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想讓我回答黎明,這樣你就可以反駁我。”江秋終于察覺了好為人師的老友的用意,恰到好處皺起了眉頭。
“那我就當你是這么回答的。”梁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倒也沒有擺明了為自己被揭穿這件事感到尷尬,“黎明——當然是我們首先排除的錯誤選項。騙子是他暴露消息的也是他,他肯定會知道當晚一切都會結束,沒必要了解‘李春生的后備措施’,也沒必要做這種事掩人耳目。”
江秋也并不在意:“所以犯罪現場出現了另一個嫌疑人,這本是你的結論。”
梁安豎起了一根手指,笑道:“不只是這些。現在我們知道,神秘人和黎明不同,根本不知道晚上會有這樣的行動,但這個人卻知道李春生的家中有這么一條蜥蜴,而且不僅知道它的伙食和伙食存放位置,還知道它有這么個隱秘的用途。”
“你現在不能確定葉子是不是冰箱里拿的。”江秋抓住了漏洞,嚴正聲明。
“……殺人隨身帶片蔬菜葉子,是不是不太妥當?”梁安一時被杠的有些愣神,苦笑道。
江秋搖了搖頭:“我不是否定你的觀點,只是只要對比一下冰箱里剩余的蔬菜葉和盤子里蔬菜的基因樣本,就能測出究竟是不是同一顆或者同樣品種的蔬菜。畢竟喂食一只蜥蜴不可能用到一整顆菜。”
說著他就主動要去取樣。
“不勞您大駕……”梁安做了做心理建設,干笑道,“我找個痕檢過來……好吧我自己來。”
江秋停住了動作:“其實我比他們更應該知道,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你如果說你好奇的話,我現在就說給你聽。”梁安條件提的相當干脆,“確實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差妥協這一次。咱就是這么好欺負,沒辦法啊——”
通常來講,放低姿態的陰陽怪氣會讓對方不由得心生愧疚,不自覺的放棄追究。尤其對方是個容易心軟的人的時候。
“那你說。”但江秋是絲毫不叛逆的人,他甚至不像是察覺到存在這種隱藏的深意,眼神都清澈無比。
梁安咳嗽兩聲,好懸沒喘過這口氣。
“什么時候有空再說吧,有案子呢,暫時沒時間鼓搗別的。”一時順口,忘了這還是一位習慣于接受所有他人好意的小少爺,梁安自覺失言,很是尷尬。
三隊在找借口這方面一向是一脈相承,也就出爾反爾是梁安的獨家絕活。
“我的意思是,之前的目標一直放在黎明的身上,因為他是很受矚目的連環殺人犯。”梁安揉了揉太陽穴,正色道,“但是另外殺死趙曉霞的兇手,或許才和我們要達成的目的更有相關的可能性。”
江秋歪了歪腦袋看向他。
“你難道好奇了?”
“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推論。”江秋緩緩開口,“我說江卓認識趙曉霞,但她確實不一定相關,還有上次你告訴我的那個人,你到底為什么……”
梁安連忙挽尊:“但我是警察,這件事是一回事,破案又是另一回事。我像是為達到目的完全不顧其他工作的人嗎?”
【換做十幾年前,你應該也想不到這句話居然會從自己這種人嘴里說出來。】
在腦海里回蕩的聲音真切而熟悉,但江秋并沒有說話,在場的也沒有其他人。梁安于是自己愣了一下,隨后失笑。
“你繼續說?”江秋也察覺到了面對的人處于異常狀態,眨了眨眼。
“……我還有另外的猜測。”梁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神情凝重,“或許需要出去走走。至于里面的現場,我更相信他們的判斷沒有缺漏。”
要是連二隊的王牌俞英健俞隊長親自闖入的犯罪現場都能有什么調查紕漏,那姓俞的可就不用混了。
現場保留到現在,也只是因為后續的審訊中可能多出的證據,現在樣本也已經提取完畢。告知警員可以清理其他現場,兩人回到了街道上。
梁安極其自然的順著道路多走了幾步,來到地圖上標注的特定的地方。
李春生的居所靠里,而這邊的十字路口靠外,正挨著幾座小房子,也有一些因為屋間間距太小透光不太好的窗戶。
“這是老羊的觀察點。”梁安四下打量了一番,“看來他的選點沒有問題,這里確實是正常情況下的必經之路。”
江秋察覺了他的言外之意:“非正常情況下……?
