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退出去,待遠離了荷花園,兩人才停了下來。
桃花看著眼前的龍舞,眼淚如斷了線的珠簾,“你這是何苦?”要不是龍舞已死攬過,說不定桃花已命喪黃泉。
龍舞伸出手拂去桃花眼角的淚花,“沒有你,活著有何意義?”眼波含情脈脈,眼中還顯現著紅色的血絲,想是剛才急紅了眼。
兩人相顧無言,緊緊相擁,于生死線上回來,更發覺彼此間是最最重要的,唯有互相依偎才能安慰對方。
樹影婆娑,葉語沙沙,像是情人間低語喏喏,偶爾傳來一兩聲鳥語,更覺靜謐美好。清晨的光照射在兩人身上,光影分明,明媚耀眼。像是在光中融合在了一起,任何人都不能將他們分離。
尤記得初見那夜,桃花于櫻花樹下翩然起舞,月光如水,朦朧間為她鍍上一層銀輝,暈染著層層光暈,從此一見傾心,再見情起!
這是莫顏昏迷的第二日,她躺在床上,眉眼溫和,像是熟睡一般。夜君依舊守在她身旁,看著她平靜如水的模樣,心卻隱隱作痛,為什么,為什么他離她這么近,還是沒能保護好她?
他昨日便派人去請妖界首屈一指的大夫左旋,算算腳程,今日便能到了。正思索間,門口已傳來一聲通報,“左旋,來訪。”
聽到左旋來了,夜君的心突然提了上來,隱隱有期待,但是又摻雜著害怕,怕,他夜君也有怕的時候了,浴血奮戰時他從未怕過,性命,于自己而言就像草芥,他自己的命也是如此,但是,因為她,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進來。”話音剛落,一陣風便自門口而來,夜君側過身子,那陣風便來到了床邊。
左旋執起莫顏的右手搭脈,恰巧看到她的右手上有藍色的粉末,用鼻子聞了聞,是蘭英蝶的翅粉。
左右一望,床邊的梳妝臺上正擺著一朵花,花色七彩,此時已經半蔫不蔫,是彩云冠!
“我想我知道夫人中的是什么毒了。”左旋收回手,“是蘭英蝶的翅粉與彩云冠的香氣混合而成的毒,可讓人昏睡不起。在下調藥讓夫人服下即可痊愈。”
聽到痊愈兩個字,夜君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隨即夜君困惑起來。
“蘭英蝶?彩云冠?”夜君皺起眉頭,“花園里何時多了彩云冠?”彩云冠是一種稀有植物,因其七彩花瓣而聞名天下,卻極難尋得。
事已至此,桃花已猜了個七七八八,她上前一步,說到“是蝶姬夫人帶莫顏夫人去看的彩云冠,還折了一朵花插在莫顏夫人頭上!”
“蝶姬?蘭英蝶?呵,她真是好大的膽子!”夜君起身,面目猙獰“把蝶姬壓到這來!”
不過一會,蝶姬已被拖到屋里,她發髻微散,雙眼睜的大大的,顯然一路上都在掙扎,待到看到了夜君,她便使勁掙脫了禁錮,一頭扎過來,抱住了夜君的腿。
“妾身冤枉啊!”蝶姬哭的梨花帶雨,肝腸寸斷,一雙大眼蘊著濕氣,臉卻紅紅的。
“我還沒問你呢,你就喊冤枉,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夜君用手指托起蝶姬的下巴,迫使蝶姬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眼睛。
蝶姬不敢看夜君的眼睛,眼神閃爍不定,一時語噎。
“我差點忘了你本身就是一只蝴蝶,真是好膽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生事!”夜君抬腿把蝶姬踢到一邊,呼喝道,“來人,把她拖出去打一百杖,淪為最底層的奴仆!”
“不要,我不要再做回奴婢,不要!”蝶姬尖叫著,面容扭曲,此時看她毫無美感而言,就像一個潑婦。兩邊的侍衛上來就把蝶姬一左一右架著拖走了。
目睹這一切的左旋坐在木椅上,臉上的表情興趣盎然,嘴角牽起微彎的弧度,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他的眼睛狹長,此刻微微瞇著,目露精光,像是在打什么小算盤。
“報酬是什么?”處理完一切的夜君扶額坐在椅子上,蝶姬的尖叫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直接讓她死了真是便宜她了,他要讓她身不如死!敢動他的女人,真是找死。
“續魂草,我要煉制逍遙丸。”左旋開門見山道。
續魂草長在天陽派所居風臨山,而天陽派,就是妖族的死對頭。風臨山靈氣充沛,才可以育養仙草,而續魂草,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種,傳說可以起死回生,救人命肉白骨。因為珍貴,所以有專門的天陽派弟子專門照管。
而左旋在醫術上造詣甚高,但在妖法上,就不怎么樣了。憑他的妖法根本不可能進入天陽山后不被發現全身而退,所以只能委托強者代理。
夜君只是稍稍一思索,便應了下來,只要不驚動天陽派弟子,偷仙草這事也不是那么難做。
莫顏再醒來的時候,正是傍晚。她感覺自己像是睡了好久好久,渾身沒有輕松反而全身疼痛,像是干了很重的活一樣,她偏過頭去,發現夜君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支著肘閉眼養神。
夕陽的光線暈染著夜君的衣袂,為他罩上一層金黃,他的眉目此時舒展開來,模樣看起來單純無害,讓人忘了他睜開眼睛時的那種張揚。直想讓人輕撫他的眉眼,感受那種安寧。
此時他的嘴角微微彎起,像是羽毛輕搔心尖,莫顏一時看的出了神。
“好看嗎?”夜君睜開眼睛看她,他的眼波生輝,眼角含笑,若六月清風,徐徐而來。
莫顏的臉一下就紅了,這種被人抓包的感覺直讓她窘的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看著莫顏的臉紅紅的,眉眼含情,似嬌似嗔,大病初愈,夜君突然感覺心里癢癢的,好想抱抱她。
當他得知她中毒并且不知道是什么毒而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時,他心如刀絞,全身內力極不平穩,內息直沖天靈蓋,讓他頭痛如凌遲。他只好寄希望于妖士左旋,左旋博文廣識,一定能救莫顏。
所幸他賭對了。
他想抱抱莫顏,這么想著,他也這么做了,他沒用任何法術,而是用人類的腳步慢慢走到床前,看著她越發窘迫的臉蛋,越覺得有趣。
莫顏此時呆坐在床上,臉蛋早已紅透了,臉熱熱的,連帶著身體也開始發熱,她低著頭,不敢看夜君。
他終是抱住了她,沒有任何掙扎,只感覺到懷中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慢慢放松下來,頭依偎在他胸前。她的身體很熱,可以感覺到她強烈的心跳,這樣鮮活的生命體征讓夜君的心微微松弛,她終于挺了過來。
就這樣靜靜的依偎,就能帶給夜君團團涌來的安慰,他此刻就像一個緊緊抱住糖果的小孩子,“叫我玄夜。”他的聲音暗啞微澀,微帶了些祈求。
“玄夜。”莫顏的聲音輕輕的,但卻在出聲的剎那,玄夜抱的更緊了。
“你中毒了,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莫顏可以感覺到玄夜的胳膊微微發抖,她不知何時,自己對于玄夜而言多么重要,正如她自己的心,不知不覺間早已淪陷。
莫顏輕拍玄夜的背,像是無聲的安慰,同樣的,他的懷抱也給她安慰,他的懷抱不經意間給了她安全感,而這是她最需要的東西,如罌粟一般的懷抱,讓人直想溺閉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