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沁梅園一片寂靜,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入殿中,顯得格外的凄美悲涼。
蘇姨娘一身華服,略施粉黛,端坐在椅子上,時不時朝門外張望著什么。良久,她飲了一口上好的花茶,輕聲吩咐道:“盼兒,去門口迎一迎侯爺。”
一等丫鬟盼兒小心翼翼地窺探著蘇姨娘的臉色,欲言又止,遲遲沒有邁開步伐。這可真是難為她了,侯爺已然在別處歇下了,她又如何請的動,迎的來?
“侯爺怕是不會來了,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蘇姨娘笑得凄涼,笑著笑著,眼淚便奪眶而出。不錯,她就是善妒,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
“這菜都涼了半截,老奴吩咐膳房再熱一熱。”看著越發昏暗的天色,趙嬤嬤的心里打了嘀咕,她深諳蘇姨娘的心思,寬慰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蘇姨娘擺了擺手,神色淡漠,說道:“不必了,撤下吧,我不想吃。”一想到侯爺軟玉溫香抱滿懷,二人耳鬢廝磨,濃情蜜意,互訴衷腸的情景,她的胃便絞著生疼,半點食欲也沒有。
趙嬤嬤使了個眼色,屏退了眾人,連同一向忠心耿耿,頗受蘇姨娘抬舉的盼兒。她緩步上前,問道:“姨娘可愿聽老奴一言?”
蘇姨娘倍感身心俱疲,揉了揉太陽穴,微嘆了口氣,說道:“嬤嬤但說無妨。”趙嬤嬤是她的乳娘,在她身邊侍候多年,是她最為倚重和信賴的人。
趙嬤嬤來回踱步,腦海中回想著今日種種,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斟酌了一番,正色說道:“今日之事,老奴總覺得蹊蹺至極,那大小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嘴上說是來賠罪,言語之間卻暗指咱們虧待了她。若不是無心之過,便是心計頗深。咱們三小姐懵懂無知,不諳世事,恐怕不是那大小姐的對手。”
蘇姨娘聞言,微微一怔,待回過神來,便嗤笑著說道:“嬤嬤怕是多慮了,那臭丫頭有幾斤幾兩,你我再清楚不過了。她一個閨閣小姐,和茵兒差不多的年紀,哪里有什么城府。她視我如慈母,待我好生恭敬,又怎會挑撥離間?”區區一個黃毛丫頭而已,不足為懼。
“姨娘此言差矣,自大小姐病愈,便一改往日清冷孤傲的性子,待人接物頗有大家風范,為人處世也圓滑了些,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依老奴之拙見,這大小姐不得不防!”
“母親,茵兒今日著實是委屈。”趙嬤嬤話音剛落,葉詩茵便身穿鵝黃色衣裙,推門而入,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愛。趙嬤嬤連忙跑到門口,左右張望著,生怕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再生禍端。她輕輕關上房門,刻意壓低聲音,焦急地說道:“哎喲我的小祖宗,這個節骨眼上,您不該來。”葉詩茵撇撇嘴,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不吭聲了。
“茵兒,小心隔墻有耳,這稱呼可萬萬叫不得。”蘇姨娘又驚又喜,這稱呼她聽得舒坦極了,心里像抹了蜜似的甜。可礙于自己的身份,她不得不違心地糾正著,把滿心歡喜深埋心底。
葉詩茵低聲抽泣著,嬌嗔地說道:“父親寵愛您,總有一日會將您扶上正位,這稱呼如何叫不得了,您又何需處處謹言慎行,豈不是委屈了自己?”
蘇姨娘淺笑著,寵溺地看著出落得越發嬌俏動人的女兒,微嘆了一口氣。若不是娘家的地位低人一等,若不是侯爺舊情難忘,她早就是侯門夫人了。現如今,她雖手握掌家之權,但始終名不正言不順,連女兒叫一聲母親,她都要膽戰心驚。她的茵兒才貌出眾,倒是能讓她揚眉吐氣。但說到底還是庶出的,再受侯爺疼愛,也難求一門好姻緣。除非,拿那個丫頭做墊腳石。可近日,那丫頭似乎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茵兒,你今日未免太過莽撞了。她雖不受重視,但身份地位始終高你一等,豈能容你肆意責罰她的丫鬟呢?再者,責罰理應適可而止,萬萬不該任性妄為。她這么一鬧,你父親難免對你頗有微詞。”蘇姨娘看著振振有詞,替自己鳴冤抱不平的女兒,心里頭暖呼呼的,十足的怨氣也消了七分。她不忍過度苛責年紀尚小的女兒,只是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葉詩茵垂下眼瞼,斂去眸中的不甘和欲望,再抬眼,眸中卻是一片清明。“今兒個是茵兒糊涂了,茵兒自會想法子彌補。”她聲音軟軟糯糯,恍若孩童般稚嫩。
蘇姨娘頓感欣慰,她朱唇輕啟,柔聲說道:“我的好孩子,你可愿暫時委屈求全,換一個大好前程?”
葉詩茵微微一怔,思忖再三,終是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