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周末吧,我叫于果。中年男子先作自我介紹說。周末笑了笑,點點頭,主動伸過手去,握手之后又說了些客套性的感謝話。于果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謙虛地說:別這么客氣好不好,事又沒辦成,心里怪失望的。這樣吧,我現在正好沒事,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坐坐。今天我來做東請你,行不行。
周末說:應該是我請你,當初講好我要請你的。
沒這個道理的。于果揮一下手說。別說我比你大這么多,差不多都算父字輩了。就拿你到我家門口來吧,也該是我來做東。連說著話連便把周末領到旁邊一家位于二樓的海鮮酒樓,找了臨窗的位子坐下,倆人又謙讓一番,于果開始點菜。等待上菜的期間,于果問周末:周總是哪里人。
我是江東人。周末說。又補充道:以后別喊我周總,我剛離職。
離職,為什么,前幾天你不是還在北方出差么。于果一臉驚詫地問。
周末說:其實也不為什么,就是覺得累了,想休息一陣子。或許打工時間太久之后都會遇到這種狀況吧,突然之間覺得什么都沒有意思,何況也看不到什么輝煌前途。眼瞅著滿大街越來越多的豪車和周圍大片大片高檔小區,可就是沒有自己的份,這心里就有一種,唉怎么說呢。
你說的極是,周小姐。于果說:其實像我這種年齡的人更會這樣想。比如我吧,出來快二十年了,至今也沒混出頭緒。不瞞你說,從二十年前剛出來時到現在,我換的工作有十幾個之多。但至今仍買不起房,這不,去年才在老家省城買了一套房給孩子娶媳婦。這媳婦剛娶回家,又要為快要出生的孫子做準備,這生活壓力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算了,不說這些了,想問一下周小姐,你這次只是隨便走一走呢,還是有什么事專程過來。
周末想了想說:說不清楚,總之不自覺就過來了。哦,我剛才給李愿老鄉打了電話,想跟他聊一下,可人家馬上拒絕了,說什么不想惹麻煩。這就奇怪了,會有什么麻煩呢。這樣一來,倒真讓我有點放不下了。
于果說:那這樣好了,我抽空找他談談,從側面探聽一下,看能不能獲得一點有用的線索。其實我認為,只要知道他在哪里,專門跑一趟也行啊,現在交通又這么方便。
誰說不是呢,可是這邊不是還有一個……周末忽然覺得自己講得太多了,臉也紅了。
不好意思于先生,我們還是不談這個話題了,說些別的吧。哦,你剛才問我哪里人,你呢。
于果這才說,他也是江東人,不過更靠南一些,離她家二百公里。
周末興奮地說:那好啊,我又多了個老鄉。咦,你怎么不把你夫人叫來一起吃飯。
我夫人,她回老家省城去照顧兒媳婦去了。于果輕輕嘆了口氣,似有難言之隱。
周末不好再問下去,但又不想冷場。于是話題又轉到李愿身上去了:于先生,看來真得麻煩你找李愿那個老鄉探探口風呢,老是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于果說:我剛才不是說了么,我來找他談,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來來。沒什么像樣菜,多吃點。
周末回到家時,覺得有點累,便先去睡了。這一覺一直睡到被張西平叫醒。睜開眼睛一看,天哪,都晚上八點多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給你做飯了。她說。
張西平說:沒做就沒做唄,我們出去吃燒烤吧,再來兩瓶啤酒好不好。
好啊,我喜歡。周末說。
燒烤攤就在小區外面的紅綠燈旁一片三角空地上,每天晚上這里聚集著二十多家小吃,自發形成了一個小吃街。但品種似乎并不豐富,無非就是一些燒烤檔,麻辣燙,炒粉炒螺絲之類。但那些形形色色的食客卻樂此不彼,大呼小叫,一直折騰到下半夜四點多才結束。因為白天這里是最繁忙的交通要道,是絕對不可能允許擺攤設點的。
倆人坐定,又是周末點東西。她略想一下。對攤主說:給我兩只雞腿,兩只雞翅,兩串香干,兩只茄子,兩串韭菜,兩瓶啤酒。一口氣說下去,全是兩份,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最后又補了兩份炒米粉,要加蛋的,加雙蛋。
吃的陸續端上來,兩瓶啤酒和兩者只杯子也拿上來了。周末先拿過一瓶來,用嘴咬開蓋子,咕呼喝了一大口。然后咂咂嘴。張西平則很文雅地用杯子喝,周末便笑他是個文人。他自嘲道:如今這世道,什么都是倒著來的。男人越來越娘,而女漢子滿大街都是。比如我老婆就是一個,從一個跟異性說話都會臉紅的小女生,成長為一個舉起瓶子對著嘴直接灌酒的女漢子。
其實我也不想成為今天這樣啊。周末故意裝出一臉委屈地說。當初要是有人把我養起來,不愁吃穿用,我也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你說是吧老公。都怪你,不能給我提供最好的生活保障。這么多年我容易么,你欠我的太多了,你得還我/。
張西平連忙說:是啊是啊,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太多。那么從現在起,你也就不要再上班了,讓我來養你,好不好。
不好,我會閑得慌的。周末說。
那就給我生個兒子吧。張西平終于說出早就想說的話來。
周末臉紅了:說得也是,生個兒子,這主意不錯。那要是生個女兒呢。
女兒我更喜歡,生個女兒就隨你姓,叫周小西。生個兒子呢跟我姓,就叫西小周。
嗯,有創意。周末表揚道。
那你同意了。張西平問。
同意,沒問題,這就看你的了,以后不要回來太遲了,要多留點時間給我才行。
你說什么呢,難道嫌我老了。
老倒還沒有,只是越來越使不上勁了。咱這可不是開玩笑,這是在培育下一代呢,就像做產品一樣,早期工作一定要做得扎實些,這樣才能出精品,你說是不是。
是,是,同意你的意見,其實我正巴不得呢。張西平不知是酒的原因,還是太興奮了的緣故,臉紅得像一塊大紅布。想了想又說:但你得抽空去把環取掉。
周末說:這個好辦,星期天你陪我去一趟社區衛生院,一會功夫就解決了。
這可是你說的,不要明天一早起來又反悔。張西平似乎不相信這是真的。
周末直到這時似乎才清醒一點,心想,我是不是走得太急了。但嘴上又不能掃他興,堅持說星期天去衛生院。
張西平知道,她這回不是開玩笑,是動格的了。
但誰又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