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禹步

　　武玄正來到前廳，只見一個叫花子模樣的老者坐在椅子上，頭發(fā)花白，身上邋邋遢遢，桌上擺著一個酒壺，地上散落有一些花生殼。

　　說是坐，卻坐沒坐樣，翹著二郎腿，雙腳抖個不停。

　　這叫花子渾身酒氣，隔著老遠都能聞到。

　　看樣子這叫花子就像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一樣。

　　一邊剝花生一邊喝酒，花生殼扔得到處都是，對下人不斷投來的憎恨目光視若無睹，完全把下人當(dāng)空氣。

　　這叫花子蓬頭垢面，鼻頭發(fā)紅，看樣子就像酒糟鼻。

　　武玄正一驚，這不就是當(dāng)日校場比武時站在自己身旁點評各路高手的那個老叫花子？

　　當(dāng)時武玄正就覺得這老叫花子似乎熟悉百家武學(xué)，恐怕其本身也是個武學(xué)高手，要不然當(dāng)時怎么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xiàn)在自己身旁。

　　武玄正上前拱了拱手：“前輩有何賜教？”

　　對于這種不知名的高手，謙虛謹慎總是好的，更何況武玄正本身也沒有門第觀念，更不會覺得自己當(dāng)了將軍就對別人頤指氣使，這是武玄正極為看不慣的。

　　老叫花子打了個嗝，帶著醉意笑道：“年輕人，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又見面了”

　　武玄正點點頭：“我也沒想到這么快就見到前輩，不知道前輩說的救我性命是怎么回事？”

　　“嘿嘿，我這人不喜歡別人占我便宜，要我告訴你也可以，你得管我酒喝，你府中有沒有十年的女兒紅？”

　　說到酒，老叫花子兩眼放光。

　　武玄正一陣無語，性命關(guān)天還是小事？

　　“晚輩不喜酒水，我問問下人”

　　武玄正：“老黃，你看看府中有沒有十年的女兒紅，有的話搬兩壇過來”

　　老黃徑直去了酒窖。

　　不一會兒，老黃帶著下人，抱了兩壇女兒紅來，看壇子上的灰塵，就知道有不少年頭。

　　老叫花子看到兩壇酒，眼中歡喜之色讓人覺得無語，還不斷地搓了搓手，這是有多愛酒？

　　來到酒壇前，用手輕輕一拍，壇上的封泥翻落在地上，一股酒香立即飄散在房間里，武玄正雖然不喜歡喝酒，但是聞到這酒味，還是感嘆，果然是好酒。

　　老叫花子直接抱起壇子，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然后“嘖嘖”一聲，直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笑道：“哈哈，果然是好酒，要是再放個十年，味道更淳”

　　“來，年輕人你也陪我喝點”

　　說完，老叫花子就招呼武玄正一起喝酒，武玄正不好推辭，倒了一碗酒陪老叫花子喝起來。

　　老叫花子自顧自地抬起壇子大喝一口，似回味無窮，閉著眼悠悠說道：“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yīng)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圣，復(fù)道濁如賢。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這天下還有比這酒更美好的東西嗎？絕對沒有了，哈哈，好酒好酒”

　　老叫花子說完還不時夸贊好酒。

　　武玄正見狀，被老叫花子自吟自唱自問自答這一幕給逗樂了，想這老叫花子必然也是個豪放之人，武玄正笑道：“哈哈，我從來沒見過這么愛酒的人”

　　老叫花子笑道：“嘿嘿，喝酒不能光喝寡酒，必須要有下酒菜，這下酒菜啊，講究也多，有喜歡河鮮下酒的，有喜歡飛禽下酒的，也有喜歡走獸下酒的，我覺得，喝酒還是配著花生最好，那種存放五年的老花生，來來來，試試我這存放了五年的花生”

　　說完老叫花子遞給武玄正一小把花生，看著很精貴一樣。

　　武玄正一聽，五年的老花生，不都壞了？不過看老叫花子如此認真，不像是開玩笑，于是剝了一顆，放入嘴中，嚼了幾下，隨即“噗”一聲，全部吐了出來，武玄正心中叫苦，這是人吃的？這簡直苦到腸子里了。

　　老叫花子見狀，有些生氣道：“暴殄天物，這等美味竟然就這么糟蹋了，別人想吃我一顆我都舍不得嘞，這可是五年的老花生啊”

　　“謝謝前輩美意，這等美食我是無福消受了，實在太苦了”

