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升為從二品常務卿,隸屬于禮部,奉命出使烏墜國,舉朝歡騰,下朝后官員們紛紛上前拍著我的肩膀感激道:“年輕人勇氣可嘉,后生可畏,前途無可限量。”
我對著他們虛偽的嘴臉一一賠笑。最后直到一個人走過我身邊,他什么也沒說,甚至都沒有看我,直接就擦袖而過,是睿親王。
我想,他表面上沒什么,肯定心里又在罵我匪夷所思了。那又如何?
走的前夜,我去看了下云黎。
她已經(jīng)清醒了,看到我就哭。“一一,你去哪了?我還以為你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問誰。”她抱著我使勁哭。
“沒事,明天我要出趟遠門,你一個人要好好的知道么?”我跟她拉起家常。
“我在這很好,你要去哪里?干什么?”
”我放心了。“我現(xiàn)在是二品大員常務卿明天要到屬國去,也就是傳達個旨意什么的。很快就回來了。”我說著謊話一點不心虛。
她才有一點高興起來聽到這隨即神色又黯然下去:“可是你是女子,萬一皇上發(fā)現(xiàn)了你…”
“大昭律我看過,并沒有說不準女子為官啊,而且,沒人發(fā)現(xiàn)的,有王爺在幫我。沒事的,我不僅要成為二品,我還要幫柏叔報仇。”說道柏叔,她又哭了。
我在她那呆了大概一個時辰,忽聞外面丫鬟敲門:“容大人,王爺有請。”
我沒想到睿親王會見我,我以為在我向他承諾那天起,我的命在他眼中就該無足輕重。既然無足輕重為什么還要喊我過去呢?
已是中秋,睿親王入夜還在書房里,我去的時候恰逢給琉璃燈添燈油,一名打扮的清雅的丫鬟正優(yōu)雅地摘下燈蓋,屋子里亮堂許多。
“下官參見睿親王。”我行禮。
睿親王這個人有個好,就是作態(tài)很親和,不管他是真親和還是假親和,總之外面表現(xiàn)出來一點也不讓人害怕,以至于我偶爾在他面前膽子也很肥。我去的時候他正坐在窗前軟榻上若有所思看著窗外的月色。見我來,他回頭叫我過去坐。
我稍微猶豫坐在了軟榻前的方凳上。
“可見了你妹妹?”他問我。
“見過了。”
“她病情好些了?”他開始寒暄。
“多謝王爺照拂,已經(jīng)清醒了。”我答。
“你打算一直把她留在這?或是接走?”他突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如實道:“下官打算暫時將她留在這,等我烏墜國回來再接走,王爺允么?”
睿親王抬眼看了看換燈油的丫鬟。那灌燈油的丫鬟手腳極穩(wěn),一點多余的響動也沒有,見睿親王看來,她加快手中動作,幾下便復原燈盞出去了。
臨走前,睿親王吩咐道:“輕弦,叫宋遠錚過來。”
待丫鬟離開,他才問我:“你要是回不來呢?”
我其實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我答:“那還請王爺將她當成我,收留她吧。”
睿親王搖頭:“這是本王與洛公的之間的事,你說了不算。”
我想了一下,從懷中摸出一袋錢:“這是我這兩個月的俸祿,如果我不在了,還請王爺轉(zhuǎn)交云黎。”
睿親王看了一眼并不接過,他問:“你就一定要去?”
我真的沒想到睿親王比我想象的還要在乎我的生死,有些意外。
但他下一句話讓我明白我好像會錯意了。
他道:“為何要與本王爭這次機會?”
我愕然,原來他是真的想去?不禁脫口而出:“王爺你怎么能去呢?”
“本王怎么就不能去?”
“那是送死啊!”
“這么說。”他神色溫和地看著我,“你爭是在救本王?”
“……下官認為,王爺千金之軀不可損,若說要為國赴死也當是下官這種無足輕重的人去。”我當然也不全是為了救他,但他既然提出來了我也想賣個人情。
但我顯然太低估了睿親王,似乎他溫和的表面產(chǎn)生了一種他很好蒙騙的假象,我上當了。
因為聽他說道:“你若想表忠心,說這話的時候就不該猶豫。”
我一瞬間十分尷尬,接著聽他說道:“本王還是欣賞既聰明又坦誠的人。你比洛公差遠了。”
我如芒刺在背,迎著他的目光,許久,我站起來:“王爺本不當如此羞辱下官。”
他轉(zhuǎn)頭不看我,只道一聲:“坐下。”
“下官自知入不得王爺眼,就不坐了。”我向他拱手,準備離開。
“坐下。”他又說了一句。
我還是沒這個膽忤逆他兩次,幾番猶豫,我站在原地。
“你有什么意見大可說出來。”他道。
我咬了咬牙,準備來一劑猛藥,直言道:“若下官如王爺一般位高權(quán)重,從不在生死邊緣掙扎,那下官也可以坦誠,也更欣賞坦誠的人,王爺覺得下官品性有缺,疏離便是,不該如此羞辱,更不該提及先父。”
他對我的反應很是意外,仰頭仔細盯著我,我移開目光不去看他,也許是這心虛的眼神露了馬腳。
過了會,他開口問:“你這是跟誰學的?”
