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緩兵之計（中）
在金海鎮宅邸的餐廳里，吃飯的只有樸孝珠、金英哲和金秀妍三個人。
英哲吃完飯后，放下碗筷對孝珠說：“孝珠嫂，我吃完飯了，可以先離開嗎？”
“好。”孝珠說。
“英哲叔叔，你回房間嗎？”秀妍問道。
“我去院子里轉轉。”英哲起身離開飯桌走到掛衣架前，從上面拿下自己的外套，邊穿衣邊對秀妍說。
“我一會兒去找你。”秀妍說，趕緊端起飯碗，緊往嘴里扒拉碗里的飯。
“不可以！”孝珠和秀妍說，“你不要總纏著英哲叔叔，他要考慮一些事。你回自己的房間，不要到處亂跑。”
“是。”秀妍有氣無力地放下手里的飯碗，看著英哲，作出一副哭泣的表情。
英哲同樣也作出痛哭的樣子，甚至還用手背擦擦眼睛，但馬上沖秀妍笑笑，擺擺手離開餐廳。
這時，餐廳一角茶幾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一個女傭人快步走過去拿起電話：“你好……是，大少爺。”她聽了聽對方說的話后馬上和孝珠說，“大少奶奶，是大少爺的電話。”
孝珠答應著起身過去接過電話：“喂？”
從電話里傳出金英浩的聲音：“秀妍她媽，是我。”
“哎，聽出來了。”孝珠說，“有事？”
“我晚上有活動，不在家吃晚飯了，請你轉告秀妍奶奶和尹嫂。”
“我知道了。”
“還有，就是英哲晚上會和爸爸他們說他出國留學的事，請你轉告英哲千萬別再提結婚的事了，只強調為了全面提升音樂素養，希望能同意他出國深造。我估計，爸爸或許能同意——因為只要是學習上進的事他都會支持。可是，秀妍奶奶那里我就說不準了，讓英哲耐心和她談，爭取獲得她的支持。”
“請你放心，我會轉告英哲的。”孝珠放下電話，自言自語地說，“求老天保佑我們家英哲吧。”
英哲出了樓門，走下平臺，沿著鋪著鵝卵石的甬道信步往樹林那邊走去。樹林那邊有一群灰喜鵲，總有十幾只，發出清脆的喳喳喳的鳴叫聲，一會兒從枝頭落到地面，用尖利的喙啄食發現的食物，一會兒又撲棱棱扇動著翅膀飛到樹枝上，沒個消停。
英哲站在樹林邊，看著這群灰喜鵲。他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和柳芭也是在這個地方看灰喜鵲的。當時，柳芭說：“我特喜歡灰喜鵲，它們個個都像小精靈似的，永遠那么高興，唱個不停。你說說，它們累不累？”
“不累。”英哲想都不想就回答柳芭。
“你怎么知道？”
“你聽啊……”英哲在唇邊豎起一根食指，示意柳芭別說話。
柳芭不吭聲地聽了一會兒周圍的動靜，但并沒有聽到什么特別的聲響。于是，她小聲問英哲：“聽什么呀？”
“它們說，一看見翹鼻子就不累啦！”英哲猛地大聲說道，隨后就“哈哈哈”大笑著往湖邊跑。
柳芭知道自己上當了，于是在英哲身后邊追邊喊：“壞蛋！你是個專門研究烏鴉的壞蛋！”
想到這，獨自散步的英哲情不自禁地輕聲笑出了聲。他正說往湖邊走，就聽到秀妍在他身后喊道：“英哲叔叔！英哲叔叔！”
英哲循聲回頭張望，就見秀妍正沿著甬道向他這邊跑過來。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立馬轉身快步迎著秀妍走過去。
“柳芭來電話了！”待兩個人靠近后秀妍說。
“什么事？”英哲有些緊張地問。
“薩沙大叔他們已經出門了，柳芭讓你現去她家。”
“好，我去接她，很快就回來。”
英哲才說要走，秀妍趕緊伸手拉住他說：“等等！”
“還有事？”英哲問秀妍。
“柳芭是讓我告訴你她不過來了，叫你去她家。”
英哲嘴里說了一聲“知道了”，人已經轉身往大門方向跑去。
“媽媽讓你早點回來，有事！”秀妍沖著英哲叔叔的背影大聲喊道。
英哲邊跑邊揮揮手表示他聽到了。
秀妍目送英哲從視線里消失后才往回走。
樸孝珠正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秀妍回來，見她走進大廳就問道：“英哲叔叔走了嗎？”
“一溜煙兒就跑啦。”秀妍告訴媽媽，“愛情真有吸引力呀。”
“你一個小姑娘，別信口亂說，讓爺爺聽到會訓你的。”孝珠說。
“我跟你說，媽媽，其實我們班里談戀愛的不止永俊和相美一對兒，還有好幾對兒呢......”
