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母與子（中）
原來，汽車還沒到樓門口，金海鎮忽然想去花園散步就讓司機停下了車。
車停穩后，司機迅速下車給金海鎮打開車門。金海鎮下車后，對司機說：“別忘了去接夫人。”
“是。”司機應聲道。
金海鎮站在甬道邊，往四下里看了看，隨即信步往湖邊方向走去。
金英哲順著甬道小跑著過來時，正好就看見了還沒有離開的司機，他趕緊就問司機：“老爺往哪里去了？”
司機抬手指指湖邊方向，說道：“老爺可能去湖邊了。”
進英哲立刻順著一條小路去找父親。他穿過一片樹林，看看建在一個山坡上的木亭子，里面沒有人影。當他繞過一片竹林和假山后，終于看到了背著雙手散步的父親身影。“父親大人！”英哲馬上不管不顧地沖那個他熟悉的背影大聲喊著。
金海鎮聽到喊聲，皺了一下眉，他不習慣有人在背后喊叫，雖說他聽出是英哲的聲音了。對這個次子，金海鎮不能說不喜歡，再怎么說也是他金海鎮的親骨肉嘛，可和長子英浩相比，金海鎮從內心深處還是更依靠英浩些。英哲這小子從小就是個混混，沒省過一天心，真不知道他將來能有個什么出息！不過，自打開始學音樂以來，憑良心說，這小子倒還是有點長進，可是還沒來得及夸夸他，這混小子又冒出個要和那個俄羅斯女孩子柳芭結婚的念頭，真不讓人省心！金海鎮想著就有點氣。他已經聽到背后英哲野馬似的奔跑聲，緊鎖著的眉頭都快擰成一疙瘩了。
“父親大人，您走得比我跑得都快呢。”一陣飛跑過后，英哲氣喘吁吁地說。
金海鎮看看身邊這個比自己高出多半頭的大小伙子，儀表堂堂，身強力壯，可就是不務正業。想著，金海鎮心里嘆口氣，無可奈何地放緩語調問道：“你找我有事？”
“是這樣，父親大人。”英哲說，“我反思了一下，覺得前幾天提出和柳芭結婚一事有些草率，我現在還年輕，應該抓緊時間學習，為將來自立于世上打好基礎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父親大人以為如何？”
金海鎮可是沒想到能從英哲嘴里說出這般好學上進的話來。他疑惑地看著這個不肖子孫，問道：“你剛才似乎說應該趁著年輕抓緊時間學習，沒有聽錯吧？你確實是這樣想的？”
“是。”金英哲點點頭說，“我就是這樣說的，爸爸不是也經常教導我們要‘好學上進’嗎，我就是想一定要趁著年輕力壯的時候，抓緊時間‘好學上進’。”
雖然聽著英哲說的話總感覺有些別別扭扭的，但對于難得能從嘴里說出什么學習呀上進呀之類話的不肖子孫來說，也真是很不容易了，這讓金海鎮很受感動，瞬間就覺得英哲也不是一無是處，能知錯就改也就算是個好孩子了。
“那你有什么計劃嗎？”金海鎮心里雖然有些溫暖的感覺，但臉上依然是很嚴肅的樣子，看著英哲問道。
真沒想到，父親大人所提出的問題，正是他金英哲最盼著最希望父親大人問他的問題。果然如此！他不禁暗自擊掌叫好，但臉上卻仍然是一副很認真的模樣，說：“薩沙大叔也批評我了，叮囑我抓緊時間學習，提高小提琴演奏水平，并希望我將來能成為一個世界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吶！”
金海鎮第一次聽到英哲說出這樣好學上進的話，不免心生一絲驚喜——莫不是這不肖子孫腦瓜開竅了？話說回來，只要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看來，英哲這小子是個智力發育遲緩的家伙，對他還真不可以操之過急吶。
“有什么具體計劃嗎？”金海鎮抑制住內心的欣喜，語調淡漠地問英哲，
這可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金英哲作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話語平緩地和父親說：“我參考了薩沙大叔的建議，覺得如果想把小提琴演奏提高到具有國際水準，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到歐洲或美國去上音樂學院，只有這樣才是一條學習音樂的正路。所以，經過反復考慮，我想出國留學，拜名家為師，爭取早日成名成家，光宗耀祖。”
為家族的榮耀奮斗拼搏，這話金海鎮愛聽，尤其是從英哲嘴里說出來更觸動了他的內心，讓他感到很振奮。“畢竟是我金海鎮的兒子啊！”他想。他真想伸手拍拍身邊這個不肖子孫，表示一下父子情深，不過還是努力抑制住了這種過于溫情的舉動了。
“原則上我同意你去歐美留學，我想是應該支持你這種好學上進決定的。”金海鎮還是如先前那樣，平平淡淡地說，“回頭，你和你英浩哥商量一下，看看具體如何操作，制訂一個可行的計劃，各方面因素要考慮周全。另外，也要制定一套備用方案——以備不時之需。”
“是。”英哲高興得簡直快要瘋了，可臉上依舊一副不茍言笑、嚴肅認真的模樣。
“還有，晚上等你媽媽回家后，你需要再征求她的意見。”
“是，父親大人。”英哲很恭敬地說。可他的心就像是一頭歡蹦亂跳的小梅花鹿，簡直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幸虧他從小練就一身臨危不亂、沉著冷靜的本領，讓父親很難識破他這個不肖子孫的“詭計”。
