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我們要往樹的那頭爬下去,下面有一個灌木叢,我已經(jīng)把切爾克給送到那里去了,他會在我們爬下去的時候接應(yīng)我們。接下來我們所要做的就是鉆進(jìn)樹葉堆里,等待時機(jī),一旦成熟,我們就要順著右手邊的方向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下樹去,然后躲進(jìn)灌木叢里,聽明白了嗎?”安迪哥一邊往我身上綁皮帶,一邊從頭到尾地講述逃脫計劃的整個流程。
“聽明白——”
我話還沒說完,擎天柱又一次橫掃過來,安迪哥扳住我的肩膀使勁地往下一按,我整個人沒入樹葉堆里,一股清新的樹葉腐爛味混合著外界的血腥惡臭味一起撲鼻而來。
“唔……”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氣味,加上小腿從剛才到現(xiàn)在就一直在抽筋,我開始不由自主地小聲低吟著。
安迪哥的手順勢捂住我的嘴,他輕聲噓了一聲,拉長尾音,道:“別——出——聲——”
我仿佛在哪里經(jīng)常聽到這三個字,聽罷,心立馬安定下來,不再煩躁,不再吵鬧,安安靜靜地服從安迪哥的命令。
第二輪進(jìn)攻結(jié)束,以帕拉巨人的體型來看,起碼得緩沖好一陣子才能發(fā)動新一輪的進(jìn)攻。見時機(jī)成熟,安迪哥便蹲著走在前邊,嘗試了一會兒后,發(fā)現(xiàn)蹲著走有點不太符合人類的運動規(guī)律,于是便趴在枝椏上爬著走,由于生怕動作大點會再次驚動巨人,故他很小心翼翼地?fù)荛_眼前的樹葉。綁在腰上的粗繩將我和他聯(lián)系在一起,他這么一走,我自然就得跟上。
爬了好一會兒,眼看就快到達(dá)枝椏與主樹干的銜接處了,此時身后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哀鳴聲,我不忍好奇地探出樹葉堆往后看——另一頭帕拉巨人居然爬上了隔壁的巨樹,一口咬住掛在枝椏上的腐蛆,并大力一甩,目測重達(dá)數(shù)噸的腐蛆竟然被它給甩下了枝椏,“嘭——”的一聲巨響,巨樹底下頓時血流成河,腥臭味猶如翻滾的海浪席卷而來,令人措手不及。
我死命地捂住口鼻,憋著氣,這時從我的腰部傳來一陣痛感,我重新鉆回樹葉堆里,只見安迪哥已經(jīng)到達(dá)銜接處,背靠著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快……過來……細(xì)佬……哥。”
我剛想爬過去,只聽他大吼一聲:“趴下!”
我下意識地趴在地上,突然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朝我襲來,我穩(wěn)住身子,撥開樹葉一看,尼瑪!是腐蛆!
帕拉巨人竟然把腐蛆整個扔了過來!看來它不傻啊,這樣做既能干掉腐蛆,也能把我們這些入侵者給一并收拾掉,一舉兩得且一石二鳥啊!
肥碩的腐蛆攤在枝椏的樹葉堆上,腥血染紅了樹葉,發(fā)出難聞的尸臭味。由于剛才受到腐蛆數(shù)噸重量的暴擊,枝椏快支撐不住了,與主樹干的銜接處開始斷裂。
尼瑪!老子還在枝椏的正中央呢!
我站起身來,不再去管這么做是否會驚動帕拉巨人,踢開面前的樹葉,拼盡全力地往前疾跑。安迪哥已經(jīng)在銜接處恭候多時,繩子將我們倆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
“嗷——”
臥槽!敢情那頭被扔過來的腐蛆還沒死透啊?!全身蠕動著,像是回光返照似的想要逃離這里。
叼佢老母嘅冚家富貴!我在心里破口大罵。
腐蛆的回光返照,無疑加快了枝椏的斷裂速度,等我距離銜接處只差一步之遙時,枝椏已經(jīng)與主樹干完全脫離了干系,枝椏上的所有東西,包括我,與那些樹葉一起往下墜……這一遭真是令人惱火啊!
