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詭計多端“墻頭草”膚淺的試探暫時置之度外,莫云晚揉揉太陽穴,歸總起自己現在清楚的內容。
她在飛往常青市那撥人里熟人不少,還真不止三隊里難搞的老熟人。
或許那些人不會實時給她播報太多底細,但挑幾個嘴巴不牢靠的威逼利誘,各自蒙騙出幾句“不重要”的細節,也能把發生的情況拼湊完整。
比如有個“大人物”在飛機上現身,還坐在了警隊人員環繞的位置。
比如公職人員陸遙意外捕獲了一位不識好歹的小偷,還偶遇了一位姓江名秋的“無辜市民”。
再比如……
“大人物”和“無辜市民”在陸遙熱心插足,而前者主動讓位以前,“恰好”坐在相近的位置。
能使莫云晚的眉毛一跳,情況自然微妙。
江秋的身世有多模糊不清,她和梁安或許是最清楚的局外人。
說實話,莫云晚也不清楚另外一位“幸運兒”經歷過什么。
但這根本不用了解透徹,因為那不僅是因為幾年有報酬的“監護”生涯中對江秋本人不可思議的了解,更是因為但凡接觸到一些江秋相關的人和事,他們總會有不同尋常的際遇。
正是因為這個,莫云晚雖然頗感興趣,卻從未試圖真正調查關于梁安莫名帶著江秋出入案發現場及相關場所的異常行為,最多是一般路過損幾句——點到即止是她能拿捏的分寸。
梁安必然有其不可言說的目的,但莫云晚也不會因此和邵梓一樣服從“假裝無事發生”那茬。畢竟分寸不止意味著控制,也包括試探。
在玩文字游戲方面,莫云晚從來都是專業的。
很久以前就是這樣。
莫云晚放下手機,大概把最后一名慘遭盤問的打工仔陳述的內容梳理完畢,剔除無關緊要的措辭以后決心過河拆橋,把“敦促警局同志發言效率”列入日程,找機會用以討好一隊的支隊長林蕓,那個被她歸類為“深藏不露”序列之一的一隊支隊長。
畢業以后,她已經很久沒有試圖搞正向的人脈關系了。這倒不是因為懶惰,只是沒那個需要,但一些事的發生讓莫云晚不得不重拾被棄如敝履的舊業……
想到這里,莫云晚瞇了瞇眼,回想起過去發生的一些事。嚴格意義上來說,那仍舊是因江秋而起,也算是她第一次懷疑梁安這個人另有目的。
那是在江秋出事銷聲匿跡以后。莫云晚大概在一個禮拜以內察覺到了事有不對,于是匆忙找了一些往日她在醫學院結交的人脈,也是像今天一樣,偷摸調查了一些內情。
但讓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開始調查后的第二天,同在昱州市局工作、莫云晚清楚和江秋有瓜葛、同時也是案件當事人的家伙,這位隔壁三支隊的梁安便出現在了她面前。
“早就聽說法醫隊的莫法醫相當厲害,沒想到竟然是你?!绷喊采踔帘憩F得相當驚訝,“別來無恙?。 ?p> ——雖然以前確實因為江秋有過交集,梁安也早就知道莫云晚在市局工作,這副模樣明顯是裝出來的,后來梁安自己都承認這一點。
當時莫云晚只愣了不到一秒,然后很快反應過來,“我倒是早知道你在這。近來梁警官風頭正盛,大家都在議論,我在法醫室也聽了一嘴。”
這是她謹慎考慮的回復。不能刻意,也不好對江秋的朋友愛答不理,這已經是莫云晚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只是梁安后來接上的玩笑話當時甚至讓莫云晚一驚,“那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大家都在市局,照理說抬頭不見低頭見,但總歸都太忙。別看現在這樣,我們三隊后面有不少案子,不如這樣,以后我拜托王隊,找您這樣的人才多多合作?”
其實對莫云晚而言,梁安這人給她的初始印象就是在馬屁精和笑面虎之間游刃有余轉換的家伙。
上學時和江秋一起見的那幾面或許還不太明顯,但后來到了市局……多少真能旁觀一下。
這么一了解,梁安是一個很擅長打通人脈關系的家伙,莫云晚覺得他至今能夠在市局里有一種獨特的地位起碼有三成原因是因為這個。
一開始的微妙感主要出自于莫云晚的自知之明。因為一些上學時發生的事,她時常被人視作洪荒猛獸,但比起在乎他人議論與否,獨來獨往慣了的莫云晚覺得還是有人怕她更利于踏實工作——況且那些也不算謊話。
不過梁安算是典型,在人才輩出的市局里算少數但也有幾個的家伙:不知道是不了解情況還是眼界太高,總之壓根看不上這點“劣跡”,對莫云晚一視同仁,當做一個值得器重的法醫人才。
但主動拉攏還是少見。
那時候的梁安還沒三隊隊長那么大權限,也并非接洽法醫隊的成員,還由于島上的案件忙得焦頭爛額——但就是有功夫找過來說幾句閑話。
這是最開始引起懷疑的地方。
莫云晚當然沒有答應。只是在短暫當局者迷了幾分鐘以后,她在回顧應對過程時立刻便發覺時間點不對。
梁安剛好在她發動人脈以后的幾小時上門,看上去像是隨口一說,卻險些牽扯上下次合作接觸的話頭,這絕對不是什么巧合。甚至往陰謀論的角度去說,可能是一種變相的威脅。
——威脅她不要繼續追查。
莫云晚恰恰是擅長陰謀論的人,又或者說她一直都是構造陰謀的一方,自然對個中套路了若指掌。
所以,立刻她便意識到,這人絕對不是溜須拍馬專注升職的職場“馬屁精”,也不是個一心破案只為公義大義凜然的標準熱血刑警。
都不成立,那又會是什么?
問題繚繞于胸。她只能察覺到梁安有著特殊的情報來源,不止于警局也不止于江秋。馬前失蹄然后慎重分析以后,她只能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無論如何,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每次見梁安莫云晚都感到相當奇怪,下意識分析這玩意說話是不是有別的目的,甚至到了近乎魔怔的地步。
——或許是出自對未知事物本能的排斥感,也或許是因為在那之前,從來敏銳的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發覺這位江秋老同學的古怪之處。
這是一種很不安全的錯誤。
梁安這個人,平時像是好脾氣又靠譜的支隊長,實際卻讓人難以看穿,真正發覺異樣以后更是看不透。
但莫云晚不會輕易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