英哲從父親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就想立刻回房間打電話把這好消息告訴柳芭，所以他已無心再陪父親在花園里閑逛了。
英哲發現父親正往湖邊方向走，便說：“父親大人，我還要抓緊時間溫習一下曲譜，就不陪您散步了。”
金海鎮也看出英哲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但也沒往心里去，就說：“你走吧。”
“是。”英哲給父親鞠躬后，轉身往回走，同時心里叮囑自己“沉住氣，別跑”，直到繞過假山估計父親看不到他了才撒丫子往回飛奔。
英哲非常興奮，認為和父親的談話是個好兆頭，預示著出國留學這件事會有圓滿的結果。他進樓后沒上三樓打電話，而是直接到大客廳的電話那里給柳芭打了個電話，把和父親談話的結果告訴了她。
“真的嗎？”柳芭高興地說，“太好了，咱們的事總算是有了轉機！”
“就是啊！”金英哲也同樣是非常高興，“你快去和爸爸媽媽說一聲吧！”
“好的！”
柳芭是在書房接的電話，放下電話，立刻跑去爸爸媽媽臥室，就把這好消息轉告了爸爸媽媽。
薩哈羅夫聽到女兒告訴他們的消息后很高興，但伊蓮娜卻出奇的冷靜，給父女倆潑冷水。她說：“你們先不要高興得太早，出國這件事能不能成行關鍵是要看春子夫人的態度！”
薩哈羅夫聽罷點點頭，對柳芭說：“咱們媽媽說的也是有道理的，還是要沉住氣，耐心等等英哲下一步的消息吧。”
柳芭聳聳肩，沒吭聲，但她還是很高興，總算是前進了一步。想著，柳芭哼著《黑龍江的波浪》的旋律，邁著輕快地腳步離開了爸爸媽媽的臥室。
金英哲給柳芭打完電話，立刻跑上二樓，在二樓過廳里正好看到孝珠嫂和秀妍正坐在沙發上聊天呢。金秀妍一見英哲叔叔，還沒等他開口就從沙發上起身大聲問道：“英哲叔叔，你和爺爺談話了嗎？”
“是啊，怎么樣？”一旁的樸孝珠也急著問英哲。
“哈哈，好消息！”金英哲臉上帶著笑跑過去，也坐到沙發上，把自己和父親的談話過程告訴了她們。
聽完英哲的介紹后，秀妍高興的得又坐不住了，一下跳了起來，舉起手臂用俄語歡呼著：“烏拉（萬歲）！”
樸孝珠和金英哲也都高興地舉起手臂，歡呼著：“烏拉！”
就在這時，三樓響起了電話鈴聲，還是秀妍最先聽到了電話鈴聲，她馬上指指三鹿，告訴英哲：“英哲叔叔，你的電話！”
“快去，說不定是柳芭來的電話！”樸孝珠對英哲說。
“謝謝！”金英哲邊往三樓跑邊說道。
“媽媽，你不下樓去廚房找尹嫂嗎？”金秀妍問媽媽。
“我去找尹嫂干什么？”樸孝珠不解地問女兒。
“尹嫂不是說，讓媽媽教教她外婆那道拿手菜嘛？”秀妍提醒媽媽說。
“對對，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說著，樸孝珠起身往樓下走去。
金秀妍等媽媽走下樓梯，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躡手躡腳地上了去三樓的樓梯。
晚飯前，金海鎮的司機開車把李春子接回家。汽車還沒到樓前，一個女傭人已經快步來到餐廳，對正在探討廚藝的樸孝珠和尹嫂說：“少夫人、尹嫂，老夫人回來了。”
“知道了，你去告訴二少爺和大小姐一聲吧。”尹嫂說。
載著李春子的汽車緩緩繞過甬道的轉彎處，在樓前停穩后，司機趕緊下車給李春子打開車門。李春子走進門廳時，恭候她的孝珠和尹嫂一起給她鞠躬問候：“您回來了？”
李春子“嗯”了一聲，隨口問道：“那兩個孩子呢？”
“來啦，來啦！”
還沒等孝珠和尹嫂說話，英哲和秀妍一前一后從三樓的樓梯上叮叮咚咚跑下來。他倆跑到李春子跟前，趕忙給她問安：
“媽媽回來了？”
“奶奶回來了？”
李春子“嗯”了一聲，分別看了看兩個孩子，便吩咐尹嫂說：“尹嫂，十五分鐘后開飯吧。”
“是，夫人。”尹嫂點頭回答道。
看著媽媽徑直向臥室方向走去的背影，英哲才說要跟過去，但被有所覺察的孝珠看在眼里一把把他揪住了，并小聲對他說：“別去！”
“我想抓緊時間和媽媽說出國的事。”英哲同樣小聲和孝珠嫂說。
孝珠拉英哲的手沒有松開，而且拉著他上了二樓。英哲無可奈何地跟著她來到二樓過廳。
“坐下。”孝珠指指沙發對英哲說，又命令跟在身后的秀妍，“你先回你的房間。”
秀妍一臉不高興，嘟囔著什么往她的房間走去。
孝珠坐到英哲對面的沙發上，上身微微前傾著小聲說：“秀妍奶奶剛回來，總要喘口氣，稍事休息，小叔子不應該現在打擾她。”
“我就是著急呀。”英哲辯解道。
“著急也不在這一會兒。”孝珠解釋說，“耐心點，晚飯后過一杯茶的時間再去談。”
就這樣，金英哲好不容易熬過了吃晚飯的時間，隨后又掐著鐘點等著媽媽喝過茶之后，為著盡量不過早打擾媽媽，他這才慢悠悠地從三樓走到二樓，在二樓過廳轉悠了一小圈，再從二樓走下樓梯來到一樓。這時，英哲剛好見一個女傭人從父母房間那邊走過來，就問她：“老夫人在做什么？”
“老夫人在小客廳。”女傭人回答。
“老爺也在嗎？”
“老爺在畫室。”
“知道了。”英哲說，“你忙去吧。”
“是。”女傭人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