“飛檐走壁。”梁安比劃了一下,“難度,尤其在到處都是人的情況下。也許要再找老羊確認平時的人口密度。”
兩人圍著李春生居所轉了一圈。
李春生的“獨棟”設計從外觀上看更顯精妙,甚至不像是渾然一體。如果不是兩人剛才粗略的進入室內親眼看見了里面一段又一段連起來的小屋,應當會把剩下的那些建筑當做是“別家”的地界。
“這里應該就是案發的臥室。”指向一堵輕質的圍墻,梁安用自己僅有的方向感和空間感做出了判斷。
江秋抬起頭,稍稍往左右看了看:“這里是洗手間,還有排氣扇……嗯?”
這里的房子都不是長期工程的制品,畢竟再怎么說也是犯罪窩點,要大張旗鼓的找工人建設簡直是一點保密性也不要了。更多的是一個個大型集裝箱式的塑料板。而排氣扇這種東西通常也都只是在塑料板上劃開一個合適大小的口子。
而這個排氣扇正是鑲嵌在這樣的口子當中,用一些鉚釘固定起來。李春生本身就是個講究人,做這種細節裝修再正常不過。
可這口子的大小卻有些耐人尋味了,甚至因為鉚釘的固定不太牢固,它們的角度都有些傾斜。周圍還有一些黑斑。
這里恰恰是可以繞過觀測點能夠到達的一個位置,同時也在靠圍墻處。即使真要飛檐走壁,飛這里的“壁”也比別的樓頂更為安全。
梁安目測了一下:“看上去不太像正常男性體型能通過的樣子……你試試。”
他自己是辦不到,但江秋身材要瘦的多,畢竟再怎么跟著電視上的教程“學習”自保技術,終究也只是紙上談兵。
“我也過不去。”江秋坦然。他只是個醫生,運動神經并沒有發達到隨便攀爬墻壁的程度,但他精于計算,記得自己的身材,目測了一下,“不是完全不能通過這個尺寸的缺口,但必定會卡住。”
按一般的理論,如果把兇手假定為成年的男性,這個通道就成了一種即使是極端情況也很不方便的出口。
但介于案件并非唯一,可能性和嫌疑人都翻了倍,這種途徑也能夠暫作保留。
來到這里主要是為了評判老羊的觀察點,因此兩人一番尋找以后,又回到了觀察點以內的門附近。
“你說,李春生為什么要把居所設在這里。”梁安面露思索之色。
江秋搖了搖頭,表示他仍然不說。
江大學霸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元芳。他有時沉默寡言,說話也很難應和到別人想應和的點上,即使意識到了“別人想讓自己這么說”,也會因為極其輕描淡寫的態度而讓對方完全達不到想要的效果。
他是一個超出預計的人,這很古怪,但熟悉他的人卻又習以為常。
“他這么害怕這些害怕那些,卻又讓自己待在這么一個容易被甕中捉鱉的地方……連必然發現蹤跡的觀察點都能找得到。你說,這會不會是一個幌子?”可梁安卻鍥而不舍。
江秋不好奇,但江秋也不傻。他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走到圍墻旁,江秋看著眼前一塊塊水泥的磚墻。
“你是想說,這里會有一條后路?”
李春生既然要逃,明目張膽的逃恐怕太沒有逼格。這里狹窄的道路進不了小轎車,如果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家老大拖著行李箱獨自離開,這算什么事?
但這里又看上去毫無破綻。李春生門旁只有一塊磚墻,顯然已經放置很久了。
“也許,確實需要一點隱秘處的‘飛檐走壁’技巧呢?”梁安詭異一笑。
李春生的家固然構造詭異,但同時因為自身占地面積的特性,把許多手下的住所都隔在了很遠的地方以外。
按理說,他既然需要安全感,也不該讓自己最舒適的家中有這么大一片無法完全掌控的區域。
那這間構造奇特的屋子,建立之初,它的主人究竟在打著怎樣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