“我和你說，秀妍，你不要胡思亂想的，你爸爸不會同意你小小年紀就談什么戀愛，簡直是胡鬧。”樸孝珠繃著臉說，“今天你說的事，就你知我知，任何場合都不許再提起了。告訴你，我是很認真在和你說的，你別不當回事。”
“我知道，媽媽，我沒那么弱智。看著那些人我就覺得很可笑，偷偷摸摸地拉拉手，滑稽得很。”秀妍湊近媽媽，小聲說，“其實，也有男同學約我討論問題啥的，我都義正言辭地回絕了——就憑他們那點小智商還想和我金秀妍斗心眼，真是不自量力。”
“好了，別再說這事了。”樸孝珠再次叮囑女兒，“你要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就是了。”
“請媽媽放心，我心里有數。”金秀妍告訴媽媽。
“你上樓，把英哲叔叔的小提琴送到他房間去吧。”樸孝珠吩咐女兒說。
“是。”秀妍答應著，嘴里哼著什么歌，蹦蹦跳跳地跑上樓梯。
樸孝珠看著女兒上樓的身影，微蹙這眉頭，自言自語地說：“這么達到女孩子，最是讓父母操心的時候，真沒辦法。”說著話，輕輕搖了搖頭。
金英哲搭乘一輛客運馬車來到柳芭家。他下車付給車把式車錢后，剛走到大門前，才說伸手按門鈴，門竟然自己就打開了，他這才看見柳芭扶著門正看著他笑呢。
“我估計你差不多到了，就在這等你。”柳芭笑瞇瞇地說。
“哈哈，你計算得真準，分秒不差。”金英哲說，“看是，干嘛不去我家呢？”他進門后問柳芭。
“安娜大嬸有事出去了，交代我看家的。”柳芭說著，關上了大門。
聽柳芭說家里沒其他人，英哲的膽子就大了，左手臂摟柳芭的腰右手臂摟柳芭的雙腿一下就把柳芭抱了起來。柳芭嚇了一跳，輕輕“啊”了一聲，趕緊摟住英哲的脖子，小聲說：“你這個壞孩子。”
英哲嘴里“啦啦啦”地哼唱著圓舞曲《在滿洲里的山崗上》的旋律，在院子里旋轉起來。柳芭閉上眼睛，沉浸在她和英哲兩個人的世界里。英哲抱著柳芭旋轉著舞步，一直轉到柳芭房間前才停下來。
“公主殿下，到城堡了，請下馬。”英哲說著，把柳芭的腳放到地上，同時扶著柳芭幫她站穩。
柳芭微笑著對英哲說：“請打開城門，我的侍衛官。”
“遵命，殿下。”英哲向柳芭深鞠一躬后掀開門簾，推開房門，“請，殿下。”
柳芭笑著進了房間，英哲緊隨她身后也走進屋里，并隨手關好門。英哲接過柳芭脫下的外套，把它掛在衣架上，然后自己也把脫下的外套掛在衣架上。他轉過身來看著站在眼前的柳芭，這才注意到她畫了淡妝。柳芭上身穿的是一間英哲從沒見過的白色緊身高領毛衣，下身是條咖啡色毛呢裙，腳上登著雙錚亮的黑皮靴，英哲覺得今天的柳芭簡直是太美了。他情不自禁地把雙手抱在胸前，由衷地贊美道：“上帝，你簡直就是女神呀。”
柳芭調皮地歪著頭說：“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請我跳舞？”
“遵命，公主殿下。”說著，英哲朝柳芭鞠躬邀請她跳舞，柳芭微微仰著頭，沖英哲行了個屈膝禮，然后兩個人相擁在一起，在沒有樂曲的伴奏下跳起了華爾茲。他們默契地邁著舞步，輕巧地旋轉著。
