被牛頭馬面帶走。
劉乾心想,回顧一路走來的大體路線,這里應該是通往石浦山的山腹,如果環形臺階一直往上延伸下去,甚至有可能到達半山腰,怪不得劉伯溫地宮六百年來無人找到,敢情這個地宮存在于山腹中央,如果沒有天書的準確路線指引,地宮就會沉睡幾千年乃至幾萬年,用愚公移山的方法恐怕也得需要幾輩子才能挖到。
歐陽樹一和歐陽蕓蕓走在最后,他們表情復雜,時喜時憂,誰也不知道這父女倆究竟在想什么,歐陽蕓蕓忽然滿面淚痕,偷偷地跟父親交流說,難道我們真要那樣做嗎?我和劉乾這輩子就沒有緣分嗎?我們注定要生死分離嗎?
歐陽樹一何嘗不心酸,他搖頭嘆息說,自古虎毒不食子,更何況你是我的親生女兒。老祖輩就安排好的命運,你我又怎么去抗拒呢?除非我們背信棄義,如果那樣做,我們世世代代的子孫將受到邪惡詛咒的應驗,當年劉伯溫請來巫師施加了詛咒,就是防止我們這些看墓人茍且偷生。六百年的姻緣卻是曇花一現,你跟劉乾注定一死一生,而我們倆一陰一陽也注定了成全他六百年的輪回。蕓兒不要哭泣不要害怕,爹爹我會陪伴你,我們的子孫會以我們為驕傲的。
歐陽蕓蕓使勁點了點頭,她的眼淚是為無情命運的作弄而流,她的眼淚也是為情人生死分離而流,她曾經說過自己愿意為劉乾而死,不僅僅是愛他,也是六百年前注定的緣分。
五個人小心翼翼拾階而上,每一個人都感覺是在刀尖上行走,每走一步,心里的死亡陰影就加重一分,這簡直就是一條地地道道的死亡之路。往上攀升了大概500多米,最后出現了一間斗大的石室,這間石室只有一扇門,四周都是光滑的石壁。
路似乎到了盡頭,小石室里的五個人有點傻眼了,這到底是驚喜還是譏笑?難道地宮就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傳說?石室四壁光滑如鏡,像是刻意被工匠打磨過,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墻壁上鑲嵌著封閉式油燈,圍著石室排成一圈,仔細一數共八盞,間距為半米;墻角一隅雜亂無序地碼放著一些小石凳,這些小石凳通體烏黑,高陽一眼就認出這也是石頭城的石頭做成的,跟李妃翁氏棺槨里的石頭項鏈及大峽谷硫磺黑石都是一個材料,除此之外,室內一無所有。劉乾心想難道這是一條死路?苦苦尋找,到頭來竟然是一條進退兩難的死路?難道是劉伯溫故弄玄虛、地下宮殿根本就不存在?難道他費盡心力建造如此規模的地下通道僅僅是一個玩笑?
高陽是第一個哈哈大笑的人,他笑的眼淚鼻涕滿臉都是,忽然聲淚俱下說道,什么六百年一輪回,什么狗屁劉伯溫地宮,什么傳說的八卦璧,一切都是莫須有的謊言!為了這個我已經一無所有,還跟著你們九死一生,我們都是傻子,是一些都被騙得死去活來的傻子。
其余的人默默無語,能說什么呢?捶胸頓足的哭喊,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但誰也沒有嘲笑高陽的意思,一個人竭斯底里的絕望也代表所有人的心聲,只不過高陽有勇氣說出來罷了。
石壁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技術打磨的,光滑的就像是鏡子一樣光亮,甚至可以看到鏡子里人的眉毛和胡須。高陽要死要活得準備下臺階走人,劉乾一把拉住他說道,“上山容易下山難”,這臺階的設計就是只允許上來不允許下去,否則臺階為什么只允許雙腳并列站立?上來時前腳和后腳有重心,我們才能保持站穩不掉下去,一旦下山時重心不穩,一腳踏下去,后腳必定前移,如此就會一個跟頭栽下去。你高陽如果不怕死盡管自行前去,別說我沒提醒你。
高陽又驚出一身冷汗,如果剛才劉乾不拉住自己,此時恐怕已經粉身碎骨了。其他幾個人無不對劉乾的智慧贊賞不已,心思縝密簡直無人能及。
五個人四處摸索著石室的石壁,絞盡腦汁地想著各種出路的方法,但都毫無頭緒,最讓劉乾懊惱的是,《天書》記載這間石室秘密的最后書頁,好像被人特意給撕去了。他轉頭問普妮說,你那頁天書可有出去這石室的方法?