我已經(jīng)無法用語言表達我現(xiàn)在的尷尬處境,本來想演得義憤填膺以洗刷剛才的尷尬,誰知睿親王恐怖如斯,他竟然一眼就看破了我的伎倆。
“……”我沉默,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我總覺得在他面前我?guī)缀鯚o處遁形說多錯多。
聽的他輕笑一聲,我偷偷回眼,發(fā)現(xiàn)他正看著我笑,笑得意外很溫柔。他說:“盡走歪路。別裝了,坐下。”那語氣就像一個包容弟妹犯錯的兄長,讓人瞬間放棄戒備。
我尷尬地坐下來,有點懊惱,卻又不知道懊惱哪里。
“市井伎倆,以后切勿在朝堂上用。”他叮囑道,“不過無妨,你年紀尚小,多學即可。”
正此時,有敲門聲,是宋遠錚。
他一來,聽我是來找云黎便交代以后不要從王府正門來,掩人耳目應去朝歌找紅姨,紅姨會帶我來。
我心中止不住一陣驚喜,他們認同我了,我可以以后出入王府了!立刻點頭:“是,遵命。”
睿親王則在一旁,時不時淡淡笑一下。我總?cè)滩蛔∠肴タ此谎邸N易孕【陀行┳载摰拿。讨÷斆鳎瑥牟环耍袢账麅H僅幾句話讓我碰了兩次硬釘子,我對他已經(jīng)佩服不已。亦或是他的親切給了我膽量,我只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我心中撲通一聲,惹得搖搖晃晃的浪花一層一層拍擊我的心墻。
“容安。”不知不覺宋遠錚叫了我兩次,我才聽到,他問,“你在看什么?”
他皺眉有些奇怪地順著我的目光看向睿親王,我連忙移開視線,臉上瞬間火辣辣的。
“無妨。”聽睿親王道,“宋遠錚,你繼續(xù)說,朝廷還派了誰去?”
“禮部派了裴戰(zhàn)。”
聽到裴戰(zhàn),睿親王有些意外,看了看我說:“倒有福氣。”
裴戰(zhàn)是誰?能得睿親王如此夸贊。
第二天,皇帝竟破天荒地親自登上城樓送別。我接過符節(jié)帶著上百人的隊伍,拜別朝都,朝著烏墜國所在東邊而去。百人之中一半為武功高強的御前侍衛(wèi),皇帝待我不薄。
出了朝都城,便是山間水野。官道上,天氣有點炎熱,我騎著馬走在最前面頂著毒辣的太陽。正想找個什么東西擋一下,一旁遞來了一個斗笠大的帽子,我回頭正看到卻是陌生的面孔,我點頭接過戴上:“謝謝。”
那人趕上來并排與我騎著,表情十分倨傲:“不必客氣,分內(nèi)而已。”
“哪敢勞煩先生。不知先生如何稱呼?”我側(cè)頭盯著他,他一身青色錦衣,頭冠束得很整齊,看上去很是風姿卓越。見我看他,他眉頭一皺側(cè)頭反倒問我:“敢出使烏墜,這倒霉差事你也接?”
為了官職,這里來的人誰不是?沒有熟人我倒自然了些:“為國分憂豈是倒霉差事?若是能血染邊境,名垂青史那我倒賺了。
“你倒想得開。”他神色有些意外,隨即不屑一笑,“算認識了,在下裴戰(zhàn),禮部司蕃院使。”
原來是他啊,看上去年紀輕輕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為什么能被睿親王夸贊?
“在下容安。”我亦答。
我們向東行進了大約一個月,到了大昭國與烏墜國的交界地——青州。這里挨著蒙河,溫柔水鄉(xiāng)。盡管是邊關,治安依舊很好,民生富足,稍作休整,我們便踏出了國門。
剛進入烏墜境內(nèi)青特,我們明顯感覺到事態(tài)有點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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