　　這絕對是武玄正吃過的最苦的東西，苦得竟讓人覺得有些作嘔。

　　老叫花子看了武玄正一眼，說道：“果然這等美味，只有我老叫花子能享受”

　　接著老叫花子喝了一大口酒，說道：“你不是問我怎么救你性命？”

　　“前輩請講”

　　“你拖刀入頸殺蒼山老者，讓其骨斷筋連，漿流血噴活活痛死，你可知道有何后果？”

　　“不知道”

　　“蒼山老者修行九陰血魔功，殺了無數(shù)處子，其體內(nèi)陰氣本來就盛，今日你讓他活活痛死，心中怨憤難平，那一口氣咽不下去，對這個塵世還有眷念，自然就無法投胎，做了孤魂野鬼，也要找你算賬”

　　武玄正聽得玄奇，心中疑惑：“前輩說的可是真的？”

　　老叫花子一臉正經(jīng)說道：“你看我這樣子就不像假的啊，前段時間我本離開了交州，但是聽聞蒼山老者突然出現(xiàn)，犯下血案，會南下交州，我才又折返回來，想會一會他，沒想到章涵先把他制服了，但是我看蒼山老者必然是渴求突破，一時大意，未在全盛狀態(tài)就貿(mào)然出手，章涵不過是撿了個漏，要不然憑章涵罡氣離體那點手段怎么捉得住他”

　　武玄正聽得一驚，章涵半神狀態(tài)在老叫花子眼中似乎根本不夠看啊，很難想象老叫花子到了何等境界，果然是高手。

　　“不管蒼山老者會不會變鬼，我也不懼怕他”

　　“你拖刀殺蒼山老者是受人之托吧”老叫花子問道。

　　武玄正點點頭，但是并沒有把老婦托夢的事情告訴老叫花子。

　　“我也不會問你是誰讓你這么干的，雖說蒼山老者是惡有惡報，你這樣做也確實是勸善懲惡，但是眼下如果蒼山老者化為厲鬼找你算賬，恐怕你有性命之虞”

　　說到這里，老叫花子眼神變得清醒，整個人也不像之前那般讓人覺得蓬頭垢面，現(xiàn)在一臉認真，倒像是個邋遢的得道高人。

　　未等武玄正反應(yīng)，老叫花子拔下武玄正一根頭發(fā)，速度之快，武玄正只覺得眼前一花，連手都沒看清楚，這老叫花子功力究竟到了何等境地？而后老叫花子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銅錢，把頭發(fā)穿在錢眼中并綁在銅錢周身，然后拋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詞。

　　銅錢落地，卻看見銅錢并非躺在地上，而是立在地上。

　　老叫花子看到后，有些驚疑地說道：“無妄之卦，乾震相合，動而健，剛陽盛，妄動雖致災(zāi)禍，但福之所依，元亨利貞，又涵大衍之?dāng)?shù)，變化不斷，卦象中立，不偏不倚，這一切都是天意啊，你命中該有此一劫，逃不過，但是卦象有大衍之變，這變化也不知是好是壞”

　　武玄正不懂占卜問卦之法，也看不懂。

　　但是也知道老叫花子是在起卦，問道：“前輩說的我命中有此一劫是指？”

　　“三日內(nèi)，蒼山老者必然會化為厲鬼找你尋仇，不過卦象顯示有變化，雖藏殺機，但是如果逢兇化吉，必然能有所收獲，只是你堪堪先天罡氣境界，必然不是他對手，難道這變數(shù)是我？真是天意？”

　　說到這里，老叫花子竟然皺著眉頭疑惑起來，仿似自問。

　　武玄正知道老叫花子在思考，沒有打斷老叫花子，占卜問卦這種事情玄奇萬分，傳說是通天之術(shù)，世上能精通這門術(shù)數(shù)的人少之又少，實在沒想到這個蓬頭垢面的老者竟然會這門手藝。

　　過了片刻，老叫花子似想通了一般，嘆了口氣說道：“占卜問卦，算不盡天機，大衍之?dāng)?shù)，五十去其一，用四十九，這剩下的一就是天數(shù)和變數(shù)，天道真的無常，這么多年苦學(xué)始終看不透這個變數(shù)”

　　老叫花子說這話似乎在說給自己聽，也說給武玄正聽一般。

　　“冥冥之中，我要和這件事扯上關(guān)系，既然如此，我就傳你一套步伐”