柳芭似乎沉浸在優美的樂曲聲中，她閉著眼睛問英哲：“這是什么曲子，真好聽。”
“公主殿下，是《藍色的多瑙河》。”
“太美了，是不是？”
“是的，不過還是殿下最美。”
“是嗎？”柳芭睜開眼睛，深情地看著英哲，“我的侍衛官也很帥。”
“真的嗎？”英哲忽然停下來，把柳芭緊緊抱在懷里，“那我可以吻公主殿下嗎？”
“傻瓜，你還等什么？”柳芭仰起頭，看著英哲小聲說。
英哲把柳芭緊緊抱在懷里，熱烈地親吻著他的“小翹鼻子”。
在新京一家百貨商店里，顧客原本就不多，再加上閑逛的多買貨的少，那些售貨的伙計顯得很無聊。安娜很悠閑地在一個個柜臺前閑逛著，每到一個柜臺前，售貨伙計都很客氣地和她打招呼：“夫人，買點啥嗎？”
“謝謝。”安娜回答得也很客氣，但并沒有打算買什么東西。
在一個專賣羊毛織品的柜臺前，一個中年賣貨的伙計手臂上搭著一條灰色的長毛三角形大披肩，用手指著毛披肩招攬著顧客：“各位嬸子大娘，各位姐姐妹妹，各位姐夫妹夫，您老費神請往這里賞眼，瞧瞧這條純手工編制的正兒八經的羊毛圍巾。這可不是一條普通毛圍巾，這是俺們東家特地從俄羅斯烏拉爾大山里請俄國佬娘們熬夜編織出來的，而且是連夜顧馬隊，頂著白毛風，大老遠運來咱們新京的，咱們店里只進了不到20條，其他幾十條都被哈爾濱馬迭爾百貨公司給拉走了。真真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
此時，安娜大神正好經過這家柜臺，那賣貨的伙計伙計一見來了位老毛子，馬上就套磁說道：“這位夫人，您老的氣色簡直是忒好了，要是再搭配上這么一塊毛披肩，那簡直就是絕配！”
安娜大嬸自然聽得懂這個伙計再說什么，她微笑著指著自己頭上圍著的毛圍巾說：“我老家就在你說的那個烏拉爾，這條毛圍巾就是我自己熬夜編織的，怎么樣，不錯吧？”
安娜大嬸幽默的話語把周圍的顧客都逗笑了。那伙計有點尷尬地笑笑，連連說：“您老是行家，沒得說。”
“不過，我要說一句公道話，你伙計買的這毛披肩還真的是烏拉爾貨，我一看就知道，你沒有欺騙顧客，質量不錯！”安娜大嬸說著，沖著那賣毛披肩的伙計還伸出了大拇指。
一聽安娜大嬸說的這夸獎的話，那伙計立刻就起了精神，大聲對周圍看熱鬧的顧客說：“各位老少爺們兒，大媽大姐，都聽見這位俄羅斯夫人說的話了吧？咱可是不敢謊騙各位，這可是上等純毛手工編制品，買一件您老絕不后悔！”
就這么一會兒，還真有幾個顧客湊到柜臺前，仔細用手摸著披肩，驗證著披肩的質量。也有一個急性子的女顧客就和身邊的丈夫說：“我說當家的，沒聽這老毛子說，這兒賣的是真貨，你趕緊給我買一件。”
圍在柜臺前的顧客多了起來，那伙計趕緊招呼大家，樂呵呵地忙得不亦樂乎，安娜大嬸不言聲地離開了這家柜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