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朝上,因改建鳳棲宮為未央宮一事,群臣紛紛上奏章表示反對。晏君復不予理睬,未央宮的修建就在重重壓力之下,有條不紊的開始了。
敏川郡王府書房內,幕僚們也就這件事開始討論。晏辰一向對晏君復面上表現出來的荒淫無道持保留態度,他依舊沉默不語。
“快中秋了。還有整整一年,皇帝就要親政了,你們還是討論點有用的。”晏辰聽著幕僚左一言右一語地均是圍繞這件事,有些不耐煩了,隨即出聲打斷。
“不知殿下如何打算?”
“回封地。”晏辰擲地有聲。
“殿下,屆時回封地,豈不是把所有的權利都拱手讓人?”
“皇城中的部署自然是要進行的,更重要的,是兵權。是時候回封地練兵了。”
“殿下所言甚是。”
瑾瑜自從被允許開始學武之后,每日也不睡懶覺了,隨著晏君復上朝的時辰便起床,跟著玉蘅開始了練武生涯。
六歲的年齡,對于學武來說已經有些大了,所以進行的并不是那么順利。
茍婆婆也拿來了一些有助于改善瑾瑜體質的草藥,或放入膳食之中,或加入浴水之中,甘泉宮里也從此由里至外彌漫著一股子草藥味。
“不行了,茍婆婆,瑜兒能不再喝這些嗎?瑜兒真的不喜歡。”瑾瑜知道跟玉蘅說什么都不會有用的,只好跑去和茍婆婆撒嬌。
“殿下,你體質偏寒且虛弱,經不起摔打,本不適合練武。若你想練,必須如此才行。”茍婆婆永遠一本正經的,神情淡漠,不卑不亢,即使關心瑾瑜的時候,也不曾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啊啊啊!我要瘋了!”
“瑾瑜,怎么了!”晏君復一上朝回來,就看到瑾瑜對著茍婆婆撒潑,而茍婆婆不理睬她的這一幕。
“陛下哥哥,你和茍婆婆說說,不要在膳食里加那些亂七八糟的藥材了好不好啊。”
瑾瑜見茍婆婆油鹽不進,立馬掉轉槍頭,朝晏君復一蹦一跳的跑去了。
晏君復搖搖頭:“這些朕說了不算的,朕又不懂醫理。朕將你的身子全權交給茍婆婆調理,就全都聽她的,她總之不會害你就是了。”
“陛下哥哥,你不疼我了。”瑾瑜高高的撅起了嘴,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
“這種事情,撒嬌是行不通的。”晏君復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行了,來跟朕溫習功課。”
“哼!”瑾瑜一跺腳,再不理會院中的茍婆婆,孫公公以及晏君復等人,徑直走入了甘泉宮的書房中。晏君復也搖了搖頭,在她身后跟了進去。
午休時分,瑾瑜睡著之后,晏君復從床榻上起身,走入書房之中,孫公公和玉蘅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見他在書案后盤腿坐下,玉蘅便走到書案前跪了下來,并不說話。
“孫公公,你來說吧。”
“那日香竹雪海內,老奴去賞雪亭的路上,看見一個人影閃過,衣著身形酷似玉蘅,便跟去查看。發現人影離開的地方有一堆沒燒完的灰燼,經查驗,灰燼屬于長公主的衣料。而后老奴又仔細檢查過長公主的所有衣物,發現少了四件外衫。長公主的一應生活用品,除了玉蘅,再沒有他人可以經手。可以斷定,那日燒衣服的人是玉蘅無疑。”
孫公公話音落了許久,晏君復才緩緩開口:“玉蘅,你可有話說?”
玉蘅磕了個頭:“奴婢,不能說。”
“你不能說何苦在孫公公面前露出馬腳?以你的身手,不讓孫公公看見,不難吧?”
玉蘅依舊跪著,沉默不語。
“你們母女就是太忠心了,有時,忠心也不一定是好事。既然你不愿意說,那朕來說,你聽聽看對不對。
“你既然忠心,那這個讓你不能說的理由,必然是長公主,是不是?”
玉蘅抬頭看了一眼晏君復,算是默認了。
“長公主讓你燒衣服,必然是衣服上沾了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東西,這東西是什么呢?”晏君復越說,聲音越小,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突然,他像想起來什么一般:“玉蘅,是血對不對?”
玉蘅瞪大了眼睛,晏君復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日晚上,朕外出歸來,曾聞到寢殿中有血腥味,被瑾瑜打馬虎眼糊弄了過去,那日瑾瑜的衣服上就沾了血,對不對?”
玉蘅終于出聲了:“是。”
晏君復聽到這里,激動地站了起來:“瑾瑜可有受傷?血是誰的?”
玉蘅終于忍不住,兩行清淚落了下來。她再次磕了個頭,才道:“回稟陛下,血是長公主殿下自己的。從那日晚上起,殿下偶爾會在夜晚吐血。但是殿下不肯就醫,也不讓奴婢聲張。奴婢無法,只告訴了母親。母親和奴婢之后也細細地把過長公主的脈象,除比旁人虛弱些之外,并無不妥。母親便開始逐漸在膳食中增加益氣補血,增強體質的藥材,但也絲毫未有成效。求陛下想想辦法救救長公主殿下啊!”
“吐血?玉蘅,你說瑾瑜是夜晚吐血,并且不讓你聲張?”
“對。奴婢雖然奇怪,但長公主不讓奴婢多言,奴婢也不敢說什么。那日香竹雪海中,奴婢實在是又擔心,又緊張,才會在銷毀衣物時讓孫公公撞見。”
晏君復聽了玉蘅的回答,說話的語氣陡然嚴肅了起來:“玉蘅,朕知你們母女效忠于林氏,忠于長公主,才將你們接進宮,將長公主的起居等一應事務交給你們照料。但是,效忠并不等于愚忠,哪些事情該怎么處理,你們心里還是需要有分寸的。你可明白?”
玉蘅磕了個頭,應了下來。
片刻,晏君復又道:“你先不要讓長公主知曉朕已知道這件事,容朕想想。長公主若有任何不妥,立即來報。”
說罷便揮手他們下去了。
此時,書房內只余晏君復一人獨坐于案前,他思索良久。很多事情一下便想通了。或許是她將瑾瑜想的太復雜,雖然她早慧,但畢竟還是個孩子。
從這幾日瑾瑜的反常之處開始,按照玉蘅的話來想,那么瑾瑜近期內所有的反常,鬧脾氣以及偶爾蹦出的奇怪的話就都有了一個解釋。她因不想讓自己發現她吐血,而遷居別宮。
可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為何吐血的呢?而又為何不允許聲張?這是最大的疑問。是毒?可是瑾瑜體內有避毒丸藥,什么毒素會讓她如此?難道是避毒丸藥本身?也不應該,即使和丸藥有關,瑾瑜就更不應該知道了,那時她尚在襁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過什么。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能讓她吐血也暗自壓下的事情嗎?晏君復想了很久,卻始終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既然瑾瑜不讓他知道,他還是先裝作不知道的好,再問問茍婆婆是否真的毫無頭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