　　接著武玄正只聽得一個“道”字，如一口大鐘在耳邊敲響，只震得耳鼓發(fā)麻，氣血翻涌，這聲音似從遠古傳來，久久縈繞耳邊，不肯散去。

　　而后武玄正耳邊響起一連串“道道道道......”，武玄正只覺得眼皮沉重，竟然閉上眼睛昏昏睡了過去。

　　待再睜眼之時，已經(jīng)不在府中，而在一明亮的房間中，四四方方，沒有多大，老叫花子正面對武玄正，看著武玄正，臉上看不出悲喜。

　　武玄正不知道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老叫花子見武玄正疑惑，說道：“這只是一些小神通，幻術(shù)而已，到了一定境界都可以做到，我封閉了你我周圍的空間，現(xiàn)在我傳你一套步伐，專門克制邪魔悍鬼”

　　武玄正點點頭。

　　“這套步伐乃是太古大能所創(chuàng)，專克妖魔鬼怪，名為禹步，依循北斗七星之變化軌跡，合先天八卦三十二種變化，你看好了”

　　說完老叫花子慢慢探出右步，雙手掐劍訣，接著身形不斷變化，整個人一會兒如同靈貓捕鼠，一會兒如同餓虎撲食，一會兒婉若游龍......變化之間，身形所到之處竟然有黃色符咒所至，不過都是些幻影，這讓武玄正看得眼花繚亂，雖然有三十二種變化，但是武玄正還是能清楚的記下來，武玄正感覺得出這步伐神妙不已，步步皆是恍若天然態(tài)勢，整個步伐依循北斗七星變化軌跡，沿著圓形八卦行走。

　　不一會兒，老叫花子收勢完畢，說道：“這步伐之所以能克制邪魔悍鬼，是因為步伐中有道氣，此為正氣，正邪相克，蒼山老者如果變?yōu)閰柟碚夷銓こ穑阒恍枘_踏禹步，再以朱砂引劍，自然可以斬殺蒼山老者之鬼魂”

　　此時武玄正閉上雙眼，仔細的思考并重復(fù)著老叫花子剛才所走的步形。

　　老叫花子問道：“記住了嗎”

　　剎那，武玄正睜開雙眼，老叫花子所演示的禹步全部被自己熟記于心，武玄正發(fā)現(xiàn)這禹步可不可以克制邪魔悍鬼，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但是這步形變化，像極了一種功法套路。能演化出這等功法套路的人，功力之精深，恐怕難以想象。

　　武玄正拱了拱手：“謝過前輩，晚輩已全部記住了”

　　說完武玄正只覺得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端坐在府中，地上躺著管家老黃和兩個丫鬟，武玄正心想應(yīng)該是剛剛那一聲“道”震暈了三人，畢竟三人沒有學(xué)習(xí)過功法套路，桌上兩壇女兒紅不見了蹤影，而一地的花生殼還在，但是卻不見老叫花子。

　　武玄正叫醒老黃等人，收拾了下客廳。

　　剛才老叫花子演示的禹步還歷歷在目，武玄正心中疑惑，這老叫花子是何人，為何無緣無故幫助自己，還有那個老婦，讓自己拖刀殺蒼山老者，這一切是命中注定還是有人故意安排？

　　不過眼下由不得想其他，看老叫花子應(yīng)該所言非虛，于是武玄正安排老黃去買朱砂，而后自己在屋中演練起禹步來，帶著陣陣符咒幻影，一會兒如猛虎，一會兒如猛禽，一會兒如游龍......端的是變化莫測，武玄正演練這禹步幾遍，發(fā)現(xiàn)這禹步絕非老叫花子說的那般只是克制邪魔悍鬼的步伐，看這帶起的黃符幻影，應(yīng)該是可以克制邪魔悍鬼，但是更重要的是，這禹步中竟然隱藏了一些套路的印記，似乎被人抹去了。

　　越是演練多遍，越是發(fā)現(xiàn)如此，但是每當(dāng)想要探尋，卻又無從下手。

　　武玄正用心的感受著步伐變化的每一個軌跡，想要探尋其中的奧秘，但是讓人心癢，越想去抓住其中的玄機，越是無法抓住，冥冥中，武玄正覺得這套步伐不簡單。

　　而且他對太古上古這兩個詞并不陌生了，他心中有個疑惑，為什么現(xiàn)在流傳于世的很多高深的武學(xué)以及功法套路和修行法門等都是自太古上古傳來？

　　上古距離現(xiàn)在一萬多年了，太古也有幾千年了，難道只有在那兩個時代才會產(chǎn)生修為逆天的不世高手？

　　想到這里，武玄正不得不對這太古流傳下來的禹步重視萬分，接著又開始演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