“細(xì)佬哥!”
我奮力往前一跳,手一伸,腿一縮,心想再怎么著也不能連累安迪哥,于是就把繩子解了,任由安迪哥在上面怎么咒罵都好,我一身輕松地掉了下去。
我去,這高度,跟廣州塔的跳樓機(jī)相比絲毫不遜色,我還納了悶了,剛剛我們是怎么爬上來的啊?!
我以為我這么掉下去鐵定會沒命的了,沒想到的是那頭懂得回光返照的腐蛆先比我摔下去,只聽“啪嘰”一聲,一灘熱血四散飛濺開來,我正好摔在腐蛆的表皮上,如同摔在了一張蹦蹦床上。
馬勒戈壁的!嚇?biāo)牢伊耍?p> 我稍稍平復(fù)了下情緒,只見安迪哥同樣從樹上掉了下來,摔在我旁邊的位置。
“安迪——”
話還沒說完,我就吃了他一記拳,正中我的臉部。
“看來……是我錯怪了大塊頭。”他邊喘著粗氣,邊用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瞪著我。我捂著被他揍了一拳的部位……媽蛋,好想哭!為什么……要打我?
我強忍著眼淚,不敢問他,只好回敬他同樣的眼神。
難道他在怪我剛才擅自解開了繩子?
我們就這樣互相干瞪著對方,直到不遠(yuǎn)處響起一聲哀鳴,他才將視線移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起身,嘆了口氣,然后走下腐蛆的尸體。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出神。我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趟這灘渾水,一如大龍哥對鵬哥所說的那樣,我只不過是他們的負(fù)擔(dān),不僅如此,換做是誰來帶我深入這種危險的鬼地方,都會無一例外地視我為累贅,我只能委曲求全地讓他們帶著我,不要把我一個人丟下。
老爸失蹤了這么多年,我始終學(xué)不會不去依賴別人。在學(xué)校依賴?yán)蠋熀屯瑢W(xué),在家里依賴政府的補貼過日子,出來社會,去探險,就依賴團(tuán)隊,依賴所有人。安迪哥、切爾克上校他們不止一次對我說過“趴下”、“別動”這類的字眼,而我卻始終做不到自覺。
我真差勁啊。
“發(fā)什么呆啊你,快跟上!”安迪哥回來對我吼道,“再不離開這里,等那些巨人追上來,不用嚼就能把我們給活活吞掉!”
那種埋怨的眼神,那種不爽的語氣……我受夠了!我真他娘的受夠了啊!
“吞掉咩吞掉啦,反正我都沒在怕啊!”我起身,撞開他的肩膀,踩著腐蛆的尸體走了下去。
“食懵啊你(發(fā)傻啊你)!”安迪哥走過來拽住我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罵道,“你個細(xì)佬哥給我掏干耳屎聽清楚了,在這里,我話事(做主),你必須聽我的!你還沒資格任耍性子,除非你懂如何自救,懂如何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只有這樣,你才能擅自去做你想要做的一切,否則免談!”
我被他的脾氣給震住了,沒想到一向只會耍賤耍帥的安迪哥兇起來竟是這般可怖。
過一會兒,他的氣焰冷卻下來,見我始終沉默不語,他嘆了口氣,恢復(fù)以往的口吻,道:“想清楚了沒?”
“想清楚了。”我小聲回答他。
“想清楚了就跟我走,離開這里,以后不要再率性而為了。”
“嗯。”
他走上前來重新為我綁上繩子,隨后我跟著他一起跑進(jìn)了灌木叢里,切爾克上校早已在那兒恭候多時,見我們跑過來,他撥開面前的灌木叢,道:“快!這里!”
我們仨鉆出了灌木叢,橫在我們面前的卻是一條下坡路,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腳給石子絆了一下,好在安迪哥扯住了我的繩子,險些滾了下去。
我拽著腰上的繩子,心想:這不是一條繩子,是一條我再也不想解開的羈絆。