普妮剛才有點懵了,所以忘記了自己還有一頁天書,要不時劉乾及時提醒,自己還傻呵呵的束手無策呢。她取出一頁紙說道,應該有,但是我看不懂。還是交給你劉乾看吧。
根據普妮《天書》最后一頁的記載,石壁上的八盞油燈是一個后天八卦排列,那些小石凳子只要按照《洛書》排列在后八卦的周圍,然后細化為一、三、五、七、九為陽,象征天道;二、四、六、八為陰,象征地道。基本要義為: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五居其腹,洛書數也。這是極為復雜的陣形,也只有劉伯溫這樣的曠世奇才才可以辦到。
劉乾先用火折子把八盞油燈點著,雖然過去了六百年,但燈油是密封保存的,只有燈芯明火后才被抽出來。八盞油燈形成陣列外圍的陽氣之數,普妮和劉乾站在陣內作為八卦內的陰陽體存在,外圍布置石凳,布局洛書之數。
高陽有點不明白說道,我和歐陽樹一也是陽性體,歐陽蕓蕓也是陰性體,為什么我們就不能和你們一樣進入陣內?
劉乾解開他的疑團說道,天書聲明必須天書傳人才能鎮陣,我和普妮就是按照這個才符合身份的。
五個人靜靜等待陣勢的變化,希望催動整個陣勢的流轉,那個時候石室的門自然會開啟。可是等了半天,石室內并沒有什么絲毫的變化,一切都是靜止狀態,難道這又是一個錯誤?希望變成絕望,大家心里都很冰冷。
歐陽樹一突然滿臉死灰,雙手痛苦地揪扯著頭發,凄慘說道:“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我多想存在一絲一毫的僥幸心理?難道祖傳遺言是真的?我們家族注定要為劉伯溫地宮流血犧牲?”
歐陽樹一一番生死掙扎后好像換了一個人似地說:“這個陣圖也叫做‘洛書八卦圖’,如果開啟,光滑如明鏡的石壁會幻顯出一道通往地宮的石門,那是唯一的通路。但這個陣勢需要一種特殊的催動方法。”
劉乾、高陽和普妮大喜過望說:“有什么方法就說出來,干嘛滿嘴的生死離別的,我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歐陽蕓蕓神情異常嚴肅,顯得無比莊重。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定才說:“本來我和父親抱有一線希望得到傳說的八卦璧,那樣我們家族的詛咒就可以解除了,但是現在知道這永遠是不可能了。《天書》合一,劉乾和普妮陰陽合一,再加上我和父親的‘陰陽祭血忠心’,三者合而為一才能確保催動陣勢的發動,地宮之門才有望開啟。”
“啊?‘陰陽祭血忠心’?”劉乾一頭霧水說道,“你們死了我們才能進入地宮又有什么意義?既然這樣我們不進去就是了,大不了都一起死在這里。”
普妮一聲冷笑說道,劉乾你是不希望歐陽蕓蕓死吧?愛人不成眷屬,反而生離死別,我都有點不忍心了,這棒打鴛鴦的事情我是做不出來啊。
歐陽樹一從懷里抽出一把金光閃閃的匕首,忽然仰天大笑說:“歐陽家族的列祖列宗在上,子孫歐陽樹一和歐陽蕓蕓將手持‘金匕首’完成承諾,墓在人在,墓開人亡,地宮開啟之日,就是我歐陽家族守墓人祭血忠心之時!”
沒等大家從中反應過來,這位老人已經自戕于洛書八卦陣中,那把金匕首深深地插在歐陽樹一的心房,鮮紅的血液像是無數小蛇蜿蜒游走在石室。歐陽蕓蕓拿著一把同樣的匕首,留戀得望著劉乾說道,劉乾我愛你,我要跟父親走了,我說過為你而死是心甘情愿的,希望你記著我。說完話她就將匕首插進自己的心房,又是無數小蛇滿室游走。歐陽父女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像是一條大蛇般圍著普妮和劉乾盤旋。
石室變得異常詭異,石凳和八盞油燈也像是有了靈魂的召喚,隨之流轉,普妮和劉乾似乎被什么東西托起來,騰空圍著石壁不停地轉著圓圈,他們二人四只手牢牢地抓在一起,否則會被巨大的向心力像摔泥巴一樣,摔死在堅硬的墻壁上。高陽忽然大喊一聲“你們等等我!”他不管什么陰陽合體,死死抓住普妮的腳脖子,三個人就不停地旋轉氣來,對于高陽而言這無疑是救命稻草,放過這個機會自己就只能等死一途。
“轟隆,轟隆”一陣振耳發聵的響聲自石室頂端傳來,三個人抬頭一看,原來是一扇晶瑩剔透的水晶石門正在緩緩打開,他們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輕輕地托浮著,飄了進去。高陽命大福大,這個陣勢好像突然忽略了他的存在,難道劉伯溫六百年前就算準了這一切?
歐陽樹一和歐陽蕓蕓凄凄慘慘地蜷縮在石壁的一角,他們親眼目睹地宮之門被打開,為了歐陽家數代人的使命,歐陽父女自始至終認為這是一種榮耀。
劉乾傷心不已,歐陽蕓蕓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果不是劉伯溫地宮的出現,自己和她恐怕已經走進了結婚的禮堂吧。一個女人為了成全她愛的人劉乾義無反顧的獻出了生命,花樣的年華值得嗎?劉乾不停地拷問自己,他根本承受不起,只能無可挽回地哭喊著歐陽蕓蕓的名字,希望她最后一次聽到自己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